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宮一向是冷冷清清的,而東宮的笙簫歌舞聲也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再熱鬧過了,越發地顯得這是一座空城,隻主子一個孤獨的郡主。
除了下朝後一小段時間裡能在禦書房裡見到天幀帝的影子外,其余的時間皆是尋都尋不到他,先前就沒有多少人敢多過問這皇帝的行蹤,東宮事發,宮內侍衛婢女大清洗後,就連天幀帝身後當紅的徐公公都不敢擅自打聽什麽了嗎,總是一個人靜候在禦書房裡,小心翼翼,提心吊膽,雖不曾打聽什麽,畢竟也是貼身伺候著天幀帝的,宮裡的大事皆是知曉地清清楚楚,這宮裡怕是就只有他一人還是向著太子殿下了,卻苦於什麽消息都不敢輕易帶出。
禦書房裡,婢女手上寬大蒲扇輕輕搖著,一室安安靜靜,天幀帝合上了最後一份奏折,捏了捏眉心,疲倦之色掩蓋不了。
屋內誰都看得出來,皇上的身子似乎一日不如一日了,仿佛得了什麽慢性的病症一般。
“李公公,去把無情叫來,朕很久沒同他下棋了。”
淡淡的聲落便起身,朝內屋走了去。
李公公卻是為難了,這無名不是老早就被皇上給囚禁了嗎?為的正是撞見了不該見的事,還擅自入了鳳儀宮。
皇上這麽說這是什麽意思?
打算放了無情那孩子了嗎?
先前他可是答應了雲容好好照顧這孩子的,也不知道這些日子來黑牢裡他還活不活得下去!
李公公思前想後地不知道是不是該問個清楚,這萬一皇上日理萬機把這事給忘記了呢?那個藏在深宮裡的黑牢,他亦是最近才知道的。
這猶豫著,天幀帝天幀帝不耐煩的催促傳了出來:“還愣著作甚,還不快去?”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李公公不敢再多耽擱了,自從東宮事發之後,皇上的脾氣越發的陰晴不定了,還是照著辦,少問為妙!
徐公公離開沒多久,李公公便到,手上端著一個精致的錦盒,繡著神秘的遠古圖騰,似乎是什麽寶貝一樣,雙手端著,甚是恭敬,俯著身子快步朝內屋走了來。
天幀帝躺這竹塌上,一手支著頭,雙眸微眯,看著前面的琴台,似乎在想些什麽,而非假寐。
徐公公見狀,不敢打擾,連忙退了一旁,靜候著。
良久,天幀帝才緩緩回過神來,直起身子,淡淡道:“端上來吧。”
“是。”李公公將手上錦盒送上,這正是剛從紫閣的太虛道長哪兒取來的。
天幀帝接過錦盒,小心翼翼地打開,眸中隱隱藏著一絲欣喜,道:“太虛說了什麽沒有?”
“稟皇上,太虛道長說了,這是第一回就作罷了,下一次可要皇帝自己去取藥。”徐公公如實答到。
“那是自然,今日朝政頗多,著實分不開身來了。”天幀帝說到,在他的多番請求,最後甚至是軟磨硬泡之後,那太虛道長終於是肯為他煉製不死丹藥了,共要簾子七七四十九對丹藥,第一對丹藥所花費的時間和采用的藥材並不多,仍越往後,需要的時間便越長,需要的藥材便越稀罕。
如今一有閑暇便不自然會往紫閣去,他也不知道為何會同太虛那麽投緣,在那個老者面前,完全不會擺皇帝架子,完全不需要太過深的掩飾。
這錦盒裡放置著一對丹藥,宮兩顆,彈丸大小,黑褐色,很是乾澀,沒有任何色澤,味道卻還不錯,淡淡的草藥清香。
天幀帝小心翼翼地取出了一顆來,細細掂量了許久,一旁李公公已經端著水等候了。
“皇上,太虛道長說了這一對丹藥,早晚各服一顆。”
天幀帝點了點頭接過了水,服用地有些費盡,藥氣雖香,入喉卻仍舊有苦味。
收了錦盒來,正要想遞給李公公,卻又止了手,親自起身來,朝對面琴台而去。
李公公知曉那琴台下有個暗閣藏了好多淑妃留下的東西,心下納悶皇上怎麽就把這丹藥隔那兒了,只是沒敢多問。
天幀帝在琴台前坐了下來,輕撫著琴弦,淡淡道:“唐府都徹查清楚了嗎?”
