第27章

  如今，就算她心甘情願地退居地下，可是他的身邊都已經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他說，他很快要結婚了，結婚了…

  可是，不久前他還明明說過要跟她結婚的！

  李英祺的答覆卻顯然沒讓那些記者滿意，他們好不容易抓住這個爆點，又怎麽能讓他三言兩語就轉移了話題呢？
  “可是現在網上到處流傳著你和譚小姐同遊夏威夷的親密照片，你們都同住一個房間了，難道三少還想說你們只是單純的姐弟關系嗎？這恐怕很難讓大眾信服吧？”

  一針見血的問題讓氣氛頓時緊張起來。譚芊芊和所有的記者一樣，等著李英祺的回答。她明明知道是難為他了，可是，她還是任性地想聽到他親口回答。

  他應該也無從否認的吧！因為那記者說的都是事實，他們的關系的確是不單純，他們之間怎麽還能談什麽單純？她屏住呼吸，跟他一起煎熬著。也許是過了很久，也許只是一會兒，李英祺終於對著所有的媒體記者，說話了-——
  他說的是：“是姐姐她勾引我…”

  簡潔的七個字，一切已經明了，再也不需要多余的解釋。

  譚芊芊也確實沒聽到他其他的解釋，一顆破碎的心一點點慢慢沉下，沉入谷底。

  為什麽…被遺棄的總是她？
  好吧！是她自己活該，明明一早就知道愛上他是沒有退路的，可是，她還是愛他，愛到哪怕是他毫不留情的推入死角的這一刻，她還是相信他，她還是不願意相信她親眼看到親耳聽到的一切是真的。

  她不相信，死都不相信那個說沒她不行，愛她愛到就算是陪她下地獄也心甘情願的男人會這麽對她，不相信…

  她驀然回過神來，手忙腳亂的抹了把眼淚，然後又開始不死心的給他打電話，就算一遍一遍的始終沒有回應她也依舊堅持不懈。直到手機提示電量過低，她才頹然的垂下手來。

  明明應該恨死他了才對，可是她不知道從哪來的那麽強烈的感覺，她就是固執的相信自己，也相信他！這一定是有原因的，一定是的，要不然英祺怎麽可能舍得讓她傷心呢？
  他說過他會回來的，那她就一直在這裡等他回來。

  她疲憊的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仿佛這是保護自己最好的姿勢，雖然聽到手機時不時的響起，有好多人打電話給她，她知道出了這樣的事情大概所有關心她的人都在擔心她，同情她。

  可是這些人都不是英祺，所以她誰的電話也不接，也不想讓人知道她在哪裡，更不需要別人的安慰和憐憫，因為她就是這麽傻，始終堅信英祺不會對不起她。

  直到手機的鈴聲好不容易停下來，她這才拿起來編輯了一條短信，然後找到李英祺的名字，發送成功。

  她希望只要他一開機就能看到，她想要對他說：寶寶想你了！

  她沒有忘記他曾說過的，如果寶寶想爸爸了就給他打電話。只要是他說過的，她會一直一直都記得！

  此時李英祺終於應付完了那些難纏的記者，無力的靠在辦公室內的大班椅上。

  他已經完全按照譚思安所說的做了，也給了那些輿論媒體一個交代，一切都該結束了吧？他跟芊芊之間，也就此結束了！
  穆千惠立在窗邊，今天上演的這一出戲，他看得到李英祺有多痛苦，可是，她也並不比他好受。

  “英祺…”她最終還是走過去叫了他一聲，關切的問道，“你昨晚一夜都沒睡，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

  李英祺還是維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也不動，他不想回答她，隻覺得她的話對現在的他來說簡直就是一種諷刺。回家？沒有了譚芊芊，他哪裡還有什麽家？

  穆千惠也料得到他會對自己不理不睬，可是她還是想聽他親口確認一遍，於是問道：“英祺，你現在是不是很恨我？”

  “不恨！”他毫不猶豫的吐出這兩個字。

  穆千惠心裡涼涼的，他倒是答得爽快，他不恨她，恐怕是連恨都懶得恨了吧？可是她心裡依然還有點小小的掙扎，又說道：“你不問問我這一切是為什麽嗎？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麽會認譚思安做乾爹，為什麽要為他做這些事情嗎？”

  “我不想知道。”他依然冷冷的答道。

  現在知不知道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這樣的結局已經不能改寫了，再去追究那些又有什麽意義呢？他不耐煩的對穆千惠道：“你走吧！我真的沒什麽好恨你的，你要真想跟我結婚那可以隨時來找我，現在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他的每一個字都說得波瀾不驚，仿佛他說的這些話全都跟他半毛錢關系都沒有，仿佛他只是在說著別人的事情，可是，這一次卻惹惱了穆千惠。

