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就是這一點頭，任由他們之間徹底的畫上一個沉重的句點！

  或許，這一輩子都無法擺脫病魔的糾纏；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哪一次閉上眼睛就真的永遠沉睡過去了。

  可是，她終究還是幸運的，上天已經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盡管移植了肝髒之後病情還是時有反覆，但是在今後那些被痛苦所折磨的日日夜夜裡，她始終都記得此刻他指尖的溫度，始終記得是他擦乾她的眼淚，告訴她要勇敢一點！
  所以，她一直很勇敢。

  穆世雄父女的退場倒是讓李英祺卸下心中的一個大包袱，可是有些惡果已經造成，所以結局並不會因此而改寫。

  當新的一周來臨，這個星期一早已經注定了不尋常。

  股市一開盤，承天集團的股票不出所料的跌到史上最低點，銀行，職員，民工紛紛上門討債，而承天集團卻已經根本沒有足夠的資金周轉，隨時面臨破產倒閉的危險。

  李英祺對此倒是十分淡定，這樣的結果是早就想到了的，他現在要做的就是盡量多爭取一點時間，其他的事情李英澤自然會與他裡應外合，遲早會拿出解決方案來的。

  他看著這混亂的局面，心裡卻是一片平靜，這一切總該到了結束的時候了，就像他跟譚芊芊之間，也到了徹底結束的時候了。

  可是，他到底應該拿她怎麽辦呢？

  那些殘忍的真相，若是不知道就罷了，現在他知道了，又怎麽還能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跟她在一起？不過這樣躲著不見她始終也不是辦法，依著她那固執的性子，斷然是不可能這麽輕易的就放棄那個孩子離開他的。

  現在他已經能平靜的接受事實，或許也該到了平靜的去面對她的時候了，可是他又怎麽能想得到，他還沒見到她，就已經在發生著讓人不能平靜的事情。

  同樣是這個周一，譚芊芊卻幾乎被逼到瀕臨崩潰的邊緣。

  從她跟李英祺的照片曝光到現在已經整整一個星期了，短短一周，她似乎一直都遊離在天堂和地獄之間輾轉沉浮，看不清也理不清到底什麽是真的，什麽是假的？

  李英祺現在沒事了，她也終於是放下心來，可是對於肚子裡的孩子，她卻不能輕率的做出決定，她現在不僅僅是自己，她還是個準媽媽，她得對孩子負責。李英祺要不要她跟她要不要這個孩子是兩回事，並不衝突；因為這不僅是英祺的孩子，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是她自己的！
  她不知道李英祺突然的轉變是為了什麽，也不知道他們之間什麽時候才能糾纏出一個塵埃落定的結果來，但是她卻知道如果就這麽放棄了孩子，她一定會後悔。

  所以，就算李英祺真的是鐵了心不要孩子，就算他們從此以後形同陌路，她自己也有能力帶著這個孩子。

  她堅信，這個世界沒有誰非誰不可，更沒有誰離開了誰就不能活。

  她以為，她是走在時代前端的新女性，她依然還是有學歷有智慧有身材有樣貌，現在還有寶寶，絕不會玩那些無聊又老套的一哭二鬧三上吊。

  然而，一旦被殘酷的現實和流言推到風口浪尖上的時候，她發現自己還是無法扮演好堅強勇敢的角色，她還是期盼著能有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

  周一，她鼓足勇氣重新進入闊別了一個星期的S大，並且告訴自己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只不過請假了一個星期而已，可是從她走進校門的那一刻起，她還是明顯的感覺到有什麽變得不一樣了。

  所有的人似乎都戴著有色的眼鏡在看她，但凡她走到一個地方，那些學生都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對她指指點點；就連在林蔭小道上打掃樹葉的清潔阿姨見了她都忍不住眼神怪異的多瞄幾眼。

  譚芊芊忐忑不安的走進畫室，她一出現，原本熙熙攘攘得如同菜市場一般的畫室一下子就變得鴉雀無聲，全體學生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來。

