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你們牽掛的孩子長大了
  從張佳月口中，江清川還了解到，他老爸張正軒已經請了假，趕去南粵的正天歌行做善後工作。不過據張佳月說，好像事情很麻煩，她老爹高考完事都不見得能回來了。

  江清川把這些事記在心裡，有空就默默思考如何幫忙——他不是個習慣半途而廢的人，既然救下了張佳月，就該幫忙幫到底。

  馮蔓琳知道了張佳月家裡的事情後，也鼓勵江清川好好保護張佳月，還想著叫冷海峰幫忙去借車來送他們，最後被江清川攔了下來，這才不了了之。

  也許李世天帶著歌曲跑路的消息已經傳了出去，這些天沒再見什麽人鬼鬼祟祟跟著張佳月。

  不過，高考前在學校的最後一個晚上，張佳月明顯有些心不在焉。

  下課送她回家時候，張佳月還是和江清川說了家裡情況，也坦白了自己的打算——她要報名南粵電視台舉辦的“中華新音樂”選秀節目，而且在高考後填完志願，她就會趕往南粵參賽。

  中華新音樂節目是南粵地區最高等級的音樂類選秀節目，以新晉歌手配新流行歌曲為主打，每年都會舉行一屆，已經成了南粵電視台的王牌節目。而原創流行歌曲這個噱頭，是這個節目最大的亮點。

  每年八、九月份，都會有來自四面八方的音樂創作者和流行歌手和歌迷，匯聚在南粵省會粵州市，一起享受這場代表著內地新流行歌曲創作風向的盛宴。

  之所以要參加這個節目，是因為正天歌行已經頻臨破產，而且因為欠了很多債務，張佳月也想幫老爸分擔些，加上她有江清川寫給她的一首新歌《那些花兒》，她想拿到名次，得些獎金，就可以幫助老爸還一些債務了。

  “我說小……美女，你就拿著一首歌參加整個比賽嗎？”

  路上，江清川詢問著張佳月的打算。

  “我看了往年的比賽，好多選手都是一兩首歌就拿了個名次，我也不期待能奪冠什麽的，能混個全國比賽，有點名氣就好啦。”

  張佳月其實也不懂這裡面的門門道道，她只知道，歌行和歌手必須有了名氣，才能有人去關注，從而提高知名度。而知名度，在藝術圈裡就代表著收入。

  “額……也是，好吧，那你加油。”

  江清川倒是很支持她的想法，而且他也打算在高考後，想辦法幫她聯系一下借錢的事——冷海峰那個混蛋家裡不是很有錢嗎，找來借點。

  這麽熟，坑點是點……

  ……

  就這樣，高考最後的衝刺開始了——

  自由複習，就是離開學校，回家自己調整狀態，算是高考前最後的一點拚命的時間。

  這段時間沒什麽老師再管你，直到高考出現在考場上，做完人生最重要的這份答卷。

  同學們都告別學校，卷起行李鋪蓋各回各家，開始更緊張的備考。

  江清川自己心裡有數——對於自己要報考的那所藝術類學校，高考成績其實只是一個“參考數據”，沒有任何指導意義。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最大問題是如何說服自己父母，支持自己放棄常規的大、專院校，進入這個以創作和表演培養為主的藝術類學校。

  上世江清川就是因為報考這個“星瀚職業音樂學院”和父母鬧翻，最後甚至斷絕了關系。

  想想上世自己的兩次封王，榮耀總是伴隨著深深的遺憾——金曲最佳創作獎和最佳男歌手獎，頒獎典禮當晚父親去世；金歌歌皇頒獎典禮現場，母親去世。

  兩位老人離開的時候，自己都沒有在場，沒能送他們最後一程，這也成了江清川難言的痛……

  而父母給自己留下的最後記憶，就是報考爭吵的表情和最後無奈的表情。那晚，母親好像瞬間老了十幾歲，而父親更是暴跳如雷，恨不得活活劈了自己……

  如果說，上世江清川是為了藝術和夢想舍棄了親情，倒不如說他太年輕叛逆，後悔的時候，失去的已經再無法追回。

  但是，這次不會這樣了！

  ……

  2002年7月3日，下午3點放學的鈴聲，標志著今年高三的自由複習正式開始。

  和上世的2002年一樣，江清川他們這一年高考沒趕上提前到6月，但是趕上了“3+小綜合”和“考後估分填報志願”改革。

  臨走時小穆老師再三囑咐大家回家好好複習，希望大家能考出好成績。填報志願的日期一定來學校，不能忘記了！

  同學們如同被放飛的鴿子，“呼啦”一下衝出學校，紛紛趕回家。

  但是咱們偉大的歌神江清川，在只需要20分鍾不到的回家路上，扭秧歌一樣足足走了1個小時。路旁大嬸們這時候還沒意識到，這大概就是廣場舞的前身吧。

  “回到家裡怎麽說呢……”

