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二（2）兆陽府有句童謠：澤水城，黑血湖，黃沙揚，道盡途。

沿澤水往上走，官道兩側愈發荒涼，枯藤纏繞將死之樹，黃風經掠山崖蝕洞，路遇野豺搶食腐骨，至此處黑泥水逐步粘稠，在黃沙灘前止了步。

“踏踏踏！”

黃沙官道之上，飆行三百騎甲，引來奔雷響動，並駕土塵之間可見大天朝官府盤龍旗，左右甲士鞍懸硬木逐日弓，背負穿雲雀羽箭，腰系統一製式短刀，可歎是精銳之師。

為首一將大颯長胡，一字眉，國字臉，扮相更是風采：
頭頂黑龍溜金盔，
身披魚鱗伏虎甲，
背展紅蛟點浪袍，
腳踏鏖獅行軍靴。

謂之誰也？山西道參政指揮使太叔誠。

“全軍止步！”

太叔誠抬手大喊，騎甲逐步放緩速度，停在了黃沙灘間。

“前方一線山谷是何地？”太叔城揚鞭指向前方黃沙縈繞的模糊山體，久經沙場的他對這種地形有本能的抵觸。

“回稟將軍，依圖可見前方是吊山口，過了此地便是澤水城。”

兵卒小心翼翼的回答尊上，這位將軍可大有來頭，此人幼年時陪讀於龍文閣，是皇帝的從龍家奴，雖說現在履職山西道，但將來肯定是要進浩瀚閣的人物。

“吊山口？本將且問你近十年間此地可發生過戰事？朝廷人馬是否遭遇過襲擊？”

太叔誠一把奪過甲士的羊皮圖細細做觀，這地方若放在邊陲，那可是兵家必爭之地，萬般不能馬虎。

“回稟指揮使，澤水縣向來地廣人稀，就算有三五強盜也難以組織大規模戰事，十年間三十余次巡查從未發生過伏擊之事。”兵甲再答。

“先派探馬入谷。”太叔誠沉思片刻還做搖頭，選擇更穩妥的方法。

隨即一騎快馬入谷，馬蹄聲環谷傳響，驚動了山坳處的二人。

“醜瘋快看，來了，來了！”苟起伏底身體，探頭下望，右手不斷的拍撓身旁油膩老道。

“小魚餌罷了，有什麽大驚小怪的。”醜瘋老道換了一個更舒服的臥姿，雙目絨紅垂淚，打著哈欠。

“這些鐵甲士，我們打得過嗎？”苟起聲音略帶顫抖。

“怕了？當然打得過啊！不過要死很多人，待會兒你就知道了。”醜瘋老道說的漠不關心……

三刻左右，探馬回報，言明谷中並無異常，可安然通過。太叔誠即命全員刀劍出鞘，謹慎疾行。

這吊山口地形呈漏鬥狀，越到中間越是狹窄，太叔誠怯意也越濃鬱。

“哐哐！”

山側發出鼓崩聲響，只見山崖上一群衣衫襤褸之徒合力推動木石砸向朝廷官兵，眾匪徒目色赤紅，猶如幽冥惡鬼，讓人不敢直視。

“吼！爺爺要來了！”

高聲壯膽後，那守門的矮胖子縱身一躍，跳崖而下，如餓虎撲食般落在馬背之上，滿口黃汙尖牙直接咬穿身前軍士的左耳，鮮血淋淋咀嚼入肚，臉上享受表情正如世間美味。軍士捂耳慘叫之際，矮胖子又迅速纏繞其身，正面咬穿軍士咽喉，鮮血入口直至軍士斷氣，矮胖子如那豹獸附身。

“喝！”

太叔誠從未見過這般如毛飲血的強盜，即便刀斧斷送前者性命，後者眼中也毫無畏懼。

“爾等是何人？吾乃大天朝山西道參政指揮使，還不速速繳械投降！”

片刻功夫，太叔誠已經砍殺了近十位匪徒，但是這群家夥還是直衝衝地撲向自己，沒有章法，更不談計策。

可怕！這是怎樣一支隊伍啊！

“生死天注定，富貴險中求！活不下去了，誰還管什麽大天朝！”

一聲厲喝穿雲響，只見一精壯身影躍下山崖，俯衝之力直接將一人一騎砸翻在地。

來者赤腳啷當步，口掛斜兒笑，胸膛刺繡盛世牡丹圖，手持一柄猿獸大腿骨磨製的齒刀，正是攬月寨第五天。

一步三搖，傾刀蒼雲眼，天下之人莫輕看。

龍淵聚首，問鼎綠林盟，朝廷高官又如何？

“呼！”

第五天抵舌內翻眼，彈步而上，齒刀猶如切豆腐般劈開眼前馬匹，血雨如注，刀尖還掛著一段馬腸。

點點鮮血灑落谷中黃沙地，促使各匪徒更加嗜血瘋狂，而山坳處的苟起卻連連吞咽口水。

“醜瘋，小爺要吐了。”

“沒見過吧！精銳之師又如何？我用十人換你一人，血賺！”醜瘋摶了一堆樹葉做枕，望著滿天沙塵悠哉悠哉的說道。

………………………………

“賊匪子，你可知爺爺是何人？如此行事不怕千刀萬剮嗎？”

太叔誠雖深諳武道，但也架不住群狼之攻，虎口已然微微顫抖，需要拖延片刻，恢復體力。

“哈哈哈！”

第五天仰天大笑，身份這種東西死後能論斤稱兩嗎？

“來者可是大天朝皇帝赫連季嗎？呵！你在我眼中不如一匹馬兒，至少它的斤兩比你足！”

第五天橫刀向前，腳踏七星步，內家罡氣已達混然天成，位列一流武者。

“刃！”

刀劍交鋒，齒刀死死卡住北環劍，太叔誠剛想抬掌擊打第五天胸膛，便聽見後方傳來吼叫聲。

“好漂亮的盔甲，借爺爺穿兩天！”

突然間太叔誠被後方撲來的三五位匪徒直接摁倒在地，太叔誠似乎忘記了這不是皇家演武場，匪徒何曾會與人公平較量。

“放開本將！你們這群天殺的賊球！”

太叔誠極力掙扎，但身上壓的人越來越多，令他動彈不得。

“哈哈！閣下眼中似乎多有不服？是不是想再比一場！好！……就地打死！”

第五天一聲令下，匪徒亂拳如驟雨急下，精疲力竭的山西道指揮使，大天朝皇帝的從龍之臣帶著無盡的不甘被砸的血肉模糊。

主將一死，官軍自亂陣腳，片刻間皆做了匪徒的刀下亡魂。

申時點戰，三刻收兵，縱觀吊山口官軍無一生還，攬月寨死傷更加慘重，山坳處的苟起不忍直視幽谷，望向荒涼的對山，這些平素談笑的人兒轉眼便入了幽冥府。

“醜瘋，這就是你說的昭昭天道嗎？”

“老道可沒說過，但對這些饑荒鬼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少一個同伴就多兩份口糧，不虧呀！”醜瘋人如其名，又醜又瘋……

第五天踏石躍上青崖，雙臂一展，崖下盡是高呼之聲，隨即第五天瞄了一眼對山的苟小童，向崖下發號施令。

“小的們，運糧回寨。”

“第五天！第五天！”

崖下匪徒變得更加狂熱，千金買不了一條命，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