  仿佛世界末日要到來了，安靜得詭異。

  安靜過後底下的一群學生又三三兩兩的湊在一起交頭接耳，譚芊芊努力讓自己平靜並極力忽略掉這怪異得無法形容的氛圍，勉強擠出一絲老師該有的微笑，然後試圖將學生們的注意力都集中到課堂上來。

  “同學們，大家早上好！今天我們主要來說說人體素描的入門…”

  她的話一出口，全體又安靜下來，可是卻馬上又傳出一個突兀的聲音來：“譚老師，你經常教我們畫人體畫像，同學們都很好奇你是不是私底下也為你弟弟畫過呢？我們說的是《泰坦尼克號》裡傑克為露絲畫的那種哦…”

  譚芊芊立刻感到一陣暈眩，甚至都分辨不出這句話是誰說的，只看到眼前那麽多青春朝氣的學生一下子分裂成兩個，三個，四個…他們的表情不一，有嘲諷，有譏笑，有不屑，有同情，有鄙視…

  不管是哪一種都足以把她給逼瘋，而時間仿佛就定格在這裡了，這種無力的感覺讓她想要躲避，可是又無力逃脫。

  她護著頭痛欲裂的頭退了兩步，還沒緩過勁來就又聽到另一個聲音：“聽說李三少可是咱們的學長呢！當年才念到大三就已經留學哈佛了，帥得一塌糊塗，幾乎沒有女生不迷他的，譚老師若真有他的畫像何不拿出來讓我們大家都開開眼界？”

  沒有，沒有…譚芊芊在心裡絕望的呐喊，可是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僵在那裡措手不及，這時卻有一個女生當眾站出來說道：“承天集團上個星期的新聞我媽媽也看了，我說那個是我們的美術老師，我媽說了，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像那種道德敗壞，私生活不檢點，連自己的弟弟都勾引的人根本就不配為人師表，這樣的老師教出來的學生，以後指不定會是什麽樣的呢！”

  這話具備極強的殺傷力，譚芊芊隻覺得自己被推入了萬劫不複的境地，因為那些學生的話，她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去反駁？
  她所有偽裝起來的堅強防線在那一瞬間轟然倒塌，為什麽會是這樣？可不可以不要勇敢了？李英祺，你倒是來看看，你讓我淪落到了怎樣一種千夫所指的地步？

  她不管了，她要讓他來看看，她要他給一個說法，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她顧不得這還是在課堂上，也顧不得那些學生在怎樣看待她，她此刻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她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她才剛移開腳步，就覺得眼前一黑，然後便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學校的醫務室裡休息，當睜開眼睛看到站在窗邊的系主任，她就徹底明白過來了。

  “主任…”

  她拖著虛弱的身子坐起來，主任聽到動靜也急忙轉過身來，眉眼間看不出情緒，只聽她尚且還算關切的問道：“小譚，你可算醒過來了，你這一睡就是半天了…”

  半天？？譚芊芊也被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撫摩自己的小腹，忙問道：“我怎麽了？”

  主任歎了口氣，斂了下神色，嚴肅的道：“你懷孕了，你知道吧？”

  譚芊芊似乎已經能猜到她接下來要說的話，隻好點點頭。

  主任就是主任，自然不像那群學生一樣說話口無遮攔，她既沒提那則鬧得沸沸揚揚的醜聞，也沒問她一個還沒結婚的女子為什麽就懷孕了，只是語重心長的說道：“小譚啊！你也知道最近有些很不好聽的流言，而你現在又懷孕了，經過學校領導的一致商量決定，建議你還是休息一段時間，至於其他的…等到這流言平息了再做定奪，你看怎麽樣？”

  譚芊芊聽到這話之後平靜得很，既不驚訝也不激動。

  其實她早就應該想到的，出了這樣的事情她的確如學生所說的那樣不配為人師表了，大家都隻關注現象，有誰還會在乎事情的本質是怎樣的呢？

  學校自然也有學校的考慮，以前因為她是著名的斯坦福大學畢業的高材生，學校對她萬般倚重；現在出了這樣的醜聞，S大也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名校，當然得把名聲放在首位，現在提出讓她休息，無疑就是相當於變相的辭退了！
  就算學校不辭退她，她又還有什麽臉面繼續呆下去呢？
  所以，她出人意料的平靜，說道：“好的，謝謝主任！”

