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等候您的歸來

  李爾醒了。

  墜落深谷的那一刻，他醒來了，沒有紅色的“YOU DIE”提示，也沒有任何征兆，甚至連墜落感都沒有。

  直起身，隔著掛起的毛巾向外看，外邊是晴天，沒有起晨霧，天才剛剛有些亮，還是沉浸的藍色。

  摸了手機看了眼時間，五點多，也不算很早了。

  深呼吸一口氣，李爾鑽出了被窩，感受著清晨的冷氣，讓自己逐漸清醒過來。

  他怔怔地看了眼自己的手。

  昨晚發生的一切，依然歷歷在目，甚至連身體的感覺都還在。

  甩動盾牌的姿勢，一身厚重盔甲下的步伐，最重要的是，那時候自己直劍捅穿怪物肉身的感覺.
  李爾感覺到了反胃，如同分手那天，宿醉後的清晨。

  “嘔”

  李爾光著膀子衝進了衛生間，抱著馬桶一通乾嘔。

  yue了一陣後，李爾感覺好受了不少，在洗手池前放水清洗了下，再漱漱口，抬起頭，他照了下鏡子。

  “沃柑.”

  鏡子裡，一個金色的光點浮現在他的胸口心臟的位置。

  李爾再用冰冷刺骨的涼水衝了下腦袋，鏡子裡停留在自己心臟處，跟隨自己移動的光點依然沒有消除。

  那是褪色者重新獲得賜福的象征。

  李爾伸手撫向自己胸口，鏡子裡，自己的手可以遮住那道金光。

  那光點的位置，柔軟而溫暖，緩緩地平複著他的心靈。

  “呼”

  李爾歎息一聲，出了衛生間。

  穿好衣服，戴好口罩，做好防護，出門下樓，碰巧遇見腳步虛浮，七扭八歪，正往回走的帥氣室友。

  “李爾？上班去啊。”

  “是啊，你剛回來？”

  “嗯呢，剛回，昨晚太累了，我先回了啊。”

  “嗯，早點休息。”

  和室友錯身而過，李爾聞到了室友身上的高級香水的味道。

  嗯，沒有酒味，昨晚應該是陪客人去了。

  李爾搖搖頭，講實話，他挺羨慕這個家夥的，風流、瀟灑，最重要的是，有錢可以揮霍。

  從樓下車庫裡推出自己的這輛二手的老式自行車，二手市場淘來的，35塊錢，他騎了大半年，除了不上油就會嘎吱響外，它沒壞過。

  今天，他是第一個到公司的。

  他是做什麽的呢？
  賣保險的。

  李爾說正事的時候，那嘴皮子不利索，一點兒也不像他打遊戲時候嘲諷對手時的樣子，但他有個優點，就是肯下功夫背，保險行業又是一個很講究話術的行業，但凡是能背的，他全都背下來了，記在心裡，那麽大部分的情況也都能應付得來。

  別看他跟老馮關系好，經常一起嘮嗑一起打遊戲，可真要細算起來，老馮是他的上級，是李爾所在這個部門的主管，具體的部門管理結構李爾不清楚，他不過是個剛剛從臨時工轉正的小員工，從一個月只有一千塊的薪水，變成了既有保底又可以拿部分提成的小兵子。

  因為老馮跟自己有共同的愛好，都是魂系遊戲的忠實愛好者，所以在老馮的手底下做事，舒心、踏實，掙的錢不多，但很安心。

  這麽大的都市裡能有他的一個容身之所便也足夠，他總是來得很早，經常搞些衛生，有時候會被大領導瞅見，當然，或許是普通到了極點，從沒有一個領導看上過他，也沒有人會提拔過他。

  李爾倒也樂得於此，做個小兵平常沒有什麽大事的話，自由時間還是很充裕的，早上八點半上班，晚上六點整下班，除了習慣早起所以就來得早以外，李爾就沒有不準點下班的時候。

  老馮作為部門主管就不一樣了，下班時間那是要看老天的，像昨天那種能回家休息好好打遊戲的時候可是不多見的。

  一天正常的上班過去了，臨到晚上下班的時候，李爾被老馮叫住了。

  “李爾，我昨天交給你的策劃案你寫好了嗎？”

  “還沒，不是說下周才要嗎？我只寫了一半。”

