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死的褪色者

  每一名褪色者，各有各的來歷。

  遊戲裡的配音原文，李爾聽的是“punished”，帕尼什，聽起來更像是被罰者。

  被懲罰者，因什麽而被懲罰呢？
  這大概就是每個褪色者自己的故事吧。

  反正都不是什麽好事。

  李爾在遊戲論壇上曾經看過這樣一個推論：何萊·露，也就是這位初代王是最早被驅逐的褪色者，與之一起被驅逐的就是那些曾忠於黃金王室的戰士們，而證據的來源，大概就是初臨史東薇爾城時，惡兆妖鬼評價玩家的那句，‘真不愧是戰士的後代’，作為惡兆王的分身之一，妖鬼瑪爾基特也應該知道褪色者被驅逐的原因。

  但李爾不這麽看，就算褪色者中間存在著當年那批戰士的後代，可也絕對不全是。

  至少，百智爵士、菲雅、金面具以及食雪漢（注1），就肯定不是。

  在他們的身上，李爾隻注意到了他們對某件事、某種律法的狂熱，並沒有身為戰士、騎士的榮譽和信條。

  百智爵士想當上王已經是進入了瘋魔，不惜一切手段，毫無戰士的榮譽可言。

  菲雅這一生就是為了死王子的那塊大盧恩而活著，最後也因此陷入等同於死亡的永遠沉眠。

  金面具一生都致力於對黃金律的研究，一直在研究律法和法環，他的刻苦鑽研更像一名學者而多於戰士。

  至於食雪漢，哈，那更不可能是當年的戰士後代了，他這個渾身膿皰的惡心畸形，在李爾看來能給他最好的稱謂大概就是下水道之王了吧。

  可能所有褪色者裡和瑪莉卡女王有關聯，和最早的那批褪色者有關聯的，現在只剩下了何萊·露，曾經征服了交界地四方領土的那位初始王。

  而現在，唯一讓這些人聚集在一起的，只有一個，“成為艾爾登之王”。

  而成為王的第一個條件，那就是先成為褪色者。

  為了“成王”的目標，又有多少人前赴後繼地成為褪色者呢？

  恐怕那人數是不可估量的吧。

  所以，身為玩家的自己，也就是現在李爾夢境中這個自己操控的身體，到底是一名怎樣的褪色者呢？

  而這個蘇醒的出生地，候王禮拜堂，他又是怎麽來到這裡的呢？

  李爾的注意力來到了來路上拱形門外的這幾座石製棺材。

  許多石棺都有被移動的痕跡，他們以前並不是被安葬在這個地方的，更像是被抬到這裡的。

  黃金樹暗淡的金光下，落葉飄散在石棺的四面，周圍的黑暗幽深而濃重，但空中的風，依然喧囂。

  在胡亂放置的石棺中，有一個石棺是敞開口的，在石棺內，李爾找到了本屬於賜福的稀薄光點。

  那光點已經漸漸熄滅，宛如螢火一般，倔強著，似乎永遠也不願意熄滅。（注2）

  大概大概李爾，或者說李爾控制的這名褪色者，就是“依舊無法永眠的死者”和那個“默默無聞的褪色者”。

  於是，一個故事，就誕生了。

  “接肢”貴族後裔派遣他的手下四處抓捕強大的戰士用於“接肢”，而且著重尋找的就是褪色者們，而身為褪色者且死後身體不腐壞的他，被貴族後裔的手下找到，運送到了這裡。

  但是，誰都沒想到，來自無上意志的指引賜福突然間就降臨在他的身上，追尋指引而來的女巫也到達了這裡，遇到了即將被“接肢”的褪色者。

  那是經歷了怎樣一場戰鬥，李爾並不清楚，但女巫最終還是搶救下了這具身體，讓他保持完整，並在禮拜堂內，在生命的最後鐫刻下祝福的文字，以此等待著他的蘇醒，告訴他，你並不孤獨。