“稟皇上,來來回回已經徹查不下三回了,一個人影都沒見著,也沒有屍體,怕是整府上的人都入了那食人花之口了。”李公公如實回答到。
“呵呵,整座府邸不是沒有任何打鬥的痕跡嗎?縱使那食人花是憑空出現的,唐夫人也不至於如此不濟吧?”天幀帝冷笑到。
“皇上,依奴才看這極有可能,如今府上到處都是玫瑰,奴才試過了,那玫瑰刺都是帶毒的,隻稍被刺一下,便屍骨無存,就如同那化骨散一模一樣!”李公公一臉謹慎地說到。
“若是毒,那更難不住唐夫人了。”天幀帝的語氣更冷了,李公公或許對空山了解不多,他可是知道地清清楚楚了,殷娘正囚在黑牢裡呢!
“皇上,奴才這唐府滅地有些邪氣,這手段很像是魔道所為!”李公公亦是不敢很肯定。
“魔道,你見過魔道的手段?”天幀帝反問到。
“奴才亦是聽了傳說罷了。”李公公連忙答到,先前太子入萬重大山之前,為繪製地圖曾經打探過這片山林的諸多信息,亦是聽來了不少關於魔道的消息。
“朕就不相信白狄魔道正如傳說中那麽邪,若是真是那樣,白狄皇室如今為何如此窩囊?”天幀帝冷笑到。
“可是這唐府一夜之間……”李公公仍舊是狐疑著,唐府一夜之間滅盡,怎麽都解釋不清。
天幀帝站拉起來,蹙眉思索了,背過身,負手,道:“傳朕旨意,唐府夫人顧朝雲畏罪潛逃著大理寺捉拿歸案。”
“皇上這是?”李公公當然明白這主子還惦記著將空山納為己有,唐夫人會是個得力助手,只是,這通緝也得人還活著啊!
天幀帝轉過身來,眸中掠過一絲陰鷙,又道:“唐府的事一句都不許外傳,如有違者斬立決!明日就放出消息,朕將於七月十五午時處決唐大將軍!”
“奴才明白!”李公公終於是完全明白了,領命而去,若是唐夫人還活著,自然是會主動送上門來的!
天幀帝冷冷一笑,亦是出了禦書房朝獨自黑牢而去。
黑牢,隱藏在鳳儀宮內的一個秘密牢房,牢房對面便會天幀帝養的影衛死士了。
這個連李公公都知曉不多的地方,太子殿下更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一踏入鳳儀宮便見儀皇后靜靜地坐著繡花,繡得認真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
天幀帝止步,遠遠地看著她,鷹一般犀利的雙眸卻是突然溫軟了下來,往日的種種控制不住地浮現出腦海。
淑妃在這個地方這麽認認真真過多少回他都記得清楚,多年前,每每一下朝他不是往禦書房而去,而是直接往這鳳儀宮而來。
那日,在陵外見了她一眼後,便經常這樣子,在這深宮的諸多地方都會不自主地止步,回憶,無法自拔。
如何沒有愛,哪裡來恨呢?
愛的反面不是恨,而是不愛。
恨的反面也不是愛,而是不恨,
愛和恨其實是一個意思的!
緩過神來,冷眸一沉,腳步終於踩重了。
儀皇后頓時大驚,連忙起身跪了下來,什麽話都沒有說,就是恭恭敬敬地跪著。
“下去吧。”天幀帝冷冷說到。
“是。”儀皇后頭都沒抬,連忙起身退了出去,自覺地合上了大門。
門一合上,一道黑影便落了下來,是個影衛死士,單膝跪地,恭敬稟告:“主人,徐公公剛才奉命來接無情,沒有主人令牌,屬下不敢放行。”
“徐公公?”天幀帝看了下來。
“正是,他說皇上口諭讓他把無情帶到禦書房去。”那影衛如實回答。
天幀帝這才想起了這事來,自己竟然把無情給忘記了,方才不過是想下棋罷了,自然而然就召見了。
“人呢?”淡淡問到,唇畔浮起一絲無奈的笑,果真是年紀大了記性也差了!
