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忠丫鬟細細陳情 病禦史暗暗憂心2
  “你如此說，我就放心許多了。做大丫頭，能力固然要緊，可是衷心卻也是必不可少，索性這兩樣你都有，倒也是極難得。”

  “林老爺謬讚，紫鵑不過是恪盡本分。”這話倒是說的不吭不卑。

  “黛玉年紀還小，不免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如今我也是沒有這個心力教導她了，以後回了京都，你在身邊，要多多周全勸慰方好。你也是個明白人，自然能看出來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想能盡量的顧她周全，可是如今看來也是不能了。”歎息一聲，林如海才說出了這樣的話。“我也不用瞞著你，你說的這些，我原是知道一些，倒也不是什麽都不知道，只是不及你說的細罷了。”

  紫鵑不知道林如海如今是以怎麽樣的心情把自己的愛女托付於一個只見過一次面的丫鬟，可見他當真是心有余力不足了。

  “可憐天下父母心，林老爺自是想要為了姑娘安排好一切的生活，不過，這世上有許多的事，並不是我們能夠預見的。如何做才能對姑娘好，林老爺少不得還要多多操心，細心謀劃才好。若是稍有差池，只怕是就‘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姑娘饒是聰慧機敏，可是如今卻也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姑娘，林家偌大的家產，怎麽能不讓人覬覦？”紫鵑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林如海的表情，見林如海沒有不痛快，所以才敢一直說下去。

  “有道是‘財帛動人心’，我這一去她的前途不知道會有多少算計，虧我一直都自喻聰明，竟沒有想到。我倒是要感謝你能說出這些話來，我也真是病的糊塗了，混跡官場這麽多年，卻也忘記了這個，虧得你一語點醒夢中人。”林如海隻覺得這丫頭是個有些城府的，如不然一個小丫鬟焉敢說出這樣的一席話？有道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林家的事情對於賈家的丫鬟來說，原是不相乾的，若不是一心一意的對黛玉，她緣何敢說。

  只是，一個一心一意的丫鬟雖然能幫到黛玉，所幫卻也是十分有限。於黛玉而言，這萬貫家財焉知不是催命符？那起子人，為了這些錢財說不得會做出什麽事情來？這只怕就不是一個小丫鬟能夠決定，少不得自己要從長計議才好。

  想著自己要說的話已經說了，要做的事情都已經做了，紫鵑便要告退。如今的紫鵑畢竟不是原來的紫鵑，骨子裡主仆尊卑這一套原是沒有多少，所以說起話來的時候，多少也是有些肆意的味道在其中，索性林如海如今對她的忠心十分讚賞，故也不加計較。

  林如海看著紫鵑要走，忽然開口說道：“你且等等吧。”

  “林老爺還有旁的事情吩咐？”紫鵑覺得該說的話自己都說清楚了，剩下的事情就不是自己所能顧的了的了，林老爺要自己留下來卻是何故？

  “你去把那邊紫檀桌上的紅木匣子拿過來。”

  紫鵑依言取了林如海所說的紅木掐著銀絲的匣子，隻林如海並不曾接過去，反而是讓紫鵑打開來。

  “這裡面是一些首飾，一早上我讓韓總管去庫房裡收拾出來的，雖然不算是太好，可是大約也是能戴的出去。今日就賞了你帶著玩罷，只是你要記得，回去之後，今日的話一字一句都不能讓你家姑娘知道。”黛玉擔心自己的身體，不肯告訴自己她的委屈，自己何不就成全了她的一番孝心，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也讓她少了些擔心竟是好。

  紫鵑原也是沒想著匣子裡能有多好的東西，卻不曾想，打開以後只是被裡面的金珠翠玉晃花了眼睛。

  紫鵑看著林如海口中不算太好的首飾，整個兒是驚訝了，這要是還不算太好，真是不知道什麽叫做好了。匣子裡的首飾雖然沒有幾件，只是，不管是溫潤潔白細膩的羊脂玉鐲子、通體透出瑩瑩綠色的碧玉玲瓏簪，還是渾圓的珍珠墜子、赤金的累絲鐲子，一件件可都是極為難得的精品。

