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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套裝2冊(春江花月夜+終章合集)》第39章 春日宴(2)
  第39章 春日宴(2)
  三

  哎,今天到底是怎麽了,竟然會輕浮若此?
  轉眼夕光西照,晚霞滿天。王子進回到客棧,想起白日裡發生的事情,不由一頭霧水。

  他雖然貪戀人間美色,但一向自持守禮,即便對那些青樓裡賣唱的女子,也很少表現出半點不敬。

  怎麽今天僅僅是個略有姿色的小家碧玉,就讓自己說出了一籮筐的蠢話?
  而且更要命的是,現在他手捧晚飯,兩眼望天,居然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少女長得什麽樣。倒是她身邊厲害得要命的小婢女,嬌蠻生動的模樣卻烙印在他的心裡,即便閉上雙目,也似能看到她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在眼前滴溜打轉。

  他越想越是迷惑,怎麽也弄不清自己的感覺。

  仿佛白日裡在那小小雜貨鋪中發生的一切都是南柯一夢,縹縹緲緲,帶著強烈的不真實感。

  如果緋綃在身邊就好了,他一向喜歡對自己冷嘲熱諷,或許只是幾句尖酸刻薄的話,便能打消他心底的癡心妄念。

  但是此時緋綃卻偏偏不在。

  當晚月色闌珊,夜風輕拂,王子進在燈下持書枯坐苦讀。

  不知過了多久,眼見已是月映天心的午夜時分,他這才合上書本,望著緊閉的大門,長長地歎了口氣。

  想到緋綃一定在某處開懷暢飲,喝酒吃雞,而他自己只能獨對清夜,對影成雙,這番落差,不啻天上人間。

  念及此處,他不由悲從心來,奈何荷包乾癟,只有邊歎息邊搖頭,滿心瘡痍地上床睡覺去了。

  哪想他剛一合眼,腦海中便出現了一條寂落的街景,小街上老樹橫枝,斷垣掩映,真實得簡直不似在夢裡。

  王子進迷惑地站在街心,望著身邊擦肩而過的行人。

  看路人的打扮,自己似乎還在揚州城裡,但是他明明沒有來過這個地方,怎麽會夢到如此清晰的場景?

