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匆匆給督軍處理了身上的膿瘡，又喂了些湯藥，還給他分了兩碗粗糧粥，轉身就又忙著去照料其他病患去了。

  督軍在後頭看著那二人忙活，暗自將牙都快咬碎了。他可從來沒受到過這樣的怠慢，雖說其他那些士兵也都病倒了，可他的身份尊貴，又哪裡是那些普通士兵能夠相比較的。

  然而他現在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不是沒想過要去妨礙夏雲初，甚至他也想過去撕扯夏雲初臉上那讓他看著十分不舒服的罩子——可他不敢。

  他不確定夏雲初是不是真有為他們治病的能耐，可不管他信不信，這已可說是他最後的希望。他可以懷疑，卻不能也不敢親手將希望毀滅。

  督軍小心地向那些營帳的方向探頭。

  營帳當中已經不再是一片漆黑的模樣，在每個營帳裡邊，都燃起了一堆小小的篝火。最外頭的這個營帳中，多是些蘇醒了過來的士兵。夏雲初和李順二人照顧不過來，便將其中幾個病情最輕的病患搬到篝火旁邊，讓他們幫忙看著篝火。

  “哼……”

  督軍發出了有些不屑的鼻音。

  他見到夏雲初在營帳之間跑來跑去，也不知道是在忙碌著什麽。

  就在這時，有個士兵忽地一手拉住了夏雲初的衣袖，問，“醫……醫官大人，我是不是得了瘟疫？我們是不是都要死了。”

  這話一問出來，本來還有著點兒聲響的營帳頓時變得一片死寂。督軍在營帳外頭，甚至都能聽到營帳裡邊柴火燃燒時候所發出的劈啪聲。

  夏雲初皺了皺眉頭。

  她並不想要回答這個問題。

  在這營帳裡邊躺著的人，想來都已經對此有了心理準備。可她也知道，只要自己不開口將瘟疫的事說出去，就沒有人會覺得自己得了沒有希望的瘟疫。

  營帳外邊的督軍也露出了同樣的神情。

  他可不想陪著這些底層士兵一起死，更不想被那些喧雜低迷的情緒影響。夏雲初還沒想到要怎麽回應那名士兵，督軍已經低聲吼了出來：
  “吵死了，有這種瞎話，就等你要死的時候再問吧！”

  夏雲初沒想到督軍竟然會開口，十分驚訝地眨了眨眼睛。

  不過，她也僅僅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反應了過來，趕緊也跟著開口，道，“督軍大人說得不錯，你們不是醫官，就是聽了，也都不懂。你們身上的病是能治好的，別在這兒瞎想。”

  那個扯住夏雲初衣袖的士兵，死死地盯著夏雲初看。

  就連四周那些勉強撐起身子的士兵，也全都一眨不眨地望向這邊。

  夏雲初見他們似有不信，便搖了搖頭，道，“你們也不想想，若是你們身上的病當真無法可治，那我還進來這地方做什麽。宋將軍難道不會一把火將你們全燒了麽。”

  這話說得十分冷酷，夏雲初自己其實是不習慣這樣的處理方式的。即便是知道這些人會病死，但親手將這些人殺死，卻又是另外一個概念。

  然而，這對她而言很有些不可思議的處理方式，這軍中的人卻相當習以為常，甚至覺得就應當是這樣。

  她話一出口，那扯著她衣袖的士兵就露出了個松一口氣的神情，看得夏雲初心中不知該是什麽個滋味兒。

  “是……您、您說得是。”

  有些細碎的聲音從營帳四周傳了出來。

  夏雲初見到他們一下就放松了，心中也不知該是個什麽想法，一時心緒也是複雜無比，好不容易才擠了個笑容，將營帳中的病患都安撫了下去。

  她本是希望病患全都蘇醒過來，能簡單地照料自己，她和李順也就用不著如此辛苦。

  可等這些人拉著她詢問的時候，她才發現，這些病患還是昏迷著，她會比較輕松。

  好不容易將這些病患全都哄安靜了，夏雲初隻覺得比白天的奔忙都還要累人。

  她從營帳裡走出去，幾乎都要是落荒而逃一樣。她是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了自己的步伐，沒有顯示出迫不及待來。

  督軍就靠在營帳門口的位置，見到夏雲初出來，頓時嗤笑了一聲，輕道，“你為什麽騙他們。”

  “……我沒有騙什麽人。”

  夏雲初沒想到這督軍會和她搭話，卻還是忍著不耐煩回答。

  “呵。”督軍笑了笑，朝營帳裡邊看了一眼，面上滿是不屑的神色，搖頭道，“能治好，能治好？誰也不是傻子。”

  夏雲初對這人一點兒好感也沒有，聽到他在陰陽怪氣地講話，便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你若是不願意活下去，大可在這門前一頭撞死。要是你怕痛，還可以讓外頭守著的那些人一槍將你捅死，哪裡來的這麽多廢話。”

  督軍被她的話噎住，十分氣憤地瞪了她一眼。

  以前夏雲初還在後陣的時候，督軍就想要借著她來向宋天嶽發作一番。沒想到他要做的事情沒做得了，卻反倒是被夏雲初刺得無話可說，面色瞬間就漲紅起來。

  夏雲初看他那樣，心中卻也沒有多少高興的心思。

  她自己本就已經累得要命，又想起這督軍到底還算是個病患，就是把人氣得倒仰，那也還是得她親自去照料，完全不劃算。

  這麽一想，夏雲初便放柔了點兒聲音，講，“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確有信心能將這軍中的疫症治好。你若不信，我也沒法子。但你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亂說話，省得營裡的病患都被你的話給嚇亂了。”

  “你放心，我還沒活夠。”督軍臉色陰沉。

  二人這正說著話，忽地就聽到木圍欄外頭傳來了一陣低低的喧鬧聲。

  他們便都向著喧鬧傳來的方向望了過去。

  然而在漆黑的夜色當中，那外頭的篝火同他們離得很遠，忽明忽滅地搖晃著，他們根本就看不清那邊是什麽狀況。

  夏雲初看了看督軍，督軍也正在看著她。

  她猶豫了一下，才撣了撣衣擺，朝那喧鬧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才走了幾步，就聽見那頭有人喊了她一聲，“阿夏。”

  夏雲初微微一怔，緊接著就認出了那聲音的主人：

  “趙裨將，你怎麽過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