  她並沒有多做休息就直接離開了，出了校門那一刻，她連頭都沒有勇氣抬起來，隻覺得她的天，要塌了。怎麽會把生活過得這麽的絕望？
  先是失戀，再到失業，就不能給她的生活留下一點點盼頭嗎？
  她覺得自己就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根本就不知道哪裡才是她真正的落腳點。英祺，英祺…你到底在哪裡啊？我什麽都沒有了，怎麽連你也要丟下我？
  然而，就在她覺得世界傾塌的時候，卻不知道李英祺此時像發了瘋一樣的滿世界找她。

  李英祺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平靜的面對她，哪怕傷害已經造成，他也想盡力使對她的傷害可以降到最低點，可是當他躲避了一個星期再想去找她的時候，譚芊芊卻已經不知所蹤了。

  他找過所有她可能會去的地方，問過她可能會見的人，可還是沒有任何消息；後來打她的電話，卻是陌生人接的，對方表示譚芊芊是有去過學校的，可是下午已經離開了，走的時候還把她的包和手機都落下了。

  連最後的一點線索也被斬斷，李英祺頓時心急如焚，她身上若是什麽都沒有，那她能去哪裡呢？李英祺從沒像現在這一刻這麽悔恨，是不是他做錯了？他這樣傷害她，所以現在就連老天都要懲罰他，哪怕繞了一圈再回到原地，他還是把她弄丟了…找不到了…

  他絕望的停留在曾經來過的地方，心想這樣沒有任何線索得到找下去簡直就猶如大海撈針，他得想辦法，或許應該從那些最後見到她的人身上入手。

  學校那邊隻說她下午離開了，並不知道她所向何處，她也並沒有回他們以前所住的小公寓去，最後就只剩下老花了，前幾天一直都是老花在照顧她的，或許譚芊芊有對他說過什麽，或許也會告訴他她的打算。

  雖然這一切只是或許，但是李英祺還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樣急忙撥了花亦宸的電話，可是該死的，他早不關機晚不關機，偏偏在這個時候關什麽機？

  李英祺隱忍著想砸手機的衝動，他覺得自己真的是活該，早知道會有這麽一天，當初何苦要下定那麽的決心？何苦要傷害她？
  如果找不到她，如果她出了點什麽事，那他今後的路還要怎麽走下去？
  不行！現在不是在這裡怨天尤人的時候，他非要盡快把她找到不可，現在唯一的線索還是在老花那裡，就算他不知道，找他幫幫忙也總是沒錯的。

  他急忙趕回去取車，然後一路狂飆到花亦宸在米蘭花園的那處住所，既然他的手機打不通，那麽在這裡找得到他的概率是最高的。

  剛到米蘭花園的入口，他再一次找回了那種激動得連心臟都要跳出胸腔的感覺，因為那個用雙臂抱著身子坐下花圃旁邊人兒不是譚芊芊還能是誰？
  “芊芊…”他激動得大叫一聲，然後猛的踩下急刹車就馬上朝她飛奔過去，甚至連車門都來不及關上，他真的害怕要是再遲了一秒，她就會立刻從他面前消失。

  譚芊芊聽到聲音就抬起頭來，也許是等待了太久，所以現在這份感覺對她來說飄渺得仿佛是在夢境中，她望著他，一動也不動。

  李英祺跑到她面前，這才確定眼前看到的真的是她，是他的芊芊！

  明明是興奮的，明明感到一塊壓抑在心頭的大石落了地，各種複雜的情緒頓時一齊湧上心頭，他還是抑製不住心中的痛楚，朝她吼道：“你到哪裡去了？怎麽不回家也不帶手機？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譚芊芊還是望著他，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只是五光十色的泡沫球，她怕只要伸手碰一下，就碎了。

  “說話啊？你到這裡來幹什麽？”

