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秋獮
  天幾乎還沒亮胤祥便起身了，為了不影響妻子睡覺。胤祥的動作是那麽的輕柔，他也不叫丫鬟。心想丫鬟們也許還是睡夢中吧。他自己穿好了衣服，開了門便走向了樓下，徑直往馬廄走去。他牽出馬來，放上了馬蹬馬鞍。接著翻身上馬，雖然一年多的時間沒有騎過，但以前是常騎的，所以也沒怎麽生疏。

  胤祥上馬後騎著在莊子裡先轉了一圈，後來被趕來的伴雲抱住了說道：“爺這是做什麽，太心急了吧。”

  “走開。”胤祥不客氣的說道。

  “爺，一大早的是要上哪裡去，天還沒亮開了。”伴雲依舊不放。

  “你煩不煩人，我又不是去做什麽殺人放火的壞事。走開，不然我手中的鞭子可是不認人的。”胤祥說著揚了揚，身下的馬跑了起來，伴雲隻好放開。胤祥騎著馬從側門出去了。

  秋天的清晨還有些霧氣，不過胤祥卻顧不了那麽多，他喜歡這種縱馬馳騁的感覺，只有這樣才覺得自己不是在虛度年華。自己還能夠真正的站起來。

  說到秋獮自然比不了木蘭圍場那邊的場面壯觀，距離這裡不遠的地方建有一個馴鹿場，不過供皇室子弟練習騎射所設。

  康熙用過早膳後見天氣還不錯，王公大臣皇子皇孫前來請安畢。參加打圍的人早早換上的行裝，身上背著了箭筒。

  胤禛卻不善於騎射，他見胤祥上場不免有些擔心，偏胤祥是個倔脾氣不聽勸，胤禛也沒法子。這個弟弟的性子依舊沒有怎麽改變。

  胤禎騎著一匹棗紅色的大肥馬奔來了，臉上掛著自信滿滿的笑容，等到了跟前。胤禎拍著胸膛對康熙道：“皇父，就看兒臣的何等英武神勇吧。”

  康熙倒也喜歡：“朕是年紀大了，骨頭也硬了。不然還真想和你們一決高下。”

  跟前的有腿疾的淳親王胤佑說道：“皇父不老，英姿也不減當年。”

  康熙聽見兒子恭維的話也是真高興，旁邊的大臣們跟著附和。只有坐在後面的太子胤礽一直有些悶悶的，他的太子位置何時是個盡頭。只怕自己老去了，那個老不死的還好好的活著。胤礽可沒有這樣的耐心。

  在侍衛的鳴鑼聲中參與秋獮的眾人騎著，搭好弓箭向四面八方奔去。還有侍衛的呐喊鼓勁聲。

  眾皇子在這樣的聲勢下個個顯得情緒高漲。十四貝子胤禎衝到了最前面，後面跟著幾個驍勇的皇子皇孫。

  胤祥身下的馬似乎是個慢性子，跑不快，有時候還要留念地上的青草。胤祥心裡可急了，他揚著馬鞭，夾緊了馬肚子，催促著快跑。

  馬兒跑了一段路又要停下來吃草了，胤祥正好看見有幾隻鹿從眼前跑過，忙拉圓了弓正要射的時候鹿卻十分警覺立馬跳著跑開了。胤祥便窮追不舍，他知道今天不能爭個頭名，但至少也不要落第吧。

  所以追著那隻鹿子跑了很遠的路，最後終於射中倒地，身上的馬似乎又不太願意走了。後面的十七弟胤禮趕了上來：“十三哥一直追，總算追上了。恭喜恭喜。”

  胤祥笑說：“十七弟成績怎樣？”

  胤禮道：“馬馬虎虎。對了，聽說十三哥在錦繡山莊清修，改天上門拜訪去，十三哥收有不少好的字畫，一起鑒賞鑒賞。”

  “好啊，難得你還看得起我這麽一個過期的哥哥，備了茶等你來。”胤祥大方的說著。兄弟們中能說上話的本就不多。

  胤禮看見了一隻鹿，輕輕按馬過去，又和胤祥做著讓他一回的手勢。胤祥倒也樂意，於是騎著馬到別處去尋找目標。走著走著，偏偏身下的馬又不爭氣起來。胤祥負氣的抽著馬身，馬卻使起性子來。

  正在左右為難的時候胤禎的笑聲傳了過來：“十三哥怎麽呢，跑不動呢？”

  胤祥回頭看了他一眼，只見胤禎騎在馬背上滿面的春風。箭筒裡的箭沒剩下多少看來是收獲頗多。以前也沒發現自己的那麽的爭強好勝，不過對於弟弟的譏笑胤祥像是被激了一般，使勁抽了一下馬身。

  身下的馬兒飛快的跑了起來，一邊跑一邊嘶叫，將那些鹿嚇得全部躲了起來，一個影子也看不見。後來馬兒又留念地上的青草，胤祥催促著它走，馬兒可不幹了，一揚身子將胤祥從背上摔了下來。當時甚是驚險跟前又沒個夥伴照顧，胤祥憑著本能在地上打了幾個滾，後來膝蓋碰到了一堆尖利的碎石子，磕出許多血來。胤祥心裡清楚他再也不可能痊愈，再也站不起來了。