  “李英祺，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我喜歡你你就很了不起了嗎？鬼才要跟你結婚…你是不是又想告訴我，反正不是她，所以不管跟誰結婚都無所謂了？我穆千惠就算再不濟也不會嫁給這樣的你…你自己最好也醒醒吧！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個事實，你跟她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了…”

  “出去！”他暴怒一聲，一拳重重的砸到桌子上，這麽用力，竟然都感覺不到疼。

  穆千惠的這番話成功的激起他的情緒的變化，是的，他們不能在一起了，這是事實，就算是鐵一般的事實他也不需要她來提醒。

  穆千惠也被他氣得不輕，終於還是懶得再管他，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偌大的辦公室裡頓時就只剩下李英祺一個人，心裡就像是有個角落被掏空了，以前他以為最難受的是連痛都沒法叫出聲，可是現在才知道最難受的莫過於連痛都不會了。

  芊芊一定是擔心死了，一定是恨死他了吧？如果恨注定要成為他們之間的終結，那就讓她恨吧！恨著恨著也許有一天就忘記他了，總好過像他一樣連一點點期盼都不能再有。

  他疲憊的歎了口氣，這才拿出手機，開機。

  手上就像觸電了一樣，被震得麻麻的，這才發現一夜之間竟有二百多通未接來電，有許多人給他打過電話，其中大部分還是譚芊芊打的。

  他一路翻看下來，直到最後跳出一條信息，依舊是譚芊芊發來的。

  李英祺看到她的名字呼吸猛然一窒，看時間這條信息還就是不久之前發的，他覺得自己握住手機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

  她會跟他說什麽呢？會不會罵他無情無義？會不會恨他始亂終棄？或者是乾脆跟他恩斷義絕？他的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徘徊了許久，他能接受她生氣，憤怒，傷心，絕望…他能想象得到無數種可能，可是，卻偏偏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他猶豫了良久終於還是動了下手指，點擊查看，她沒有恨他沒有怪他，卻隻對她說了五個字：寶寶想你了！

  原本以為當最後一點點期盼都不能再有的時候，他已經連為她痛苦的資格都沒有了，可是當這五個字映入眼簾之時，他仿佛聽到心裡有什麽東西正在轟然倒塌的聲音，仿佛是躺在一片廢墟之中，心臟疼痛到痙攣。

  為什麽，會是這麽的絕望？
  他難受，可是卻只能將所有的苦水和著血吞到肚子裡去，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

  可是，還是受不了，撐不住…他飛快的伸手捂著臉，迅速的旋轉了一下椅子轉身過去。背著光，看不清他臉上究竟是什麽表情，只看到，他原本堅實的雙肩在寂寥的空氣中，一下一下的，絕望的輕輕顫抖。

  他的手機剛開機不久，馬上又有電話打進來，在寂靜的辦公室裡發出清脆的聲音。

  李英祺心中一動，不用看他也能猜到會是誰，寬大的手掌在臉上胡亂的抹了一把，許久之後才鼓足勇氣按下接聽鍵，逃避終究不是辦法，讓她這麽一直擔憂下去更加不是辦法，所以他還是接了電話。

  譚芊芊終於打通了電話，心中長久的擔心在那一瞬間全都化成深深的激動，可是，她又不能太激動。

  “英祺…”她輕輕的叫了他一聲，她怕自己太過於激動的話就會馬上破壞現在這與他通話的局面，她怕這一切又只是她的幻覺。

  李英祺聽到她的聲音之後心中頓時暗潮湧動，他以為她會斥責他會埋怨他，可是她卻只是焦急的問道：“英祺你現在好不好？你在哪裡？”

  他一激動，原本狠下心決定要說的話，現在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這個世界上怎麽會有這麽笨這麽傻的女人？他今天早上對著記者說的那番話他不相信到現在她還不知道，他那麽做無疑是把她推入了水深火熱的境地，讓她淪為眾矢之的。

  可是，她竟然不怪他也不罵他，卻隻關心他在哪裡，他好不好…

  譚芊芊良久也聽不到他那邊有任何動靜，可是她知道他是在聽的，盡管從頭到尾一點聲音都沒聽到，可是她就是能感覺到他在聽。

  她什麽都不問，卻只是重複了一遍她發給他的那條信息上的內容，她說：“你什麽時候回來？寶寶想你了…”

  李英祺心中壓抑得想發火，深深的吸了口氣，良久之後才終於開啟乾啞的喉嚨，說道：“芊芊，對不起，你忘了我吧！你怎麽恨我都無所謂，可是這個孩子不能要，打掉吧！”

