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奧先是目瞪口呆,然後豁然開朗,信貸居然還可以這麽玩?真讓人大開眼界!他算是明白了教科書與實踐的巨大溝壑,自己在這些年老成精的銀行家面前急需提高各方面綜合能力。
當然他也清楚,這些都是擦邊球,真心要查是躲不過去的,不過總裁有話說得好:“老子上面有人!”
在意大利辦事,只要有人,這件事就容易多了,再說突破信貸限制也不是為了投機倒把,是為了發展意大利實業——都說聯合集團是國策集團,怎麽可能沒點特殊關照。
聊了一下午,因為女兒的事解決的弗朗西斯科談了很多他的設想,大體上與孔蒂尼的想法吻合,不過辦事更有經驗、更老道、更隱秘——能替教宗秘密打理地下財政的銀行家怎麽會手上沒兩把刷子?
弗朗西斯科表示他會出面去和各家收購對象談條款、談待遇,保證把員工和主要管理層穩定下來:畢竟聯合銀行成立後也是要用人並正常運轉的,沒有熟悉業務而穩定的員工隊伍怎麽行?當然為管理方便,這些銀行的員工和管理團隊他會打亂後重新安排,盡量不讓一個系統的人控制一家分行——那豈不是換湯不換藥?另外,他提請裡奧注意,這些銀行或多或少存在違規行為,介入後先不要聲張,誰跳出來敢不服的,就拿這些違規行為出去製裁,憑聯合集團在政府、司法兩界的關系,保證對方在鐵窗裡牢底坐穿。
對他這麽快進入工作角色的認真態度,孔蒂尼很欣賞,說實在的,比後來吊兒郎當的墨索裡尼不知道強多少倍!
送走弗朗西斯科後,安東尼奧猶豫了許久最後還是開了口:“少爺,您今天給維維安股份的動機是好的,體現了您一貫負責任的態度,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這樣處理是最好的,不過一下子給10%的股份是不是欠妥?或者說太多?維維安給了10%,阿德裡亞娜你肯定要給吧,然後將來說不定還有其他人,萬一您真的娶領袖的女兒,不給個25%說不過去吧?這樣下去,您自己直接掌握的股份就太少了,將來……”
孔蒂尼笑笑:“安東尼奧叔叔,您過慮了,這件事其實很簡單,你還記得聯合集團章程中的一條特殊規則麽?”
“讓我想想……哦……哪條?”
“掌握公司控股權的股東可不經少數股東同意進行單獨增資,但允許其他股東按相同條件進行增資。”孔蒂尼笑笑,“別說給10%,就是給20%,30%,過幾年隨著我巨額增資下去,他們的股權都會被稀釋的……現在給維維安10%的股份,扣除她交過來的600萬美元,實際上就等於一次性給了他1500萬美元和保留增資的權利,但她能在今後拿出多少錢來增資呢?如果不能增資,她的股份就會不斷被稀釋。”
安東尼奧恍然大悟。
“就算她能拿出錢來,增資聯合集團也沒有任何意義,因為聯合集團本身是個虧損公司,資產是靠投入堆積增加的,只要不增資,股份會一天天少下去,而真正能夠增值的東西——美國股票完全掌握在我手中,並不是聯合集團的一部分。”孔蒂尼笑笑,“當然我不會讓她的股份稀釋得太厲害,每年我會從手中撥一筆款子給她配合增資,一方面細水長流,一方面擁有全面主動權,我依然能控制整個局面!別說維維安,就是加上阿德裡亞娜也不會釀成不可控制的後果。”
這句話一點沒錯,聯合集團在1923年度虧損了2億多裡拉,1924年度尚未過完,虧損已超過了3億,隨著更多的項目開工、設備和資金大量投入,1925年的虧損恐怕要在4-5億之間。當然,後2年虧損額這麽大是純粹帳面上的,聯合集團此時購入的資產已開始增值,別的不說,光幾條快速線周圍的地皮和住宅就大幅度升值,而隨著人口和員工的增加,工人新村中的那些產業價格也會大幅度攀升,無非帳目上還是按成本價計算罷了。
孔蒂尼笑道,“換而言之,缺少這個水龍頭,聯合集團這束鮮花很快就會枯萎,而我在股市上有多少錢呢?”
安東尼奧迅速盤算了一下,失聲道:“2個多億美元?和聯合集團目前總資產一樣多!”