  “先拿過來吧，大領導要看看咱們策劃的思路，你別問我，我也不知道為啥，本來就是一個小活動的策劃案，我哪知道領導突然要檢查。”

  如果是別人的話，或許這個時候就會暗自竊喜，是不是這麽多天的早來起到了成效？是不是大領導看上自己了？
  李爾沒這麽想，現實也沒讓他往這方面去想。

  這位大領導是個女性，外表上看屬於那種不算美麗但略顯成熟的女性。

  在保險公司上班的女性多是已經結婚且育有孩子的，她們比起年輕的姑娘來說會更加穩定，而且也基本不會出產假，最重要的是，她們在人際交流中也更有經驗，拿得起放得下，自然，對年輕人也更加嚴格，尤其是那些能力相對出眾，有可能會升遷的年輕人。

  大領導要關注的是老馮，老馮在這個位置上待的時間不短了，說不定就是在考察他。

  所以說，大領導不僅不會看上李爾，甚至於連跟李爾說話的欲望都沒有，全程都是在跟老馮交流，李爾就只能傻站在後面，眼觀鼻鼻觀心，默默無聞。

  於是，當老馮被留下加班的時候，李爾就能回家了。

  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

  今天去看心理醫生的計劃已經泡湯了，其實李爾早就知道不太可能了，即便沒有這檔子事兒，時間也是來不及的。

  但人總是要有念想的。

  晚上伴著回來之前在小區外買的小菜，啃了幾口饅頭，確定自己真不餓了以後，開電腦，繼續練著彈反女武神。

  他流暢地打了兩遍，繼續死在女武神的大招下，他停了手，看了眼時間，21：12，關閉遊戲，關掉電腦，調好鬧鈴，上床睡覺。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薪水穩定，爭取能在這座二線城市裡買套房子。

  今天他可沒打多久遊戲，跟女武神周旋的次數就兩遍。

  也許是白天過於勞累，很快他便睡去。

  然而.
  夢裡，他感覺自己半個身子被浸在了水裡，上半身濕漉漉的，手上也沾滿了水珠。

  今天沒下雨，家又是3層，不會漏雨。

  哦，該死的，這個夢境，又來了。

  第二次進入這個夢境世界，李爾就不像第一次那般懵懂了，都說人類最大的恐懼來源於未知，但對於經歷過一遍的事物，就不會有多麽懼怕了。

  夢境的觸感是十分真實的，但同樣也會壓抑一些不適的感覺，這些感覺並不會因為壓抑而消失，它們會在第二天李爾清醒的時候，如潮水般襲來。

  為了早上不變得像室友那般虛，李爾決定今天稍微悠著點。

  想著劇情中接下來所要面對的，他覺得今天應該還可以，以自己的進度嗯，暫時不進史東薇爾城好了，先往南去，就去摩恩城。

  嗯，要不先見見梅琳娜再說？

  李爾從水坑裡爬了起來。

  晃了下腦袋，盡可能地集中注意力。

  幽深黑暗的地下坑洞裡，只有金色的黃金樹嫩芽閃爍著光芒，在黃金樹的光芒背後，是一扇看著就很沉重的雙開石門。

  據說，有黃金樹種子發芽的地方，就是英雄出世的地方。

  哦，這是艾爾登世界的老話了，李爾第一次聽說是在王城附近，那個時候黃金樹還是這個世界上的人類心中的標杆，黃金律法還沒有發生變異，整個世界都在黃金樹的照耀下正朝著美好的方向而去，而無數的人類、混種、非人類，都會前往交界地的王城，奔著覲見艾爾登法環而來。

  李爾知道，那扇門的後方就是墓穴的入口，由一座水流機關電梯連接，而他所在的這個位置，就是古時的漂流墓穴遺址。

  是的，漂流墓穴是很久很久以前的稱謂了，現在，這座墓穴早就被另外一座墓穴所代替。

  這大概就是被征服者的命運吧。

  大門的側方，破敗的建築，凌亂的石材，幾把晦暗腐朽的木椅，一把椅子上還忽隱忽現著一個可怕的白色幽靈。

  幽靈碎碎念著：“褪色者啊，跳下去吧，去學習，去回想吧——學習交戰的方法，想起身為戰士的事實。”

  “下方有求學洞窟。”

