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風,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其他人呢?”長孫凜一出來遠遠地便看到已經是血人的高儒風,他一襲黑布衣裳已是襤褸不堪,渾身上下分不出是汗水、血水,抑或泥濘。
“校尉,三長他……”,高儒風漸感體力不支,像斷了線的風箏,硬生生的倒栽蔥墮下。叭!一聲波響,卷了一陣塵揚,他結實的摔在地上,挺直直地躺在地下,閉氣了過去,一動也不動的。
“擔架,快!將儒風抬入帳內,快去請醫士。”長孫凜立即給高儒風做了些急救措施,為其注入真氣療傷。
此時的牙帳內已是擁擠一片,薛仁貴、王大牛和馬家兄弟這些平日裡相處親密的兄弟都聞訊趕來,圍在一旁急切地等待著高儒風的蘇醒。他們不僅關心高儒風的傷勢,也急切地想知道另一位兄弟劉三長的消息。
這醫士雖然號稱是軍醫,其實不過是略懂些包扎傷口治療骨折的赤腳大夫。大唐軍營裡平均上萬人才有醫官一名,這兩千人的小小營隊,自然不可能配置一熟練的醫官。
長孫凜望著醫士那不熟練的包扎動作,不禁皺了皺眉頭。他一直都注重於士兵的軍事技術操練,似乎忽略了這個問題。這也難怪他,畢竟自小修煉武術的他一直與醫院是絕緣的。
“醒了!醒了!儒風!……”馬富發現高儒風眼皮抖動,便叫了一聲之後,其他人也跟著圍了上來。
“校尉,大哥,快……快去救三長。”高儒風從懷裡取出一條鏈子,遞給了長孫凜。
“儒風,你別急,慢慢將經過一一道來。”薛仁貴大手握住了高儒風的手臂,安慰他說道。
長孫凜接過鏈子看了看,確實是劉三長的東西。這鏈子似乎讓他覺得有些熟悉,心想這劉三長怕是終日在他面前玩耍這條鏈子,因此有些熟悉。
高儒風舒緩了一口氣,便是一一將事情經過說了出來。原來高儒風和劉三長在行至二十裡外便是分成三路去查探,高儒風並未發現有任何不妥之處,然而他按照約定回到分開之地等待其他人,沒想到和劉三長一起的士兵卻是帶傷逃來,據那士兵說他們探到在一山谷區竟是駐扎有將近三千突厥兵,劉三長為掩護士兵逃離,現在已被對方俘虜。高儒風當即命令速速回營,沒想到竟有一隊突厥人跟蹤過來,斥候小隊敵不過對方人多勢眾,高儒風雖是拚死一搏,身受重傷,他最後卻機靈詐死,待突厥人離開後才負傷逃回。
王大牛這一渾人性格耿直,他一聽自己的兄弟被突厥人俘虜傷害,頓時環眼怒瞪,拿起一根軍棒非要與突厥人拚命,卻被大家阻攔下來。
“這突厥兵怕不知道從哪裡得知的消息,此次恐怕是來者不善,專為劫持這火器而來的,我們只有兩千余人,若是與對方正面交鋒,恐怕難以抵擋。看來我們得先下手為強。”王仲越皺著眉頭說道。
“對,沒錯,我們要為兄弟們報仇!”其他人也紛紛響應,其中王大牛的聲音最為洪亮。他的兄弟一個生死未卜,一個重傷,豈能讓他吞下這口氣。
長孫凜在一旁皺眉沉思,他並非沒有氣憤,然而這其中似乎有一種讓他感覺不妥的古怪。首先這幾千突厥兵說多不多,說少不少,怎麽越過了大唐境內卻沒有探子察覺;其次便是他們的押運行動相當隱秘,表面上只是押運部分糧草的營隊,除非是有內應,否則敵方怎麽耗費兵力針對他們呢?總之這一切似乎都被一層朦朧的迷霧所籠罩。
“用兵之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以防有詐。事情尚未明朗,此事不可輕舉妄動。”長孫凜沉吟道。
“敵方明顯是衝著這些火器而來,如若我們迅速做出反應,我有信心我們必能將這些突厥人給擊敗。”王仲越心急道。
