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時的李英祺就像是一杆好戰的槍支，在他蠢蠢欲動之際找不到目標發射之際，偏偏就有人主動撞到槍口上來。

  於是，他終於爆發…

  下屬辦事不力，他帶著情緒將對方大罵一頓，然後特別火大的提出一個解決方案，掛了電話之後還不解氣，緊緊的捏著手機，下一刻就直接朝窗戶外砸了出去。

  穆千惠被他嚇得夠嗆，李英祺一向都是沉著冷靜，溫和優雅的，這樣的暴怒很少在他身上出現過，她知道即便是下屬辦事出現紕漏根本就不足以成為他生氣的理由，他現在的舉動從來就只會為了那一個人！

  手機就這樣被砸了出去，一點聲響都沒有，屋裡面安靜了，屋外面卻電閃雷鳴，狂風暴雨。沉寂了半晌，李英祺突然想起了什麽，愣了片刻，他又毫不猶豫的奪門而去。

  穆千惠瞬間愣住，外面雷雨交加的，他這又是要幹什麽？
  “李英祺…”她終於也很不淡定的跟了出去。

  雖然晚了他一步，可當她到達樓底的時候李英祺並未走遠，而是冒著大雨在花圃裡心急如焚的仔細尋找著什麽。難道他是在找手機？既然要這樣來找，剛才為什麽又要丟掉？更何況還是從十六樓丟下來的，現在到處漆黑一片，只有天邊偶爾劈下一道閃電來，照亮整個夜空。

  他這樣莫名其妙的要找東西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穆千惠已經習慣，可是現在這麽大的風雨，他這是在胡鬧什麽？發什麽瘋？

  “李英祺，你瘋了嗎？快回來，李英祺…”穆千惠站在屋簷下大叫。

  可是李英祺壓根沒聽到，在花圃裡找不到他就轉向旁邊的樹下，似乎絲毫沒意識到自己已經被淋成了落湯雞。

  隨著一道閃電劃破夜空，響亮的雷聲也如期而至。

  穆千惠被嚇得往裡躲了躲，可是，李英祺這個瘋子居然呆在樹底下，叫他他肯定是不聽的，咬了咬牙，穆千惠終於還是頂著大雨朝他跑過去。

  “英祺…”她拉住他，“英祺，你這樣很危險，先回去好不好？明天再來找。”

  李英祺卻推開她：“別管我，你回去！”

  “你這樣你要我怎麽放心？你到底想要幹什麽？”

  “回去！”他還是這兩個字，然後繼續去找他的手機。

  穆千惠面對他的固執，從來都是束手無策，瓢潑大雨中，她已經分不清流在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
  李英祺滿腦子都只顧著要把手機找回來，直到他終於喜出望外的在樹下的草叢裡找到幾乎已經支離破碎的手機時，一回頭，居然看到穆千惠還站在原地看著他。

  黑夜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這麽惡劣的天氣，他還是心存不忍的，向她走過去，這才看清了她臉色蒼白，嘴唇在哆嗦著。

  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到她的眼睫毛顫抖了幾下，勉強的擠出一絲虛弱的笑意，說道：“找到了？那快回去吧！”

  她已經不想問他這麽發了瘋似的來找一個被摔壞的手機的為了什麽，因為她知道必定與譚芊芊脫不了乾系，只有是為了譚芊芊，李英祺才會發瘋。

  她說完就轉身，還沒來得及邁開腳步她就在原地停頓住，身體搖晃了兩下，最後還是支撐不住，直直的倒了下去。

  “穆千惠…”李英祺心裡一驚，大叫一聲急忙衝上去摟住她。

  穆千惠倒在他的臂彎裡，仰著頭虛弱著望著他，大滴大滴的雨水滴到她臉上，她張了張嘴，可是說不出話來，最後隨著眼睛一起閉上。

  “喂！穆千惠…”他焦急的拍她的臉，可是已經沒有反應。

  醫院裡…

  李家上下老小幾乎齊聚一堂，全都守在診室外的走廊裡，眼睜睜的看著穆世雄那副急得想殺人的模樣，不由得也都跟著擔心起穆千惠來。

  “英祺，你說到底是怎麽回事？”李承天凝神問道。

  李英祺歎口氣，搖頭。他確實也不太清楚，只是陪他淋了雨，然後就這麽倒了下去。

  “你…”李承天微怒，壓低聲調道，“你瞧瞧你辦的這是什麽事？穆千惠是跟你住在一起的，現在出了事你就有推脫不了的責任，還不去向你嶽父賠罪？”

