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四打算得好,卻不曾想,還沒等那婆子離開,他自己先就睜不開眼了,倒頭就睡。
睡得倒是很好,一夜無夢。
只不過,睜開眼,外面太陽已經出來了,而他……
他還是一隻豬。
一隻黑豬。
被栓在豬圈裡的黑豬。
再映入眼簾裡的,是豬槽裡,比昨天晚上還多三倍的豬草……
“吃吧,多吃點,吃飽了多長點肉,也能活得長點,不然姑娘又要心疼銀子提前宰了你。”
說話的當然是吳婆子。
一大早上,張康平就將豬草打了回來,扔在了院子裡,她做完了飯,看著那豬該醒了,才將豬草拿過來的。
程四看著那一滿槽的豬草,生不如死,卻又不得張開嘴。
安安今天倒是比平常來得早那麽一丟丟。
到底心裡掂著那隻豬,家裡該她做的那些個雜活,乾得就快了許多。
和平時不同,她來張家院子第一件事就是去看豬。
見那豬生無可戀的在吳婆子的監視下一口一口的嚼著豬草,她心裡的那口鬱氣又消散了許多。
和吳婆子閑話了幾句之後,安安就又過去日常給花澆水去了。
隻與從前不同的是,她從前澆水用的全是用手指攪和過的水,如今,攪和過的水,她就隻澆張康平從前從山上弄下來的野花,與顧神醫讓人送來的那一盆之前打破後移了盆的藥苗。
而其它那些,她澆水是澆水了,卻只是澆灌了普通的水。
安安澆水,張康平也和平時一樣過來幫忙。
安安一邊澆水,一邊說道,“康平哥,你知道為什麽殺黑豬做年豬能去晦氣嗎?”
豬圈就在這前院的邊上,她說得聲間不小,那邊一定能聽到。
當然能聽到。
程四的耳朵都豎了起來。
張康平搖頭。
他知道有黑豬去晦氣這一說,但是,卻不知道典故。
從前,劉氏只會讓他乾活,一家子基本不與他說話,除了乾活還是乾活,哪裡有人給他講典故。
他所知道的典故,大多都是最近,安安給他讀的民史遊記之類。
安安笑著說道,“因為傳說這黑豬都是罪孽深重的人變的,他們的血就有了煞氣,醫經裡就有以毒攻毒之說,天下萬物相生相克,那陰邪之物自然與那煞氣相克。是以,老天要用他們罪孽的血來洗清他們所犯的罪過,同時,因為懲罰了罪孽,所以殺豬的主家也有一分功德,是能得以去除身上的晦氣。”
“安安,你知道的真多。”張康平笑。
“那是當然。你也不想想我爹是誰?我爹可是秀才阮靖雲,不但畫畫得好,為人也十分正直。”
她說著,眼風兒就往豬圈那邊瞟。
而張康平聽她提起自己父親,想起她父親是被人用刀砍慘死,心下微疼,不禁安慰道:
“老天有眼,那殺你父親的凶手自必會受到老天的懲罰,說不準如今已經變了豬狗。安安,往事已矣,人要往前看,你父親如今在天上看你平安長大,又這般聰慧,應該能含笑九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