“我們隨身攜帶著火炮和糧草,機動性沒有對方強,而且目前對他們的情況不甚清楚,若是草莽行事,怕會鑄成大錯。”長孫凜卻是覺得這樣做非常不妥。
“坐失良機,何能破敵?可留下兩三百人看管火炮和糧草。前方的地勢有利於我們,即使是少幾百人,我們也能取巧對付。”王仲越道。
“若是敵明我暗,取巧對付倒也可取,問題是現在我們連對方確切的情況都沒弄明白。先駐扎在此處等等,待我去查探一下情況再作打算。”長孫凜說完便急忙離帳。他跟專門護送火器的衛二狗等人交代一番後,便匆匆離去。他對自己的武功有信心,還是想再去查探對方的情況再說。
高儒風看到長孫凜急急離去,卻是硬撐著有傷在身的身體就要下床,薛仁貴和馬富趕緊將他扶住,喝止道:“儒風,你有傷在身,怎麽輕易動作。”
“大哥,我等斥候一乾二十來人,都被那突厥賊人所殺,三長現在也是不知生死,若非我機靈詐死,怕是也沒了性命。校尉待我們情同手足,怎可讓他一人身入虎穴,而我卻躺於此處無所作為。”高儒風緊抓著薛仁貴,痛聲說道。
“這群突厥賊人,我王大牛是見一個殺一個!”王大牛滿臉暴戾的怒罵道。其他人也是眾怒難消,心中憤憤。
“王副尉,你看是否派些人去支援長孫校尉?”高儒風向王仲越申請道,此時長孫凜不在,他自然就得聽命於王仲越。
王仲越本來就為長孫凜否決自己的提議心中不舒服,本來他才是軍營裡軍銜最大的,按理來說他才是決策者,卻被對方強硬壓了下來。而高儒風的提議卻又讓他心中一動,若是能以少勝多地將這三千多的突厥兵擊敗,他在軍營的威望便會升高。
在經過大略的計劃後,王仲越決定留下三百人留守火器和糧草,他們率領剩下的將近兩千人,去給突厥軍來個出奇不意。
“隊衛請放心,人在炮在,我衛二狗絕對不會讓宵小搶得這些火藥。”衛二狗在王仲越和薛仁貴的囑咐後,拍著胸膛保證道。。
衛二狗目送了遠去的戰友們,他趕緊部署士兵加強守衛,自己也坐在了一旁小心謹慎地注意著四周的動靜。四周荒野一片,前面有一山崗,簇著黑叢叢的許多樹林。
深秋臨近傍晚甚是美麗。臨近冬天,白日漸漸短暫。夕陽輝煌地照著,到了將近了山邊的時候,烏鴉都要歸巢去了,三四隻一起,兩三隻一起急匆匆地飛去,這也是很有意思的。而且更有大雁排成行列飛去,隨後越看去變得越小了。風的聲響以及蟲類的鳴聲,給人一種安靜平和的氣氛。若是沒有戰爭,這裡應該也是一個安居樂業的地方。
樹林裡,卻有一群蒙面人正在潛伏著,只聽見為首的兩人正在竊竊低語。
“母親,真的要對那駐扎的營隊下手?”單憐卿跟隨著這些義士一行人來到此處,遠遠地看到了迎風飛舞的“唐”字軍旗,不由心中一顫。
“沒錯,這就是李唐運送火炮的營隊,若是我們能將這些火炮運送到突厥軍營,看他大唐軍隊如何拿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單愛蓮恨聲說道。
“可是突厥得到這批火藥,他們很大可能會贏得此次勝利,邊境若是不得保障,百姓可就遭殃。”單憐卿皺著眉頭分析道。
“哼,要的就是百姓遭殃,天下大亂。這皇帝的位子,怎能讓此賊人坐於之上,當年若不是瓦崗兄弟不和,也輪不到他李家稱王。”另外有一老者也是恨聲怒道。
衛二狗看到了開飯時間,他便幫著士卒一起架鍋做飯,等待校尉他們勝利歸來。整個的大地,除了營隊的士兵說話以外,四野無聲。
突地一聲尖銳刺耳的厲嘯,撕裂了大地的沉寂,破空而起,搖曳悠長。只聽見樹林上傳來了一聲喊聲,搶將出來的是近百余個蒙面人,都是白布盤頭,粉墨塗臉,人強馬壯,持著長槍大刀,口裡亂嗆喝著:“留下東西,爾等速速離去!”