  李英祺皺眉，他承認他是有責任，他也不想變成這樣，可是他倒不認為他有什麽需要賠罪的，更何況他不喜歡聽到嶽父這樣的字眼。李承天看到他這副冷淡的樣子，差掉就忍不住發起火來。

  與此同時，穆世雄焦急的打電話的聲音卻引去了所有人的注意，只聽他對著電話吩咐道：“包專機請羅伯特醫生馬上來大陸…對，就說是惠惠的問題…立刻去辦，一刻也不能等！”

  他的話讓眾人的心弦頓時緊繃起來，看樣子他是要特地請個醫生過來？？
  穆千惠不就是淋了雨嗎？頂多也就受點風寒，至於要這樣勞師動眾的嗎？難道…後果很嚴重？可是現在醫生還在診治中，也沒說具體情況怎樣，他怎麽就自亂陣腳急成這樣？

  譚芊芊是經梁蕊通知，稍後才來到醫院的，用梁蕊的話來說穆千惠現在也算是半個李家的人了，而且身份尊貴，現在她出了事，就算是來看熱鬧也是要來看一下的。

  這一說法，譚芊芊自然是不讚同，她會來完全是因為這是件跟李英祺有關的事。即使什麽也不能說什麽也不能做，可是能看看他，她也放心。

  在那麽多人裡面，她還是能第一眼就看到李英祺背靠在診室外的牆壁上，低垂著頭，李承天一直在不停的數落他的不是，他從頭到尾卻一句話都不應。她來了，他也沒抬頭看她一眼。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渾身的衣服濕漉漉的滴著水，幾縷頭髮也濕濕的貼在額前，譚芊芊隻覺得心疼，他最親的人都在這裡，可是卻都在埋怨他數落他，沒有一個人勸他回去換身衣服，或是擔心他會不會因此著涼。

  她也不敢貿然上去跟他說話，只是拿出手機，偷偷給他發了條信息：先把衣服換了吧，小心感冒，好好照顧自己！
  她一直斜眼向李英祺的方向望去，可他就像是沒收到她的信息，還是維持著一成不變的姿勢站在那裡，毫無反應。

  穆世雄好不容易打完了電話，第一時間就是到李英祺面前，也不顧那麽多人在場，氣急敗壞的責罵道：“到底是為什麽會出這種事？惠惠跟你在一起你是怎麽照顧她的？要是我女兒有個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

  “對不起！”這三個字李英祺是發自內心說的，是他的責任他就不會推脫，若是不因為他，穆千惠也確實不會搞成這樣，可也就是淋個雨而已，他也實在不覺得會有什麽三長兩短那麽嚴重。

  李承天也知道李英祺不會說話，隻好代替他向穆世雄說道：“親家，這事都是英祺的錯，你放心，一定不會有事的，我保證這種情況以後一定不會再發生！”

  “你保證？”穆世雄冷哼一聲，不打算買他的帳，“這聲親家叫得太早了，李總！”

  他加重語氣強調最後這兩個字，李承天為之一怔，知道穆世雄這次生氣是動了真格了，其實他何嘗又想受他的白眼，只不過現在兩家的利益已經密不可分，李英祺和穆千惠訂了婚，好不容易才有如今這大好局面，他不想在這個時候雙方還起衝突，所以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一時之間相對無語，好在診室的門在這時打開了，身穿白大褂的醫生走了出來，解下口罩問道：“誰是病人家屬？”

  穆世雄當然是第一個迎上去的，急忙問道：“我是，那是我女兒！怎麽樣了？”

  醫生看起來似乎很理解他的焦急，答道：“放心，情況暫時穩住了，沒什麽大礙，只不過…”

