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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四姐古言合集》第15章 禁庭(15)
  第15章 禁庭(15)
  他兩隻眼睛盯著我,我就有種要露餡的感覺。(3)
  她驕傲地一揚脖子,斂裙下了橋堍。她有她的職責,給太后請過了安,要去福寧宮為官家曬龍袍,忙得狠呢,哪裡有空玩那些玩意兒!
  春渥無奈地笑,她知道要樹立皇后的風范,這很好,只是抹殺了天性有些可惜罷了。

  她在前面昂首挺胸走,湧金殿的隨侍在後面亦步亦趨跟著。她今天穿了件桃花雲霧羅衫,流蘇髻上簪珠花,束寶帶。天貺本是主婦勞作的日子,如果金翠插滿頭,反倒顯得不合時宜了。年輕就是本錢,即便隻戴一把梳篦,也顯得生動美麗。

  太陽升起不多時,空氣裡還有微微的涼意,人在其中,分外的清明。穠華腳下輕快,聽鳥在枝頭鳴唱,微偏了身說:“讓人給我弄兩隻鸚鵡罷,我要教它們說話。”說完沒人應她,不解地回頭,才發現徐尚宮領著一幫人,已經落下十來步遠了。

  這就是皇后的生活,一言一行有人監督。尚宮雖不能直言指正她,但給她做示范,委婉地表示她走得太快了,提醒她要從容,腳不能離地。

  她有點尷尬,步子放緩些,一點點往前騰挪。她們終於跟上來了,她掖起兩手愈發自矜,入寶慈宮,進殿納福。

  太后剛打完坐從內殿出來,解下法服交給邊上尚宮,笑道:“你來了?六月六曬龍袍,以往都由賢妃主持,這次總算真神歸位了。今日外庭休沐,大臣們都回去過節了,官家也有空。我命人在花園裡設了宴,你去邀官家一同前往。一來你們夫妻多些相處,二來也讓后宮娘子們有個盼頭。”盥了手抬起來,皇后捧巾櫛伺候她擦淨,她笑了笑,攜她在矮榻上坐下來。

  “皇后昨日和官家見過面麽?”太后仔細審視她神情,“我聽聞從柔儀殿出去就沒有往來?”

  穠華抬眼一笑,“官家事忙,我差人去問安,官家說得了閑就來看我。孃孃不用為我們煩惱,我和官家……挺好的。”

  她一說挺好太后就放了大半的心,松快歎口氣,臉上頗有欣慰之色,“如此甚好,對我來說祈盼大鉞風調雨順倒是其次,你和官家夫妻敦睦,我心裡的大石頭就落地了。官家自小脾氣與人不同,以後需你多開導他,政務再忙,也要分出些心來。皇嗣關乎社稷,后宮那麽多的禦妾,不能放著做擺設。還有貴妃,她和你一起入禁庭,到底是烏戎的公主,不可慢待了人家。你尋著機會在官家面前提一提,找個好日子,去她的宜聖閣坐坐吧!”

  大婚才沒幾天,就要勸丈夫去別人閣中過夜,皇后這份差事果然不好當。所幸她本來就意興闌珊,所以盡可以很大度,應道:“昨天梁娘子來我殿裡,我也和她說起過,請她稍安勿躁。過一會兒我去福寧宮,若是官家在,今日便同他說吧!”

  太后笑著頷首,“皇后大度,是禁中女子的福氣。我想皇后心裡應該也有些委屈,怨孃孃太性急,初二你才和官家大婚,初六便讓你把他推到別人房中去。”

  穠華忙道:“我並沒有怨怪孃孃的意思,官家不是我一個人的官家,是這禁庭所有娘子的官家。我雖年輕,大事上卻也不糊塗。只是我諫言,怕官家未必肯聽,究竟願不願意禦幸,還得依官家自己的意思。”

  太后靠著榻圍子,慢慢拍打著膝頭說:“這我知道,不會因為他不去別人閣裡而遷怒你。我是他母親,從他十六歲起就日日在操心這件事,花了七年,還不是油鹽不進!總不能你一來,把責任全推給你,那我這做婆母的也太不通了。我是說,你能勸則勸,官家若聽最好,若是不聽,你就莫管他人瓦上霜,先圖自己要緊。”

  穠華眼前一黑,反正太后不得皇孫不罷休。人多機會便多,實在發展不起來,有她至少是條退路。

  太后當然有苦衷,自己急不算,還要承受來自朝臣的重壓。大鉞皇嗣不興,官家是賢明的君主,然而至今膝下無子,這樣下去大寶豈不是要旁落?收個養子養在身邊,終究不是自己骨血,幾代之後,不知大鉞姓誰的姓呢!
  太后無奈笑了笑,“我是病急亂投醫,還望你體諒則個。目下你和官家正值燕爾新婚,多多走動,千萬不能涼下來。頭三天我可以強行把你們關在一起,以後不能故技重施,要惹人笑話的,所以靠你自己。皇后是懂事的孩子,將來生了儲君克承大統,地位便愈發穩固,你懂我的意思麽?”太后在她手上拍了拍,轉頭吩咐徐尚宮,“聖人性善,初登後位,你要仔細留意,時刻提點,別叫娘子們亂了規矩。再傳口諭,命太醫局初一十五入湧金殿請脈。聖人身強體健,是官家之福,也是我大鉞之福。”