“所以,您永遠不要擔心我失去控制權!”孔蒂尼笑了起來,“維維安、阿德裡亞娜的家世背景還是很重要的,我不是隨隨便便什麽女人都敢往床上拉的人,一來要有緣分,二來要有實力,三來要有感情,否則只會壞事。您看,莫妮卡長得也挺漂亮,還是我的生活秘書,論工作能力和交際手腕,比維維安還強一些,我們有大把時間在一起。在一般公司中,她坐上這個位置幾乎就等於是貼了標簽的總裁情人。但我為什麽不吃她?就因為她心思有一點重,對一個正常要求上進的職業女性很正常,但在我這裡,工作關系再加男女關系,事情就壞了,公司規矩會被破壞。如果她在IBC,保證過兩天就會要插手這個插手那個,可您見過維維安或阿德裡亞娜和戈培爾發生過衝突麽?沒有!所以莫妮卡只是我工作上的助手,我不會和她上床,更別說發展為情人。”
安東尼奧點點頭,少爺對莫妮卡看得還是很準:在美國期間,莫妮卡曲意奉承、討好年紀比她小好幾歲的艾達,她是為了巴結領袖麽?當然不是,這是在巴結孔蒂尼,而阿德裡亞娜和維維安從來不這麽乾。
“另外這個安排還有一種考慮……”孔蒂尼沉吟道,“我現在的地位、聯合集團的實力是建立在一種政治影響力上的,這種影響力我個人認為可以持續很多年,但歷史和政治往往會發生突如其來的變化,我不敢保證這種政治影響力會長久保持下去。說句不太吉利的話,一旦領袖遭遇不測或我遭遇不測,整體風險非常大,有整體崩塌的可能。
這是我們和菲亞特、安薩爾多這種老牌財團差距最大的地方,我實現了暴富,但我沒有底蘊。我必須未雨綢繆地安排:維維安畢竟懷了我的孩子,我能不能有機會擁有第二個孩子我也不知道,但第一個很快就能看得到,必須要給她們安排好,將來萬一要報仇,還得落實在這個孩子身上,所以不能委屈她。她也許並不看重股份或者金錢,但對一個孩子來說,這些是將來基本的成功要素,他可以少走很多彎路。假如阿德裡亞娜過段時間也有我的孩子,同樣按照這個思路進行操作,我不會厚此薄彼。
所以,我打算過幾天去瑞士設立秘密信托基金,把美國股票和其他產業再留一部分給她們。在我遭遇不測或孩子長大到18歲後能立即啟用,由維維安擔任監護人。安東尼奧叔叔,這個信托基金也會有您的一份!這算是我們家族的一條退路,不過目前不能讓父親他們知道。”
聽孔蒂尼說的這麽嚴肅,安東尼奧也點點頭:確實,就眼下的情況來看,人才是第一位,錢只是個數字而已。
幾天之後,弗朗西斯科打來電話,告訴孔蒂尼,關於收購各銀行的事談得差不多了,總體作價2500萬美元收購14家中小銀行75%的股份——這當然是廉價到不能再廉價的金額,如果沒有這輪衝擊和央行的高壓,再翻兩倍都不夠。聯合集團收購後統一更名,保持主要管理層和員工不變,待遇不變,繼承所有債權債務關系並恢復原有經營關系。
當然,收購後肯定還有一番整頓、整理工作,各營業場所也要進行一番裝潢和統一掛牌,他認為大概1925年新年可以實現運作並以新形象面對公眾。由於是收購舊銀行,所以央行和財政部這邊不存在申請問題,備案就是個形式——孔蒂尼出面還有什麽擺不平的。
“很好,您可以物色起您的班子成員了,我們需要引入新的人才來為公司服務,我對用人沒有門戶之見,意大利人、德意志人、猶太人都可以。”
不過在個人問題上就沒這麽簡單了,弗朗西斯科告訴孔蒂尼:維維安死活不肯接受嫁人這個方案,哪怕明知道是假結婚糊弄一下社會公眾也不肯答應,她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除了加萊,不管真假,這輩子我不會為別的男人披上婚紗!”
“所以?”孔蒂尼的眉頭皺得很緊,心裡半是難過,半是心疼。
弗朗西斯科吞吞吐吐地回答道:“只有讓她去國外呆一段時間,等孩子生了再回來,然後以後只能說這孩子是收養來的……”
“去瑞士吧,我來安排!告訴維維安我永遠愛她,這孩子生下來後回國,我就是孩子的教父……”孔蒂尼用非常抱歉的口吻道,“這輩子我都對不起她……希望她將來能原諒我。”
“我會的……”一直在旁邊聽著的維維安淚如雨下,“我也愛你,加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