  他從一開始就是最特殊的褪色者，他是本應死去的人卻能一遍遍復活重來的褪色者。

  或許，這就是為什麽身為一個沒有女巫指引的褪色者卻能被“靈馬”托雷特尋到，又能被半神拉妮注視，更是被來歷神秘似乎與瑪莉卡女王可能有直接聯系的梅琳娜注意。

  命定的死亡，不存在於他的身上，他，獨一無二。

  要知道，他的不死，和交界地上已經到處都是的死誕者可不一樣，他的復活是從靈魂到身體的完全復活，強大且自由，大概唯一會失去的就是掠奪而來的那些名叫盧恩的東西吧。

  誒？等下。

  李爾感覺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在擊敗了“接肢”貴族後裔以後，李爾並沒有發現盧恩入身的那道光，他也沒有感應到盧恩的存在。

  他轉回身，看向了沒有和遊戲裡一樣消弭的“接肢”貴族後裔的屍體。

  是因為沒有拿起獎勵的緣故嗎？
  還是說，boss的盧恩是需要什麽特殊手法才能獲得？
  李爾記得，這個家夥會爆一把儀式直劍和一面黃金圓盾，就是現在屍體手上拿著的劍和盾。

  於是，他小心地靠近屍體，以防這個家夥是詐死——沒有遊戲裡的鎖定鍵，李爾也不好確認他到底是死了還是沒死。

  摸屍體是個技術活，從死者的身軀上拿下物品也是體力活。

  但好在這個已經差不多被捅爛了的怪物並沒有跟李爾整什麽么蛾子，他順利地拿下了“儀式直劍”和“黃金圓盾”。

  “要怎麽收起來呢？”李爾有些犯難。

  就在這時，手裡的這兩件裝備忽然呈現出虛影，然後在李爾的手中消失不見。

  “臥槽？這就直接被沒收了？”

  李爾也沒有感受到他們去到了哪裡，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

  但“接肢”貴族後裔的屍體依舊沒有化成飛灰，它依舊停在原地，訴說著可怕的暴行。

  李爾覺得可能是自己摸屍沒摸全，就忍著惡心在屍體上摸索了起來。

  果然，李爾找到了一把鑰匙跟一個類似護符一樣的東西。

  這兩件東西李爾一樣握持在手裡，但它們並不像之前的兩件武器一樣消散，李爾等了許久，才將它們收起，就放在流浪騎士盔甲外置的一個小包裡。

  當李爾收好東西以後，抬起頭，便看見正在無聲消散的boss屍體，它正在化作飛灰，向著黃金樹的方向飄去，最終融進黑霧，和著狂風漸漸消散。

  整理了一下頭盔，再讓盾牌於身後背起，李爾轉身回了禮拜堂。

  禮拜堂外，李爾看到了距離大門不遠處的一個小門，他拿出剛剛的那把鑰匙，走向了小門。

  果然，這把鑰匙就是用來開啟小門的。

  小門後堆積的雜物，像是祭祀和禱告的時候使用的東西，但都已經陳舊腐朽，看不出原樣。

  唯一一面已經爛掉一半的紅底旗幟還能分辨出其原有的樣貌。

  那是一隻振翅翱翔的老鷹。

  李爾這才記起，史東薇爾城，這座建在高山絕壁上的巨大城堡，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經是屬於“風暴王”的統治下的，而風暴城居民信仰的圖騰，就是風暴鷹。

  這上面或許留有風暴遺民的東西。

  候王禮拜堂，這個所謂的候王，或許並不是受封於葛瑞克的候王，有可能是很早以前，由艾爾登之王封賞的候王，而那個“接肢”貴族後裔，也許就是當年風暴王的後人。

  曾經叱吒風雲的風暴王，其後人居然不侍風暴，做了禁術“接肢”的蠢事，著實有些可歎。

  風暴的力量也曾在交界地輝煌過一個時代，至少，風暴之力是斬殺褻瀆大蛇的利器，如同蒼鷹是蛇的天敵一般。

  李爾搖搖頭，轉過雜物堆砌的拐角，他沿著台階向上走去，走到了一處露台，露台的正中央，似乎被人們供奉著什麽。

  那裡正散發著略有些暗淡，卻仿佛無窮無盡的風暴氣息。

  李爾湊了過去，那是一個瓦罐，風暴氣息是從瓦罐中傳出來的。

  即使再遲鈍，李爾也知道這裡面裝著的是什麽——很可能是風暴的遺物。

  他打開了瓦罐，裡面是帶著晶瑩色彩的骨灰。

  沉吟了半晌，李爾伸出手指，在瓦罐內的灰上抹了一下。

  頓時，異變突生！
  一隻桀驁的蒼鷹幻影在李爾的面前出現，它不屑且傲慢地撇了他一眼，長鳴一聲，也帶著警示的意味。

  “打擾到你了嗎，小可愛？”