  徐尚宮俯首領命,穠華心裡明白太醫請脈的意思,起身福了福,紅著臉說:“孃孃的話我記在心上了,今後一定多去福寧宮走動,請孃孃放心。”

  太后點頭道好,“時候也差不多了,我料官家在殿裡,你去吧。別耽擱太久,我先過花園,同娘子們說說話。”

  穠華辭出來,福寧宮離寶慈宮很近,兩宮在同一條橫向的線上。不過福寧宮正殿略比寶慈宮超前些,從後西門進入,便可看見寬闊的丹墀。正殿殿門洞開,兩掖侍立黃門,一派煌煌氣象。

  宮中押班見她來了,匆匆上前揖手,“與聖人見禮。後殿的冠服臣等已經籌備好了,只等聖人下令便開箱。”

  穠華提裙上丹陛,問:“官家何在?”

  押班道:“官家剛從文德殿回來,國子祭酒進獻了一本印冊,甚得官家歡心。眼下官家正在偏殿,聖人請稍待,容臣入內通傳。”

  今上面前誰都不敢放肆,他不喜人親近,連貼身的內官都侯在門外。穠華進門來,拿眼睛詢問押班,押班往東邊的閣內指了指。她微頷首,襝衽站在檻外等候,只聽押班入內低低叫了聲官家,“今日是六月初六,聖人奉太后慈命來為官家曬龍袍。”再細細聽,他嗯了一聲,便無下文了。

  相處三天,多少也窺出些端倪來,他是那種從來不懂得主動的人,有時甚至你進一步他退兩步。如果傻等,只怕永遠也等不來機會,須得她先起個頭。也許他會覺得不耐煩,但是漸漸成了習慣,哪怕再防備,總有松懈的時候。

  她挽著畫帛回身吩咐,“你們先過柔儀殿,把箱子搬到丹墀上,我隨後就來。”

  眾人沉默行禮,卻行退出了福寧殿。

  龍鳳落地罩後面支了一張屏風,不是玉石,也不是牙雕,似乎是一張打磨過的巨大牛皮。皮子韌性好,繃得極緊,呈半透明。對面一排檻窗開著,有光從外面照過來,可以很清晰地看見今上側坐的身影。

  他燕居時不戴冠,隨意束發導玉簪,發跡磊落,鬢角刀裁一般。穿一身圓領大袖的羅衣,斜倚憑幾,姿態閑適舒展。穠華臉上堆砌出微笑來,繞過屏風,暖暖叫了聲官家,“你在忙麽?”

  他沒有抬頭,也沒有回話,不過看樣子不像要發怒。時照說他生氣的時候會撚動手指,她留意了下,並不見有什麽反常,便壯了膽子挨到他坐榻旁。

  探頭看,那帖上章子形狀各異,字體迥然,收集了古今諸多文人墨客的落款。她仔細分辨,因為年代久遠,有的有些斑駁了,隻從中認出幾個來。比方陸機、謝安、歐陽詢。

  她覺得可惜,“這麽好的印帖,沒有妥為收藏,再過幾年就毀了。”

  今上終於抬起眼,依舊帶著沉鬱,略掃了她一下,“如今到我手裡,就要想辦法補救起來。”

  她唔了聲,又挨近點兒,“做拓片麽?好些認不全了,還怎麽補救?”一根纖纖手指點在一枚半殘的陰刻上,“只剩下隱約的幾筆了,你能猜出來是誰的印?”

  他不答,提筆在白折上勾畫,筆尖遊走,勾出個篆體的孫過庭。

  穠華上下比對,果真和殘余的痕跡合得上,便嘖嘖讚歎道:“官家學道深山,臣妾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大概不屑同她談論這麽高深的學問,不聲不響把帖收起來,裝進了木匣子裡。她也不氣餒,繼續攀搭道:“我要去柔儀殿了,你同我一道去吧!孃孃說曬龍袍時官家也需在場,圖個好口彩。你就在邊上看著我,尚宮們把話傳到孃孃耳朵裡,她老人家會很高興的。”

  他聽了不置可否,但分明有松動,站起身,把那木匣擱到了一旁。

  “孃孃說在花園設了宴,禁內娘子們悉數都到,請官家一同前往。”她轉出去,隔著屏風招招手,“官家來。”

  她笑的時候眼角微揚,那樣由衷快樂的表情出現在皇后臉上,似乎有極大的可信度。如果一個人不是那麽乏味平庸,即便懷著另一種目的,也可以一面讓人防備,一面又讓人生出有待觀察的錯覺來。

  今上負手踱出去,太陽漸高,光線強烈。湛藍的天幕上流雲浮動,六月初六,風和日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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