  “醫生，等等！”穆世雄卻突然打斷了醫生的話，轉身對李家上上下下的人說道，“既然已經沒事了，你們全都回去吧！我留在這照顧就好，醫生，我進去看看她，我們到裡面說。”

  他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態度讓其他一乾人等也無話可說，最後隻好相繼離開。

  李英祺是走到最後的，依然垂著頭，默默的，仿佛與全世界都隔絕。

  每次看到他這個樣子，譚芊芊心裡總感到莫名的疼痛，她刻意放慢腳步，好想等他好好跟他說句話，哪怕他只是哼一聲都好，她也不想看到他老是把自己封閉在那個孤寂的內心世界裡。

  可是，還沒等到可以與他並肩而立，梁蕊就已經拉著她大步離開了。最後也就隻好作罷，一人回到家，在這個電閃雷鳴的夜裡，她抱著被子呆呆的坐在床上了無睡意。

  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不知道他是不是也這樣一個人？

  這個時候，如果他在，就好了！

  終於還是忍不住，拿起手機給他打電話，出乎意料的是，電話裡只是傳來客服小姐那甜美的聲音：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麽說來，那他是不是就沒收到她的信息？他現在已經回去把那身濕衣服換了嗎？今天晚上到底是發生了什麽事？他跟穆千惠為什麽都會搞成這樣？腦子裡亂轟轟的，她就這樣握著手機，明明知道打不通，卻還是固執的時不時打一遍，一夜無眠到天明。

  他們之間，從一開始便是這麽無助，想愛不能愛，想見不能見！
  李英祺是在第二天早上才收到她那條信息的。

  盡管心情陰霾，又有些感冒了，他還是很按時的去上班，吩咐秘書另外給他準備了個新的手機，他才把SIM卡和一張內存卡全都裝進去。

  剛開機，那條信息便跳了出來，那一瞬間，他便覺得心裡暖暖的，鼻頭酸酸的。

  他就知道，在這個世界上只有她還會真正關心自己，可是，如果她還是關心他的，為什麽他們會走到如今這一步？為什麽她竟絕情得不給他們的愛情留一條生路？
  她要他好好照顧自己，可是沒有了她，他覺得自己都已經不重要了，這樣的日子日複一日，或許還會年複一年，連他自己都已經不知道活著是為了什麽！
  最後還是忍不住給她回了個電話。

  譚芊芊本來就在擔心他，接到他的來電自然是喜出望外的，而他在電話裡卻只是淡淡的跟她說了兩個字：“謝謝！”

  謝謝，那條短信；謝謝，她關心他！
  譚芊芊顯然沒搞懂他說謝謝是為哪般，不過她也沒心情去追問，雖然他隻說了兩個字，她還是能聽出他濃濃的鼻音，急忙問道：“你感冒了？”

  “沒事！”他如是答道，小小的感冒而已，確實沒事。

  接下來，是長久的沉默，這對話明明已經進行不下去了，可是誰也不想掛電話。

  最後，譚芊芊也不知哪來的勇氣，竟主動提議道：“中午有空嗎？一起吃飯吧？”

  李英祺有片刻的詫異，久久也說不出話來，總以為剛才所聽到的是幻覺。

  “如果你忙的話就算了…”她聽不到他的答覆，急忙補充。

  “不忙！”這次他倒是馬上就回答了，像是怕她突然反悔一樣，他接著馬上說道，“那中午見！”

  “好，中午見！”

  掛了電話，李英祺依然望著手機出神，又翻了遍通話記錄，他才敢確定下來剛才的事情是真實的，她是真的約他中午一起吃飯。他頓時覺得心頭的烏雲似乎被風給吹散了，心裡那點小小的期盼是長久以來他唯一一次感覺到自己還活著，心還在跳著。

  他玩弄著手裡的手機，打開內存卡，找出那張照片。

  那還是他們剛剛在一起的時候，她在換衣服，他偷拍她，然後她當然是又羞又惱的要來搶他的手機，而他卻將手機舉過頭頂並按下拍照鍵，將那一幕留在記憶中定格成永恆。照片中的他一張燦爛的笑臉，而她則紅著臉撲到他懷裡，笑得眼睛都彎了。他看後甚為滿意，然後命其名為“投懷送抱”。