  紫鵑看著也有些吃驚，心下隻覺得，林家果然才是真正有錢的，隨便從庫房裡收拾出來賞給丫鬟的都是這樣的東西，還說什麽林家的女兒沒有錢，一草一紙皆用賈家的。

  “林老爺，這些東西太貴重了，紫鵑不敢收。”無功不受祿，這些東西，擱在現代，只怕是沒有幾十萬也買不來，自己如何敢收？

  “既是我賞了你的，你收下就是，早知道這幾年你是個極為妥帖可心的，你當得起。若是你現在不戴，留著以後出嫁的時候添妝也好，或者賣了贖身也好，終究也是有些價值的。”

  “紫鵑謝過林老爺賞。”紫鵑想想也不再推辭，故而合上匣子蓋子，對林如海行禮。

  雖然說來的時候並不曾想過有這樣意外的收獲，可是既然林老爺給了自己，自己就存下來也是好的，將來有一日，要是有機會贖了身出去自己這樣無依無靠的，要再沒些東西傍生，這日子也不好過。何況就算是那一日能蒙受恩典可以贖身，也是需要銀子的，榮國府的人怕是沒有多少好心願意放了自己。

  “和你說了這會子的話，我也累了，你且先下去吧。”林如海擺擺手說道。

  紫鵑再次謝了林如海，這才開門走了出去，徑自回了黛玉所居住的瀟湘閣。

  紫鵑點醒了林如海，林如海此舉卻也點醒了紫鵑。紫鵑從這一時開始就想著要為自己以後的生活算計了，雖然說如今的生活也算的衣食不愁，甚至於算得上是錦衣玉食，可是卻終究是做下人的，沒什麽地位，少不得要好好籌劃，脫了奴籍正經過自己的日子才好。

  紫鵑捧著紅木匣子回了黛玉的院子，雪雁和黛玉正在四季桂樹下的石凳子上坐著乘涼，因見紫鵑捧著一個紅木匣子，雪雁笑著說道：“才和姑娘說，紫鵑姐姐怎麽去了這麽長的時間都不回來，原是是老爺給賞呢，也不知道是什麽好的，竟用了這麽長的時間。”

  “倒還真都是些好東西，林老爺因聽說我不是榮國府的家生子，就給了我些東西，說是讓我將來贖身用。”紫鵑因答應了林如海，所以也就略過別的不談，只是笑著說道。

  “好姐姐，你得了好東西可不能藏私，好歹給我瞧瞧罷。”雪雁和紫鵑是鬧慣了的，故而鬧著就要看看。

  紫鵑笑著將紅木匣子擱在石桌上，打開了從裡面取出那一對圓潤璀璨的珍珠墜子說道：“別的我瞅著倒是也罷了，只是這一對墜子，倒是雪雁帶著十分合適，就給了你帶著吧。”

  “當真是好東西，紫鵑姐姐竟也舍得。不過老爺給你贖身的，我可不敢拿呢，你還是自己收回去吧。”雪雁雖然喜歡錢財，可是也不會要本不該自己拿的東西。

  黛玉看著這些東西，也知道了父親的心，笑著說道：“既是你紫鵑姐姐給你的，你謝了她收著就是，倒是不用十分客氣。隻一點，回頭要是爹爹也給你賞了，你也要想著她。”

  “姑娘這麽說我就收下了，要是老爺回頭賞了我，我必定也挑好的給姐姐。”雪雁高高興興的收了墜子說道。只是她一雙滴溜溜的大眼睛轉了轉，又接著說道：“不過，要是老爺賞了我自個兒的賣身契，可就不能給紫鵑姐姐了。”

  “你這小蹄子，淨想著好事兒。回頭要是林老爺賞了你賣身契，你就交給我，我給你管著罷。”紫鵑打趣說道。

  “那可不成！那東西還是自己收著的好些。”扮個鬼臉，雪雁笑著說道：“我可是等不及要戴上看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