  江清川快愁死了，沒辦法，誰讓這個年代還是“數理化”走遍天下的年代。

  活過一次的他特別能理解父母的想法——他們的願望其實很簡單，就是想兒女能少吃苦，活的幸福而已。

  這次江清川默默打算好，堅決不再和父母頂撞，而是要平心靜氣交流，即便不能說服他們支持自己，也一定要說服他們理解自己！

  如果這一步成功，再用事實證明給他們看，兒子是他們永遠的驕傲。

  江清川母親是一個再標準不過的國企倒班工人，因為近二十年的倒班，使母親看上去老了很多，而且頻繁的作息調整，讓母親有了嚴重的神經衰弱，夜裡經常無法安然入睡。

  父親則是個靦腆內向的老好人，江清川的記憶裡，父親發脾氣責罵自己隻發生過有限的兩三次，而且從未見他和什麽人吵過架。父親也很講道理，除了原則性的問題，父親很少教育江清川，相反，到總是默默支持他。

  這樣好脾氣的父親理論上應該很容易被勸服，但實際上父親對兒子的期望遠超江清川的理解，特別是對於從事音樂這個選擇。

  “算了，先坦白吧，或許可以用中和一點的方式，也許能讓他們支持自己一年呢。有一年算一年吧。”

  推開這個有50平米的家門時，老爸老媽正坐在客廳，面前是汪洋大海般的大學清單。

  “清川回來了。”老媽一如既往起身，忙著去廚房端晚飯，老爸則開始收拾桌上的大學介紹。

  看著“闊別”12年沒見，並且以為這輩子再看不見的父母，江清川心裡在泣血，眼前的老人們還很年輕，還那麽精神！這是上天賜給自己最大的幸福啊！
  他多想衝過去緊緊抱住父母，和他們說一聲“對不起”！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強壓抑自己心中的激動，如往常一樣打開電視，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和老爸聊著大學的事。

  “先吃飯，回頭再說。”老媽在廚房“遙控”著下達指令。

  一家人默默吃完晚飯，江清川跑去洗碗，讓老媽多少有些詫異。

  然後一家人坐在客廳，江清川盤算了一下說辭，鄭重講出自己的打算。

  ……

  “南粵的星瀚職業音樂學院，主修流行樂創作。”

  看著面前父母臉上詫異的表情，江清川沒有停，繼續說道：
  “我知道，你們希望我能學理科，考上好大學，畢業後能分配一份好工作，鐵飯碗乾上一輩子。”

  頓了一下，江清川繼續說道：
  “媽應該打聽過親戚朋友的孩子，現在大學畢業時候有幾個安排工作的？”

  老媽皺了皺眉，還是堅持說：

  “挺多的，像你二大爺家，你表姐表哥都分在政府文化部……”

  “那他們上大學時候，學校有多少學生？這才幾年啊，物價都翻番了！媽，我們這代人，念的大學不一樣了……”

  說完，他拿出各種搜集來的學校介紹彩頁，一張張擺在他們面前，然後繼續說：

  “這是今年報考學校的擴招情況，現在大學都在瘋狂擴招，咱們凌城的遼西工學院，這次招生比去年還多50%。遼工你們應該最清楚，每年畢業有幾個人能被分配工作？”

  江清川又拿出教育部的報告出來，這是從小穆老師那蹭來的複印本。

  “這是過往三年大學錄取人數，你們也知道，我出聲那年是生育最高峰，連婦產醫院病房都沒有，這情況到了現在也一樣，大學擴招已經翻了快兩番，一本錄取率還是不到20%。加上去年落榜的今年複讀，從今往後大學會一年不如一年。”

  老爸和老媽都沉默了。他們在努力消化這“驚人”的消息。

  “這是分配工作比例，遼工和遼化的，你們看吧，學生多了，但是分配數量可是一年比一年少。而且分配的地方……”

  “那你可以考好點的學校啊，像天京的幾所大學……”

  江清川心說，憑你們兒子的成績，天京就別指望了……

  搖了搖頭，江清川還是陳述了一個未來發生的事實：

  “我不敢保證，但是我估計，和我想的不會相差太遠——到我大學畢業的時候，應該沒有任何一所學校會分配工作，而是企業提前來學校簽合適的學生去工作。鐵飯碗，通過高考讀大學獲得，早已經沒希望。想真正進入你們希望的那種企事業單位，除了當兵，只剩下走關系一條路了！”

  這話倒是事實，即便後來考公務員依然像高考一般，但是真正憑實力考上的有幾個？

  “不是我想改變什麽，而是時代真的已經來了。”江清川感慨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