  眼見行人越來越少,天色漸漸昏暗,他卻仍然沒有清醒過來的跡象。

  王子進乾脆沿著這條小街信步而行,只見街邊的房子多半古舊破敗,階前長滿青苔,顯然是揚州城裡平民百姓的聚居地。

  他一向粗心大意,無所畏懼,倒悠然自得地在夢裡欣賞起周圍的景色來了。

  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黑,只見不遠處的一扇門後,伸出了一隻手。

  那分明是一隻女人的手,五指纖長,瑩白如雪,在朦朧夜色的襯托下,顯得分外刺眼。

  王子進見了一愣,不由停下了腳步。

  他這一停不要緊,那手卻輕輕招了招,似是在暗示他過去。

  他躊躇了一下,最終硬著頭皮走上前去,昏暗的天色中,只見門後是一條狹窄的小巷,一個身姿窈窕的女人,正快步走到小巷深處,一個拐彎就不見了。

  女人身著布衣,步履輕盈,看打扮似乎是個年輕的姑娘。

  王子進依照指引而來,卻只見到一個背影,難免不甘,急忙拔足向前追去。直至跑到小巷盡頭,這才發現身邊竟有一扇虛掩的破舊木門。

  門裡是一個小小院落,裡面雜草叢生,門窗破敗,似乎很久沒有人居住了。

  “請問家裡有人在嗎?”這一年之間,他跟緋綃走遍大江南北,膽子也比以前大了很多,深呼吸了幾下,就推門走了進去。

  穿過小小庭院,是一間矮小的瓦房,房門依舊沒有鎖,在暗夜裡露出一條黑色的縫隙,仿佛是主人在刻意迎接客人的到來。

  這次他已經知道,門裡的多半是方才朝自己招手的女子。既來之,則安之,他乾脆快走幾步,推門就闖入了內室。

  然而萬萬沒有想到,這戶人家的構造十分奇怪,推開房門,直直映入眼簾的居然是一張書桌。

  書桌上放著一張暗黃的宣紙,和飽蘸著墨汁的毛筆,仿佛主人在舞文弄墨,此時才剛剛離去。

  屋子裡並沒有蠟燭,一盞煤油燈也沒有點燃。王子進本就是個讀書人,一見到文房四寶,自然格外親切,想看看那紙上寫著什麽。

  然而這一看,頓時令他目瞪口呆。

  因為那粗糙的紙張上,墨跡筆走龍蛇,糾結交錯,竟沒有一個字是他認識的。

  這是怎麽回事?怎麽這些字比緋綃畫的鬼符還難懂?在這個陋室中居住的,到底是什麽人?

  “是誰來了?”就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房間裡突然傳來一個嬌嫩清脆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是個年幼的女童。

  王子進誤闖民宅,突然被人撞破,正顯窘迫,卻見書桌後的一扇木門被人拉開,走出來一個身體瘦弱的少女。

  少女長發披肩,並未梳髻,透著懨懨的死氣。

  王子進一見到她,頓時驚得連連後退,因為這正是自己白日裡在胭脂鋪見到的少女。

  “是伯伯回來了嗎?”她睜著漆黑大眼,輕輕問道。

  “姑娘,請恕在下失禮,在下只是來此處拜訪熟人,沒有想到竟誤闖姑娘的宅院,我這就速速離去。”王子進的臉頓時羞愧得紅中帶紫,同時暗自慶幸天色已黑,這少女看不清自己的面貌。

  “這位公子請留步……”少女為難地說道,“請問能不能幫我個忙?”

  “姑娘想要小生做什麽,請盡管說。”雖然受到多次教訓,王子進愛管閑事的本性還是一點沒變。

  “這間屋子裡,有一些東西……”她摸索著走進內室,指了指屋裡,幽幽地道,“我眼睛不好,總是擺不好它們的位置,能不能勞煩公子幫我整理一下?否則我要被他們吵得日夜不得安寧。”

  一聽只是整理東西,王子進二話不說,將寬大的袖口挽了挽,拉開木門,便走進了那狹小的房間。

  屋子裡昏暗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自窗口傾瀉而下,他摸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照明的火燭。後來便索性朝牆壁前的一張木桌走去,借著朦朧的月光,隱約可見,上面確實放著一些東倒西歪的物事。

  “就是它們,在桌子上的東西,麻煩公子幫我整理好吧……”女孩幽幽地說了一句,也摸索著走到王子進身後。

  “這還不好整理?”王子進咧嘴一笑,將傾倒的東西豎起來,觸手溫潤堅硬,似乎是某種木牌。

  “不僅要扶正,還要注意順序,如果位置被打亂了,他們會生氣的。”

  “嘿嘿嘿,我還沒聽過什麽木牌子要注意順序的……”王子進乾笑兩聲,突然越想越覺得不對頭,甚至連背上都隨之泛起一層冷汗。

  他裝作不經意的模樣,隨手抓起一個木牌,借著朦朧的月光,仔細打量。只見上面寫著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朱堂中歷代宗親昭穆考妣之神位。

  他嚇得一個哆嗦,木牌便咚的一聲砸到了木桌上。

  “咳——”與此同時,在狹小的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聲輕咳,聲音聽起來分明是個上了年紀的老人。

  可這屋子裡僅有他和那孱弱少女,又是從哪裡冒出來個老頭?

  四

  “嘿嘿嘿,年輕人,你要輕一點,摔得我好痛啊……”老人的聲音越來越清晰,飄飄蕩蕩,順著夜風傳來。

  王子進再也抵受不住,惶恐地回頭看去,只見這狹窄簡陋的房間內竟站滿了人。

  這些人有男有女,都頭髮花白,脊背佝僂,無一例外,全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他們目光渙散,似有生命一般,正緊緊地跟在少女的身後。

  “這、這位姑娘……”王子進隻覺汗如雨下,仍強自鎮定,皮笑肉不笑地道,“我、我可能不能幫你整理這些東西了。”

  “為什麽?”少女惶恐地道,“如果你不幫我,那還有誰會幫我?”