衛二狗一見此勢,便知不好,趕緊命令士兵注意防護。自己也拿起了陌刀,怒喝道:“哪裡來的賊人,你是吃了大蟲心獅子膽,是罐子也有兩個耳朵,沒看到我大唐的軍隊在此駐扎,竟敢在此打劫?!”說完揮起陌刀便砍去,身邊三百多的士兵也是跟了上去與對方廝打開來。
這些蒙面人事實上有許多都是單愛蓮撿回來的瓦崗英雄後人,他們自幼都被單愛蓮授以武藝,精心栽培,為的就是今後能有機會為父兄報仇。唐營雖然人數佔多,無非是一群比普通人較為強壯的士兵,怎能敵得過這些武林中人?幾個弓箭兵欲放箭,卻又恐傷害到己方戰友,卻是久久才能射出一箭。
雙方廝打戰了足足一個時辰,使人頭皮發炸,毛骨驚然的慘嚎聲,此起彼落。
瘋狂而恐怖的樂章奏鳴。
喝叱聲,喊殺聲,搏擊聲,慘嗥聲……
在天空中激蕩,湧卷,起伏。
“憐卿!你愣在哪裡做甚?”單愛蓮正殺得正歡,卻看到女兒竟然毫無抵抗地站在一旁。她一劍戳傷了上前的士兵,怒斥道。
單憐卿被母親告知長孫凜不在此營,可她在放到幾名士兵的時候,卻發現了平日裡最愛在情郎身邊打轉的衛二狗,一時感到天塌地陷,當場愣了神。
唐營這方卻是情況不妙,本來人多勢眾的士兵們卻是一個一個倒了下來,而對方卻是越戰越勇,漸漸將剩下不到百名士兵圍成了一個圈。
衛二狗此時也是身負重傷,渾身浴血。他眼含熱淚的看著自己的戰友一個一個倒下來,心知今日是中了對方圈套,這些人怕是來搶那新製的火器。他知道這些火器是寧可玉碎,也不能被對方奪得,否則便是為虎作倀了。衛二狗便大吼了一聲,“橫刀營的兄弟們,趕緊掩護我。”
十多位橫刀營的士兵很默契地湊在了一起,他們按照平常訓練的時候那般形成了一個人牆,就如螞蟻在水災中成堆抱團一般,一個個的士兵倒了下來,人牆最後的士兵漸漸衝出了這些蒙面人的包圍圈。
渾身是血的衛二狗拖著受傷的腿,慢慢爬到他發誓用生命保證的火炮堆旁邊,他很慎重的掏出了剛才準備做飯的火折子,將那導火索猛然點著。他心態平和地摟住了炮架,此時他已是雙腿受傷,無法走動。
衛二狗包含熱淚不舍地看了在場倒下的戰友屍體,此時的他也是全身傷口鮮血直流,面目猙獰。
衛二狗拚盡了最後一口力氣怒吼道:“我是衛二狗!保家衛國的‘衛’!滅奴大英雄衛青的‘衛’!犯我大唐神威者,雖遠必誅!”
導火索燃到盡頭……只聽見一陣震耳欲聾的驚雷聲,大地猶如山崩海嘯般。狂風怒嘯!暴雷砸地!沉雷轟轟!大地,飛沙走石!一片迷離!風嘯、暴鳴,交織成一幅悲慘畫面!令人驚魂失蹄的聲浪沉寂了,代之而起的,是熊熊的烈焰。沉埋在火海中,燭天的火光,照亮了數裡地面。
“隊長!”
“二狗!”
“衛二狗!”
慘絕人寰的呼喊!絕望的嘶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