  那個時候，他們的幸福，路人皆知；可如今，卻再也不能毫無顧忌的相愛，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對方在自己的世界裡漸行漸遠。

  昨天晚上他是滿心的壓抑無處發泄，所以才會一時衝動砸了手機，然後他不顧外面還在打雷下雨，發了瘋似的也要把手機找回來，其實並不是因為手機有多重要，而是他一定要找回這張內存卡，找回這張照片。

  他們在一起那麽久，有過那麽多的甜蜜和歡笑，可現在還能見證這一切的卻只剩下這張照片，他們竟然隻拍過這一張照片！
  所以，他是把這些回憶視作比生命還重要的。

  一個上午開會，看文件，中午很快到來，他迫不及待的就想去到與譚芊芊約定的地方。

  他前腳剛跨進電梯，李英澤和李英櫻便馬上尾隨其後。狹窄的空間裡，雖然只有三個人，卻依然顯得無比局促，他們本是最親密的手足，可是這樣站在一起卻覺得怎麽看怎麽別扭。

  “大哥，二姐…”李英祺理所當然的先打招呼，因為感冒的緣故，聲音有些沙啞。

  李英澤微微點頭，李英櫻卻打量著他，笑得有些不尋常。

  也不知電梯徐徐下滑到第幾樓，李英祺覺得腦袋有點漲，頻頻咳嗽，李英祺看著他這副樣子，突然陰陽怪調的冒出一句話來，讓人聽不出她到底是在關心還是在奚落。

  “喲！還真的感冒了？我說英祺，你跟那個穆大小姐到底搞的什麽鬼？半夜三更搞得跟個落湯雞似的，要瘋狂也不是這麽個瘋法的，昨兒晚上我可是看出來了，你那未來嶽父是真的生氣了，不悠著點小心搞到最後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這話是什麽意思？到底又包含了幾重意思？李英祺並不想深究，隻答了句：“謝謝二姐提醒…”

  他現在趕著離開，管她是什麽意思，他也沒工夫去計較，電梯到了底樓，他便率先離開。

  李英櫻望著那抹背影，然後大步跟上李英澤，在他背後問道：“大哥，你覺得英祺跟那個穆大小姐能成嗎？我怎麽覺得不太對勁？”

  “什麽不對勁？”李英澤放慢腳步，問道。

  李英櫻繼續道：“那個穆大小姐對英祺掏心掏肺的我倒是看出來了，可是我怎麽老感覺英祺好象並不是喜歡她。”

  李英澤皺眉：“他那個人，平時半句話不多說，連個多余的表情都沒有的，你怎麽就看得出來？”

  李英櫻無言以對了，看是看不出來的，只不過感覺是這樣罷了，她似猶豫了半晌，終於又搬出另一個微妙的問題來：“大哥，那你有沒有覺得英祺跟譚芊芊好象走得比較近？”

  這句話的言外之意李英澤當然聽得出來，於是驀然停住腳步。

  “這種話不要亂說！”李英澤頓時嚴肅起來，“這不僅關系到英祺，也關系到我們家以及承天集團上上下下的名譽，可別給外人落下話柄。”

  李英櫻吐吐舌頭，這個道理她當然知道，其實她也並沒有什麽確切的證據，只是感覺…可是，有時候感覺真的是種很可怕的東西…

  李英澤繼續道：“總算是一家人，你以後也別處處針對他，其實他比我們更不容易，屬於我的東西我不會拱手相讓給任何人，可好歹他也該擁有他應得的。”

  這話說得在理，可是李英櫻卻總能找得出反駁的理由，說道：“大哥，你別說得好象我容不下他似的，他雖然跟咱們不是同一個媽生的，可我知道介入這個家不是他的錯，奶奶臨終前把百分之十的股份給了他還讓他做了副總裁，雖然我不服氣，但我也知道那確實也是他該得的，可能你不能不懷疑他現在正在一步一步的威脅你的地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