  胤祥就這樣躺在地上，受的傷雖然不是特別的嚴重，可自己卻不想再起來，認輸吧，都到如今了還爭個什麽呢。

  後來還是過來的兄弟們發現了胤祥，忙讓人將他背回了觀台處。此時康熙正和大臣們談笑風生了，見此場景也是嚇了一跳，忙讓人去傳太醫。自己親自過來查看了兒子的傷勢，右腿的膝蓋處血肉模糊，正汩汩的流著血。康熙忙將自己身上的一塊明黃色的手絹解了下來給胤祥包好。

  康熙雖然心痛可關心的話也沒說出半句來。

  胤祥望著父親說：“皇父，兒臣對不起您。讓皇父失望了。”

  康熙冷哼道：“回去好生養著吧，也不用過來請安了。”

  直到祁太醫前來給胤祥處理患處，父子倆誰也沒多說一句話。

  胤祥本躊躇滿志，這一摔他也開始心灰意冷。知道自己回不去了，回不到那個意氣風發的時代。皇父養了一堆優秀的兒子此時也不會再來垂青一個幾乎快廢掉的兒子。胤祥帶著絕望的神情閉上了眼睛。當太醫替他清洗傷口的時候胤祥感覺到肌膚上傳來的刺痛，可他一直咬牙沒有哼出一個字。直到牙齒將嘴唇咬出了一排深深淺淺的齒痕，有些地方幾乎要咬出血跡來。

  整個打圍由於胤祥的中途退出自然得了一個末尾，胤禎拿了頭名。後面幾個年弱的弟弟成績也都不錯。

  胤禛過來說道：“十三弟回去休養吧，這裡完畢後我再去看望十三弟，別灰心，也不是什麽大傷過些日子就好了。”

  胤祥聽著四哥的話努力扯出一絲勉強的笑容來。

  幼君正在陪淑杭給小兔子喂食，卻聽見巧彤慌慌忙忙跑進來說：“福晉，爺從馬背上摔下來了。”

  幼君大驚，腦中一片混亂。她已經來不及去問巧彤嚴不嚴重，只是一個勁的抱怨著：“我該攔著他，該攔著他。逞什麽強呢。”幼君帶著哭腔一路跑了出去，幾乎來不及顧身體裡還有一個孩子。

  寶娟和巧彤忙跟著跑了出去在後面喊著：“福晉當心，當心呀。”

  幼君從絳芸樓跑出來，沒跑幾步路便累得直不起腰。她幾乎忘了自己是兩個人的身子。她看見跟前的人忙將她從地上扶了起來，寶娟哭著說道：“主子爺受了傷，若福晉再出個什麽狀況怎麽好。”

  幼君發怔道：“我去接他。”說著在丫鬟的攙扶下慢慢走著，一直到了這邊的正廳房，就看見幾個侍衛將胤祥抬進來了。

  後面跟著總管致和與璧瑤兩兄妹在那裡抹眼淚。

  幼君道：“別去絳芸樓了，就抬到裡屋去吧。”她強迫自己要鎮靜，說好與他患難與共，不管遇見了什麽，自己都要堅強。

  等著他們將胤祥抱到床上放好，幼君這才到他跟前。伸手來撫摸著他的臉頰，胤祥緊閉著嘴唇，深邃的眼睛裡卻看不到一絲閃亮的神采。情況像極了冬天時他剛從宗人府的牢房裡出來的時候。

  幼君望著丈夫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輕輕撩起了胤祥的褲腿，看見了已經包扎好的地方。那個受傷的地方也正是這個男人的脆弱和所有的症結的所在。幼君秀氣的眉頭微微蹙在了一起，她握著胤祥有些發涼的手，想要給他更多的勇氣和溫暖。原本有許多埋怨的話此時卻一句也說不出來，丈夫內心已經夠受打擊了，也不忍心再去抱怨什麽。幼君就這樣靜靜的陪在他的身旁。

  過了許久胤祥才說了一句：“幼君，我再也站不起來了。這輩子都完了。”

  幼君忙低頭封住了他的嘴，胤祥的反映依舊顯得淡淡的。直到看見他的嘴唇不再乾裂，重新有了血色。幼君輕聲說道：“找個時間振作起來。別怕，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

  胤祥聽見了這一句，他扭頭去看看跟前的妻子。妻子的臉上顯出堅定和寬容來。胤祥將自己的手覆了上去，雖然心裡有話此時也說不出來了。直到他看見了幼君臉上滾落出的一串熱淚，胤祥道：“傻子，別哭。”

  “不哭，我不哭。哭哭啼啼算什麽，沒有邁不過去的坎，愁什麽呢。”幼君自言自語的說著。為了讓丈夫振作起來自己先不能倒下。

  幼君起身道：“我給你倒水去。”

  “別走。”胤祥緊緊拉著幼君，他覺得自己很孤獨，需要陪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