“還留在黑牢中,待皇上發落。”侍衛答到。
天幀帝揮了揮手,便是轉身朝內屋走了去。
內屋,他獨自留戀了二十多年的小屋子,一屋子的溫馨,擺設很平民化,簡潔不失雅致,沒有深宮裡金碧輝煌的冷漠。
高架上一個碎花花瓶被緩緩地轉動,一堵牆就這麽慢慢移動了,裡頭是一道黑不見盡頭的階梯,蔓延而下。
影衛掌了燈,先前面帶路,天幀帝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這是一個地宮,底下燈火通明,很是寬敞,只是囚著的囚犯卻不多。
徐公公就站在出口處,一見來者是天幀帝連忙就跪了下來,大喊冤枉。
“皇上,奴才奉命行事,奴才不是錯在哪裡啊!”
“呵呵,你還真敢尋到這裡來!”天幀帝高高在上地睥睨他,這李公公是真傻還是裝傻呢?
“皇上,奴才見您這幾日愁眉不展的,好不容易想下棋了,就急匆匆想替你尋無情去,不曾想那麽多啊!”徐公公解釋到,不得不承認,他是不有那麽一點點私心,那麽一點點大膽,那麽一點點碰運氣,到這黑牢來看看。
“這麽說你明知道朕忘了這事,故意不提醒朕了的?”天幀帝可沒有那麽好忽悠。
徐公公這才發現自己狡辯地太過明顯,連連磕頭,道:“皇上,奴才衷心天地可表啊,奴才是私心,心疼無情這孩子,也心疼皇上啊,太子爺大了,宮裡就無情能讓皇上開懷大笑的了。”
“呵呵,司夜是大了,越來越不會討朕歡心了,可是,那小畜生如何同司夜能比的?”天幀帝冷笑了起來!
“皇上……”徐公公還想求饒。
天幀帝卻是緩緩拔起了一旁影衛的長劍來了。
徐公公嚇得渾身都顫了,連忙大聲說到,“皇上,奴才招了,奴才全招了!”
天幀帝手中的長劍就抵著徐公公的眉心處,冷冷道:“說錯一句,休怪朕不念你這些年的辛勤伺候!”
憑徐公公同雲容的關系如何會不攙和東宮的事呢?雲容不招供,就這能讓這徐公公來招了!
“皇上,奴才招,太子殿下他騙了您!”徐公公確是打算招供的,只是招供的卻是另一件事。
“說!”天幀帝根本沒有多少耐性。
徐公公又是一顫,脫口而出,道:“皇上,無情是殿下的孩子!”
“什麽!?”天幀帝頓驚,退了一步。
“皇上,當年您可記得當年那個婢女晴兒,是您親自挑選送到太子身邊的。”徐公公試探地問到。
“是她?”天幀帝顯然記起來了,當年的晴兒可會特訓過的。
“正是,當年她便貶浣衣宮的時候就有喜了,那丫頭私下瞞了下了,收買了好些人,最後把孩子送出宮去了。”徐公公如實說到,那年的晴兒若不是對殿下動了真情,如何敢如此冒險?比起雲容,還放肆。
天幀帝一臉狐疑,看著徐公公沒有說話。
徐公公原本提著的心這時終於放了下來,他知道他這條命是保住了,又道:“皇上,太子殿下本也不知曉此事,當年收養了無情的這正是凌妃娘娘,殿下留無情在宮裡似乎沒有認他的打算,就取了無情這名字,情同晴同音啊!”
“胡鬧!”天幀帝驟然厲聲,卻是快步朝前走了去。
李公公大大松了口氣,急急起身跟了過去。
前面,一個小牢房裡,關著的正是無情。
小小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這黑牢裡的冰冷和饑餓,整個人無力地癱在地上,小臉蒼白地毫無一絲血色,俊俏的側臉劃過一道道長長的傷口,同身上的一樣,皆是鞭傷。
“快,把他帶出來!”天幀帝一臉的慌張,手足無措,雙手緊緊抓在鐵柵欄上,仿佛瞬間蒼老了許多。
一直就盼著這個皇孫的,司夜怎麽可以這麽騙他呢?
他和淑妃的血脈怎麽可以不傳遞下去呢?
這個孩子的眼睛他記得的,一點兒都不像她了,他一定可以好好疼這孩子了!恨意不會在控制不住地被勾起了!
無情意識恍惚著,根本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何人。
只知道自己被抬到了一個人面前,他很高大很高大,他親自抱了他,好像要帶他離開這裡。
可以離開這裡了嗎?
本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的,都來不及見雲姨,也不知道雲姨怎麽樣了,她怎麽沒來找他?那個刺客抓到了嗎?
給讀者的話:
突然想起預告二來,嘎嘎,同天幀帝關系很大,預告二會出現在上部的末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