  幽靈邊上的白色字箴言如此顯示著，依然是李爾不認識的字體，但卻在短短的時間內轉化成他熟悉的漢字。

  李爾暫時還搞不清楚這意味著什麽，但他卻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一句話：“語言，也是魔法的一種。”

  這裡是艾爾登法環的世界，某種程度上，法環的“法”，描述的並不是律法，而是魔法。

  搖了搖頭，李爾貼著邊緣，向下看去。

  金色的賜福就在破落洞窟的下方，高度很高，最起碼現實裡的自己是不敢跳的。

  但也許，這具身體可以？

  李爾止住了跳下去的想法，並不是他惜命，而是他知道遊戲裡的劇情，這裡是個類似於新手教程的地方，他已經早就不是新手了。

  “但或許可以從下面找到關於漂流墓穴的事情？”

  李爾看向了四周。

  破落的洞窟裡，曾經的建築與裝潢都被破壞殆盡，幽深晦暗的隧道似乎通往著無盡的深淵。

  人類對黑暗是恐懼的，比起潛入深層黑暗來說，他們更希望追尋光的腳步，不管那道光是明還是暗。

  李爾轉回身，向黑暗裡走去。

  當眼睛適應了黑暗，他便發覺自己走到了墓道的盡頭，盡頭牆壁下方，一具身著紅綠色盔甲的士兵遺骸。

  這是葛瑞克的士兵，這件服裝的顏色李爾還是記得的，因為在這附近他逗留的時間最長，所以他記住的也越清晰。

  “大樹與野獸筒形外衣”，在遊戲裡，這是件低級裝備，大樹與野獸，指的是黃金樹和獅子，黃金樹好理解，那是整個世界的圖騰，而獅子則描述的是王族，初始王葛孚雷的背上就趴著一隻獅子宰相。

  這是葛瑞克的標志，在葛瑞克佔據史東薇爾城，以這座曾經的風暴之城為根基後，建立的屬於自己陣營的徽記與旗幟，就是“大樹與野獸”。

  當然，風暴之城的徽記與旗幟並不是這個樣子的，風暴王的徽記是利劍雄鷹，而那隻展翅翱翔的風暴鷹才是風暴城的旗幟。

  李爾記得這具屍體上留有一個道具，和自己出生在候王禮拜堂的女巫身上是一樣的，都是一種名叫“喚勾指藥”的東西，在遊戲裡的解釋是喚來不同世界的友好同伴協同作戰，實際上在遊戲中的作用就是聯機。

  但李爾並沒有找到在這具屍體的身上找到喚勾指藥，就像他也沒有在女巫的身上找到喚勾指藥，反而找到了一塊寫著箴言的石板。

  “英雄的名字裡，鐫刻著魔法的力量”。（注1）

  英雄？名字？魔法？

  這三樣東西李爾不知該如何聯系在一起，石板想說什麽呢？李爾不清楚，這個抱著石板被人一劍捅穿心臟而死去的葛瑞克士兵又想要表達著什麽呢？

  名字？

  李爾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候王禮拜堂，中文的翻譯就是這個，並不是傳統意義上，和那個“接肢”貴族有所關聯的侯王。（注2）

  他複生地點的名字叫候王禮拜堂，那裡不僅僅是祭祀曾經的風暴王和風暴鷹王的地方，那裡也是後人等候“王”降臨的地方。

  李爾忽然就想通了一件事，候王禮拜堂名字這個對於他，也是對於所有艾爾登法環玩家的意義。

  “即便指引已經破碎，也請您成為艾爾登之王！”

  也許她後面還會有一句，只不過已經來不及留下訊息了：“等候您的歸來，吾王。”