  “因、因為這是祖宗牌位,我一個外人,不好出手整理。”王子進飛快地朝她抱拳作了個揖,腳底抹油,拔腿便跑。

  “大哥哥,你不要留下我一個人在這裡,我好害怕!”女孩急忙伸手拉他,奈何王子進逃命的本事已臻化境,她這一把就拉了個空。

  她身體孱弱,即刻跌倒在地上,長發委地,肩膀一聳一聳,似乎在無聲地悲啼。

  王子進跑到雜草叢生的院子裡,好不容易才舒了口氣,見那女子趴在地上痛哭,他突然於心不忍,急忙踏上一步。

  哪知就在這時,從那扇半掩的門裡,居然露出了十幾張蒼老的面孔。他們如鬼魅般緊緊地纏繞在少女的身後,昏花的老眼裡,竟無一例外地流露出貪婪的目光。

  王子進頓時被嚇得再也不敢前進一步,撒腿便往外跑。

  長長的小巷似沒有盡頭,他腳步趔趄,連滾帶爬地奔出窄巷。但見漆黑得不見星月的天空中竟然閃出一抹亮色,那亮色越來越大,越來越刺眼,仿若清晨初升的太陽。

  “真是天助我也!”他見到這亮光,心中頓時一寬,忍不住高聲大喊,騰的一聲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哪想一睜眼,卻見窗外天光大亮,正有一個送熱水的小廝目瞪口呆地望著他,似乎對他的舉動甚為詫異。

  王子進死裡逃生,哪裡還管得了這些,忍不住坐在床上朗聲大笑,笑過之後,不知為何,心底卻湧起一絲難言的落寞。

  如果緋綃在的話,他一定不會令自己陷入這樣的夢魘之中。

  但或許僅是個噩夢,並沒有遇到威脅到生命的險情,緋綃一天也未見回來,王子進自離家以來,第一次孤身一人。

  想起趕考時與眾多好友的把酒言歡,慷慨激昂;與緋綃雲遊時所遇到的奇事逸聞,光怪陸離,難免有些落寞寂寥。

  客棧舒適簡單的房間,在他的眼裡,也變得分外冷清。

  眼見日頭西斜,已經又近黃昏,他閑來無事,套上外袍便走了出去。

  天氣日益溫暖,雖然夕陽西下,街上仍有不少人在流連忘返。微醺的春風,送來運河上歌女軟軟糯糯的歌聲。

  看著杏花如雲,綠柳吐翠,聽著優美平和的聲音,他很快就把昨夜的噩夢忘到了腦後。踏著揚州城的青石板路,不知不覺中,竟越走越遠,走到了昨天曾到過的那條繁華街道。

  等他再有意識時,一抬頭,卻見眼前是個賣胭脂的小小雜貨鋪,櫃台後站著一個粗壯的老板娘,那中年女人正像是見了鬼一樣,瞪圓眼睛望著他。

  “你這個書呆子,不會又要跑到我的店門口讀書吧?”老板娘把眼睛一瞪,厲聲喊道,“你別做美夢了,你要是敢在門口停留個一時片刻,我用掃帚趕也要把你趕走。”

  王子進朝老板娘尷尬地笑了笑,剛剛要說些什麽,突然覺得手臂一沉,似乎有人在拉他的衣袖。

  他轉頭望去,只見半明半暗的天色中,竟站著一個布衣紅裙的少女。少女長著圓圓的臉龐,眼睛也是又大又圓,正滿含笑意地望著他,卻是昨天跟他拌嘴的小婢。

  “姑娘,所謂男女授受不親,如果有事就直說,何必在街上拉拉扯扯?”王子進皺了皺眉,不耐煩地拉回了自己的衣袖。

  “哎喲,這位大哥,昨天真是對不住了……”婢女頑皮地吐了吐舌頭,笑嘻嘻地道,“不過今天我確實是有急事,想要找你幫忙的。”