  他還在凶她，可是譚芊芊覺得自己真的是無藥可救了，無論他怎麽樣都好，她就是喜歡他，甚至連他凶她的樣子都喜歡。

  永遠也不要再企圖騙她了，因為從他凶她的語氣中所流露出來的擔憂與焦急是騙不了人的，她也曾無助過迷茫過，可是就連自己也奇怪為什麽竟然從來沒想過要恨他？原來，竟是因為她心底裡有個潛意識，她一直都不相信李英祺會不愛她了！
  所以，她不理會他的狂躁，還是那麽望著他，輕輕的開口：“你說過，如果有一天我們走散了就要在原地等你，你一定會回來找到我的…那天你離開的時候也說過，要我在這裡等你回來…”

  她今天下午離開學校的時候隻覺得萬念俱灰，她漫無目的的走著，原本已經迷路了，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到最後竟晃到一個認識的地方來，米蘭花園這四個字，她很熟悉。

  於是，累了，倦了…想起一個星期以前李英祺離開這裡時對她說過的話，他要她好好休息，好好照顧寶寶，他還答應過她會很快就回來的。所以當她無路可走的時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裡等他，她相信如果他還記得當時說過的話，就一定會回來的。

  但是這片別墅區管得嚴，門口的保安又不認識她，隻好叫她出示證件或是讓住在裡面的人帶她進去，可是她身上什麽都沒有誰也找不到，保安自然是不會讓她進去的，所以她就只能坐在門口等。

  她還以為這一次也會像這個星期以來的每一次一樣只是空等，可是沒想到，還真的把他等來了。原來真的是這麽靈驗的，只要在失散的地方等他，他就一定能將她找到。

  可是，李英祺聽了她的話卻感覺心裡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仿佛有千萬條蟲子在啃噬著，疼得他撕心裂肺，他握緊拳頭，緊到關節都發白才好不容易忍住了要將她一把摟進懷裡的衝動。

  他咬緊牙關，發出生硬的音節：“我也說過，我不愛你了…”

  不管他現在說什麽，譚芊芊都只是搖頭，她不信，一個字都不信，她說過他轉變得太沒有技巧了，她有自己的判斷，愛不愛她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要看行動。就算她曾經為此傷心過，就算當他對她說出那些絕情的話來的時候她也動搖過，可是如今他一出現在她面前，全都原形畢露了。

  可是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什麽，一輛既拉風又搶眼的紅色跑車已經停在他們身旁，然後從車窗裡鑽出花亦宸那張既燦爛又帥氣的笑臉，看到李英祺和譚芊芊同時出現在這裡，倒還真是有點新鮮。

  “喂！你們這是…乾嗎？”就憑他那火眼金睛，第一眼就看出他們之間有貓膩了。

  李英祺正好被譚芊芊那堅決的眼神盯得有點心虛，這下逮住花亦宸就隨便揪出一個話題來問道：“我剛才打過你電話為什麽關機？”

  花亦宸聳聳肩，答道：“手機沒電了唄！”

  “那為什麽不趕緊充電？”

  花亦宸一愣，這個聽起來怎麽覺得怪怪的？就像是情人間相互追蹤對方的蹤影！拜托！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他身邊還坐著美女，能不能別讓人家誤會他的性取向？
  天地良心，他敢對著星星起誓，他跟李英祺一起洗過澡一起睡過，可絕對沒乾過任何不正當的勾當！他現在好端端的這麽說話乾嗎？難道他手機沒電了關機了沒來得及充電還犯法了不成？

  可是，看看譚芊芊，再看看他們之間莫名其妙的氛圍，他什麽都明白過來了！
  他很正常，李英祺也很正常，唯一不正常的是他今天運氣不佳，碰巧撞在這關口上很無辜的犧牲了做了一次炮灰而已！

  可是，還是不對呀！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就算他們之間不爽，也犯不著大老遠不約而同的跑到他這裡來吵架吧？

  為了避免戰火蔓延殃及無辜，他覺得他還是在中間稍微調和一下比較好。

  他一副整裝待發的樣子，慢慢走下車來，納悶的問道：“你們怎麽都在這裡？有什麽…情況嗎？”

  “你別管！”兩人異口同聲的回了他一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