  譚芊芊聽著他的話，隻覺得有一股電流從手機裡傳出來，電得她全身都麻木了。

  她呆呆的愣在那裡，不知道自己聽見了什麽，也不知道自己看見了什麽，最後隻覺得有溫熱的液體模糊了眼眶，什麽都看不清了。眼淚大顆大顆的流下來，臉上癢癢的，她用手背抹掉，可是還是癢癢的，仿佛永遠也擦不乾淨，真是討厭，很討厭！
  可是，不可能的！
  都是她不好，花亦宸和杜宇凡一直叮囑她為了肚子裡的寶寶一定要好好休息，按時吃東西，可是她離開英祺的這一天一夜都沒吃好也沒睡好。

  對！對的，一定是她沒休息好，一定是太累了，所以才產生的幻覺。

  她抹乾眼淚，試圖擠出一絲笑容，試圖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歡快一點，仿佛剛才完全沒聽到他的那番話一樣，若無其事的說道：“你現在在哪呢？你不是說只要我睡一覺一來你就會回來的嗎？對了，你不是早就說過要給寶寶取個名字嗎？都過去這麽多天了，你想好了沒有…”

  “譚芊芊，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她的話還沒說完便讓他毫不留情的打斷。

  李英祺聽著她剛才的那番話，他知道她很難受，可是，可不可以不要讓他這麽心痛，痛得他都想要馬上死去。他也不想這樣，如果還有一點點退路，他絕不會這樣，可是誰能來告訴他，他還能有什麽辦法？所以他只能將滿心的痛苦發泄出來，也要將她從自欺欺人的世界裡喚醒起來。

  所以，他才會那麽心疼的對她吼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聽到的沒錯，今天早上我接受媒體采訪時說的那些話都是我心裡所想的，我曾經以為我不怕，但是真正要面對的時候我還是怕了，所以我不愛你了，如果愛你的代價就是會令我失去一切，那我寧願不要你了，你聽明白了嗎？”

  譚芊芊卻只是拚命的搖頭，拚命的重複一句話：“我不相信，不相信…”

  李英祺能感受得到她此刻痛徹心扉的樣子，然而，長痛終究不如短痛，所以他咬緊牙關，堅決的說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請你原諒我的自私，我就要結婚了，娶了穆千惠我的前途絕對是一片光明，我不想在結婚前就有個私生子，所以請求你把孩子打掉吧！你想要什麽盡管開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盡全力滿足你，我們好聚好散，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纏著我，你會找到能真正給你帶來幸福的男人！”

  這番話就像是事先打好了草稿一樣，他說得沒有任何的停頓，還沒等譚芊芊緩過勁來他就已經把話說完，然後決然的掛了電話。

  譚芊芊有片刻的麻木，連手機掉到地上都沒發現，仿佛那一瞬間，山崩地裂了。

  可是，她還是那句話，不相信，死都不相信。

  所以，她跌坐到地毯上，手忙腳亂的撿起手機，再次給他打電話，她要問清楚他現在到底在哪裡？如果他真的不愛她了不要她了，她也要聽到他當面對她說出這番話。

  但是，她撥了他的電話，他卻已經關機；她不死心，又撥了一次，撥了很多次，都是關機，關機…

  她從來都沒有過這麽無助的感覺，當她這麽需要他在身邊的時候，他怎麽能關機？怎麽能讓她找不到？李英祺，可不可以不要這樣？她真的不要這樣！
  哭過痛過之後，她已經顧不得自己有多狼狽，既然他關機了不接電話，那她就親自去找他，今天早上他不是還在公司的嗎？對，就是去公司，馬上就去！

  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從地上掙扎著站起來，不顧一切的往外面跑去，可是，她才剛邁開腳步，便讓地毯的邊沿絆住了腳…

  “啊！”她驚呼了一聲，本來就淚眼模糊，什麽都沒來得及看清便伴隨著一聲尖叫倒到了地上。

  腦海裡像是劃過了一道閃電，她隻覺得頭暈目眩。

  手指像是觸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還好，她應該是摔在了地毯上，可是，還是好痛，肚子好痛！雖然暈乎乎的，但是她還是能感覺得到好象有什麽溫熱的東西從她的下體流出來，最後溶解在空氣中，飄出淡淡的血腥味。

  譚芊芊心中閃過一種不好的預感，她用盡力氣，可卻還是沒法站起來。

  寶寶…她的寶寶，千萬不要有事，不要啊！

  怎麽辦？誰能來救救她的寶寶？英祺居然關機了，居然丟下他們不管；若是找其他人可能也沒那麽容易會找到這裡。對了，找花亦宸，只能找他。她吃力的挪動了一下位置，拿起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

  她不知道他在哪，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只是一個勁的重複著：“花亦宸，你救救我的寶寶，救救我的寶寶…”

  在她最後殘留的意識裡，她的腦子裡隻浮現出李英祺剛知道她懷有孩子時那興奮得睡不著覺的樣子。她不知道事情怎麽會發展成現在的這副局面，可是，她還是好想問問他，若是孩子沒有了，他會不會後悔？會不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