  “什麽事?”王子進故作托大地挺了挺胸脯,“那也要看我有沒有工夫。”

  “就是關於我家娘子啊……”她扁了扁嘴,傷心地說道,“我叫朱羽,我家娘子就是昨天來買胭脂的女孩子。”

  “喔……”王子進再次回想昨天的情景,卻隻記得那瘦弱的少女給他帶來的驚豔感覺,卻始終想不起她的長相。

  “公子應該也能看出來,她已經沒有幾天好活了……”朱羽歎息道,“她自小疾病纏身,大限可能就在這幾日了。我們是小戶人家,家境貧寒,沒有錢去請和尚給她做法事,能不能請公子跟我走一趟?”

  “啊?”王子進詫異道,“我又不是和尚,怎麽給她超度?去了又有什麽用?”

  “我看公子是個讀書識字的人,想請公子在家裡抄寫三天的經文,等姑娘升天之後,我好把經文給她燒過去,也好讓她走得不那麽寂寞。”朱羽說著,淚盈於睫,似是牽動真情。

  “哎……”王子進本性善良,心中酸楚難當,立刻點了點頭。

  “這麽說你是答應了?”朱羽立刻破涕為笑,拍手道,“那快請跟我來吧,我們今晚就開始。”

  “怎麽這麽急?現在天色已晚,難道不能等到明天嗎?”

  “時間不等人,我怕姑娘連三天都堅持不下去,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朱羽說罷,急匆匆地帶著王子進沿著長街走了下去。

  兩個人渺小的身影,很快便被來往的人潮吞沒。

  “唉……每年每月,總有人被妖怪迷住了心竅……”隻余下賣胭脂的老板娘,在如血夕光中,望著王子進的背影,發出了一聲歎息。

  王子進跟在朱羽的身後,漸漸偏離了大路,左拐右拐,來到了一條偏僻的小街上。在昏暗的天色中,可見街上建築老舊,門窗破敗,竟與昨晚夢中所見極為相似。

  看著這熟悉的街景,他原本平複的心情,又變得忐忑不安起來。

  “王公子,這邊走,我們家住得還要靠裡一些……”朱羽微微一笑,帶著他向一條狹窄的暗巷走去。

  “這、這裡……”這條可怕的小巷,也似曾相識,他躊躇地站在巷口,面帶難色,不知該不該前進。

  “公子,請隨我來吧,沒有什麽可怕的。”朱羽柔聲說道,“如果你真的害怕,可以看看景況就走,我們是不會強人所難的。”

  王子進一咬牙,一跺腳,跟著她便走進了暗巷。

  五

  兩人走到小巷的盡頭,果然出現了一扇破敗的木門,朱羽推開大門,客氣地讓王子進先行。

  王子進站在門口,仔細打量這個小小院落。

  院落依舊狹小局促,唯一不同的,是裡面乾淨整潔,並沒有荒涼的枯草,連那片破敗的瓦房,也被早春的夕陽,染上了一層溫暖的淡棕。

  隔壁的房屋中炊煙嫋嫋,飯香襲人,這番生動的人間煙火,與昨晚夢中的冰冷詭異,截然不同。

  他稍稍放下心,跟著朱羽走進了房間。

  只見客廳中,正端端正正地擺放著一張木桌,桌上已備好硯台和筆墨,簡陋的地板上則放著一個圓形的坐墊。

  “王公子請……”朱羽朝王子進做了個手勢,示意他過去。

  “真的現在就要開始嗎?”王子進為難地撓了撓頭,“我能不能明天再過來抄?”

  “公子有所不知,我們家境貧寒,根本點不起油燈,所以想讓您借著今天的夕陽,能寫一個字便是一個字,待到夕陽西下,我自會送公子出去。”朱羽說著眼眶微紅,似乎甚為傷心。

  王子進一向心軟,見她這麽說,也不好推辭,只有端坐在地上開始抄佛經。

  朱羽則自桌下取出一本書,恭恭敬敬地在他面前攤開,只見泛黃的書頁上,開篇便是“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幾個大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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