  李爾笑著搖了搖頭，一個已經死去的活著時候也不認識的女巫卻在自己的心中佔據了很重的分量，即便是已經報過仇，並且來到了一個離她已經很遠的地方。

  當然，李爾感覺這是他自己多慮了，畢竟那個地方是風暴王與風暴鷹王的祭祀地，候王禮拜堂所等候的王，應該指的是風暴王，只不過女巫留下的箴言讓他有了一些特殊的聯想。

  “後面還會回去見到她的。”李爾自語著，將手中的石板放回了這具屍體的邊上。

  但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屍體變成了飛灰一般，朝著黃金樹芽的方向飛去。

  最後，隻留下了這一身的盔甲和一把君王軍直劍。

  葛瑞克士兵套裝，沒什麽優點，除了可以在遊戲裡cos一下初始地的那些士兵外，並沒有什麽可取之處，即便是葛瑞克騎士的套裝，也沒有留存的必要，畢竟屬性擺在那裡。

  主要是葛瑞克的陣營勢力是整個交界地最弱的，他本人也是最弱的一個，雖然手握人人都想要的大盧恩，但是他卻沒能獲得大盧恩的認可。

  弱小便是原罪，可葛瑞克的弱小也只是相對而言，比起那些出生便是半神早早就獲得了大盧恩認可的永恆女王子嗣來說，他確實是弱小的，但對於那些起於微末的褪色者來說，無論傳說中的他有多麽弱小、丟人，可在“接肢”禁術的加持下，如今的葛瑞克似乎也已是非比尋常。

  李爾撿起了這一套裝備，不管強不強，畢竟可以算是收集品。

  和之前李爾撿起“儀式直劍”、“黃金圓盾”一樣，它們在李爾手中隻過了一小會兒便消失無蹤。

  這些裝備去哪裡了呢？
  李爾想了想，他覺得洞窟上方那個幽靈說的話好像暗藏了什麽玄機。

  “褪色者啊，跳下去吧，去學習，去回想吧——學習交戰的方法，想起身為戰士的事實。”

  正常的褪色者都不應該是從這裡回歸交界地的，跟隨著女巫的指引，他們應該是直接來到墓穴上方的“初始之地”。

  那麽，沒有女巫指引的自己又是誰送他過來的呢？

  不應該是梅琳娜與靈馬托雷特，在遊戲劇情中，她們是在李爾到達了漂流墓穴後才找到他的。

  所以，是小鷹？
  風暴鷹王的骨灰所誕生的靈體，會這麽智能地把他這個將死之人送往墓穴之內？

  而來到了這裡的褪色者，卻都能聽到這個老幽靈的碎碎念，幽靈雖然一身權貴服飾打扮，可他好像站在褪色者這一邊。

  對褪色者來說，死亡並不是終點，接受了賜福的他們會從死亡的長眠中蘇醒，最終成為英雄。

  在老幽靈的口中，褪色者是戰士，要他們想起身為戰士的事實。

  哦，對了，初始王葛孚雷當時被永恆女王驅逐的時候帶走了一群追隨他的戰士。

  他們，都是被驅逐的戰士。

  如同失去家鄉的騎士，被施以流刑的士兵。

  好像那從不受黃金樹賜福的流浪者，成為於此世漂流居無定所的褪色者。

  李爾忽然明白了。

  漂流墓穴，求學洞窟。

  他走到了洞窟邊緣，而後縱身一躍。

  穩穩地踏在淺水坑中，隱約間，李爾仿佛聆聽到了什麽。

  PS：更新不定時，遊戲過程中發現一些可以聯想的小細節就會填進小說內容中，大部分的情節都是會尊重原著的，畢竟是衍生的遊戲同人文，不尊重原著說不過去，不過因為遊戲內劇情碎片化嚴重，暫時還沒有完整而明確的世界觀架構，所以在這方面我會運用一些自己的想法填充進去，畢竟主角不是玩家操控的褪色者，他是活人，可以說話、交流，因此就會產生誤差和出入，望周知，也希望大家可以理解。

  注1：來源於《哈利·波特》系列的聯想，都是魔法世界的話，大概也應該可以通用一些法則吧，畢竟黃金律法中的很多禱告都是名稱即律法本身。

  注2：“候王禮拜堂”的翻譯來自遊戲內簡體中文文本，候，念四聲，等候的候，貴族後裔“侯王”的猜想也是來自於此。

  另外，《艾爾登法環》的文本參考不同於前面的魂系列，其參考價值是英文文本大於日文文本，主要是撰寫主要文本的是馬丁老爺子，但因為也有部分細節方面是宮崎團隊的人進行完善的，所以這裡我沒有找英文和日文的原意進行修訂，主要也是因為覺得不會有什麽太大的出入，也不影響整體劇情的流暢度，所以就自己猜想出來的，有了解過的朋友可以在這一段留言評論，方便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