  這個風暴鷹骨灰的來歷似乎很特殊，它聽得懂李爾的話，那狀態明顯變得更加憤怒，銳利的眼眸凝視著李爾，身體已經擺出了進攻的姿態。

  “所以，你不喜歡我叫你小可愛是吧，那你就是風暴鷹王？”

  小鷹高傲地撇了下腦袋。

  “嗯，可惜了，你遇上了我這個專門殺王的家夥，真是落魄呢，夥計。”

  小鷹微微歪了歪腦袋，繼續用銳利的眼神盯著李爾。

  李爾徑直蓋上了瓦罐，然後把它放歸原位。

  小鷹沒有消失，它依舊以靈體的姿態存在於現世，看著李爾在露台上探索。

  從露台的另一邊破碎的小門處進入了禮拜堂，他來到了禮拜堂的二樓，在角落裡他看見了一個鐵箱子。

  箱子並未上鎖，打開以後依舊是一個瓦罐，但這個瓦罐卻明顯看著比外邊的那個新一些，上面還鐫刻著字跡，“風暴鷹汀涅”。

  應當是保存的比較好吧，放在密閉的鐵箱子裡。

  這個瓦罐李爾拿在手裡等了一下會兒就和之前的劍盾武器一樣，漸漸消失在手中。

  李爾搖搖頭，轉身走出了禮拜堂二樓，小鷹換了個位置，它從露台正中換到了邊緣，注視著女王雕像。

  “你在找那個像蜘蛛的怪物嗎？”李爾出聲詢問道。

  小鷹呼扇著翅膀轉回了身，銳利的眼眸裡帶著深深的疑惑。

  “所以，你是被那個家夥給困在這裡了啊，你也是夠菜的。”

  李爾笑吟吟地說道。

  “唳！”小鷹伸展開雙翅，尖利地叫了一聲，盡情地展示著自己的王者英姿，大概也是在試圖向李爾解釋它並不是因為那個貴族後裔才淪落至此。

  “你是想說，你活著的時候才不會怕它，對嗎？”

  小鷹微微頷首。

  “但你死了啊，而且，變成了渣。”

  李爾指了指瓦罐，攤手道。

  小鷹收攏了翅膀，注視著李爾，大概是在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嗯，哪裡好下嘴呢？

  “但我殺了它，而且過程很簡單，所以，你要不要選擇跟我走？路上也好做個伴。”

  小鷹沒有回應，想來應該也是不願意。

  李爾設身處地的想想也覺得不太行，人家風暴鷹王曾經跟的是什麽人啊，是當年叱吒風雲的“風暴王”，那可是能和初始王掰掰腕子的強人，你是個什麽人啊，一身破爛，沒有名氣，還是個已經人見人打的褪色者，憑什麽要他跟隨啊，就算風暴鷹王死了變成了骨灰，靈魂那也是高傲的啊。

  索性，李爾也就沒再多提，他便和小鷹擺了擺手，走下了露台，與它就此作別。

  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呢。

  回到禮拜堂內，李爾走到女巫的身邊，單膝跪地，學著西方的騎士禮向她致意。

  “我已復仇，勿念，但請逝者安息。”

  當然不是什麽合格的追悼詞，李爾也不知道追悼詞該講哪些，他只是單純地用自己的方式，讓女巫得以安眠。

  李爾默念著，用公主抱的方式，抱起了年輕且美麗的女巫。

  他走出了禮拜堂，走過了墓碑間隔的小徑，在金黃的落葉飛舞中，將她的屍身擱置在了曾經盛放自己的石棺中。

  直到此刻，那殘留的賜福光點依舊沒有消散。

  “願無上意志永遠眷顧你。”

  李爾合上了石棺。

  直起身，向著幽深而黑暗的霧裡走去，向著黃金樹指引的方向。

  忽然，看起來結實的路面崩碎，他墜落進黑霧中的深谷，就此失去了意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