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清婉看著滿臉寒氣的太子,一時弄不明白到底是怎麽回事。
方才的人,到底是不是太子?是太子故意不承認,來嫁禍三皇子,還是……方才與她行雲雨的當真就是三皇子?
她戰戰兢兢上前幾步,顫聲道,“太子爺,妾身所言句句屬實,妾身對三皇子半分旁的心思都沒有。”
趙宸盯著她,嗓音裡似摻了冰碴子,“三皇子不肯要你,你這一招獻身,弄巧成拙了。”
韓清婉臉色蒼白。
剛才的與她雲雨的不是太子!那就是三皇子了!
她眼眶含淚,仰頭看著太子,“太子爺,妾身真的以為是您,那聲音,一模一樣啊!太子爺,妾身也是國公府裡教養的小姐,怎麽會做那種恬不知恥之事?”
趙承冷冷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送她回洛園。”
這句話是與梁忠說的。
韓清婉被送回了公主府。
一直到晚膳,她也沒再見到太子。
太子肯繼續讓她住在這裡,又在眾人面前認下了那事護下了她,說明太子對她還是有情意在。這是她最後的希望。
她如此安慰著自己,心不在焉吃著晚膳,味同嚼蠟。這些飯菜,恐怕連下人的都不如!
調羹忽然落地,發出清脆的碎裂聲。
韓清婉臉色煞白,劇烈的腹痛席卷而來,她彎腰捂著肚子,艱難喊道,“來人……”
梁忠從外面進來,遠遠地看了看,並沒有著急,清凌凌道,“小姐怕是喝酒傷了腸胃。”
韓清婉很想怒斥他,他此時不該是快跑去請太醫嗎?
可如今洛園是梁忠管著,她只能是依靠他,不敢得罪,她忍著痛道,“勞煩……請太醫……”
梁忠淡淡道,“小姐如今的身份可用不起太醫,也沒太醫樂意來。您不舒坦就忍忍,過了這陣子也就好了。”
韓清婉感受到了梁忠的前後巨大變化,也知道是因著今日在長春園那件事的緣故。
不單是梁忠變了,那些之前對她諂媚的仆婦也個個滿臉鄙夷,身邊服侍的婢女也不見了。她要喝個熱水,都要自己去煮。
一個個捧高踩低,總有你們後悔的一日!
她哀求道,“梁長史……我要見太子殿下。”
梁忠冷笑,“小姐還是安生些吧。您今日在眾人面前做了那般醜事,太子爺又沒隻手遮天的本事,可成了全大周的笑柄了!敢給太子爺戴綠帽子,果真是一脈相傳的本事!”
話說完,梁忠便挑簾子出了門。
韓清婉心生絕望,身子蜷成了蝦米躺在地上。
她一直疼到半夜,卻始終無人問津。
樓下太冷,炭盆又熄了,她強忍著疼痛,用盡全身的力氣,一點一點挪動著,爬上了樓。
她爬上了床,將所有的被子都蓋了上,蜷成了一團。
她會不會,就此死了?
迷迷糊糊挨到了天亮,肚子似乎沒那麽痛了,她方補了一覺。
可沒睡多久就被人推醒了,膳房送膳的婆子面目可憎,站在床前嘲諷道,“唉喲,心可真是大,全京城傳遍了的蕩婦,還有心思睡到日上三竿?”
韓清婉冷聲道,“我再如何,也是太子的女人,是你的主子。以下犯上,你就不怕太子爺罰你?”
“我呸!還主子?連太子府都住不進去,比通房丫鬟都不如,你算哪門子主子?”
婆子罵罵咧咧下樓了,“趕緊下來吃飯,我們還等著收拾呢!”
韓清婉下了床,坐到梳妝台前整理妝容。
鏡子裡的女子臉色枯黃,形容憔悴,不過一夜,她竟感覺自己沒了少女的青蔥水潤,瞬間老了十歲。
她賴以生存的姿色,竟如此脆弱不堪,驟然逝去!
萬一太子爺今日來了呢?
看到她的這番模樣,恐怕連最後的一點留戀都沒了!
她洗了臉,拚命在臉上塗抹脂粉,從來不屑於用的胭脂也悉心塗在臉上唇上。臉色終於好看了許多。
她又在衣櫃裡挑挑揀揀,換了色彩豔麗的衣裙。
發髻無人幫她梳,她只能自己勉強挽一個最簡單的,插上金簪,倒也顯得楚楚可憐。
梳妝完畢,她扶著扶手下樓。
早膳依然是粗陋,一碟包子,一碗粥,一碟醃菜。
她餓了,必須得吃飽肚子。腹痛了一夜,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整個人是飄飄忽忽的。
她得吃了東西,氣色才會好起來,才會有翻身的機會。
可吃到一半,她又開始劇烈腹痛。
甚至,她還吐了一口血。
她此時終於明白,飯菜被下毒了。
她用盡力氣嘶喊,“梁長史……”
沒有等到來人。
直到膳房婆子進來收拾碗筷,方發現她的異樣。
婆子輕飄飄掃了她一眼,沒有半分驚訝,一邊收拾碗筷一邊嘲諷,“小姐還是換個招數,昨日使過了不管用的,今日怎麽還拿出來用?吐口血,太子爺就心軟了?”
韓清婉也顧不得什麽尊嚴,她哭著哀求,“媽媽,飯菜裡……有毒,求你幫我去給太子爺報個信兒……”
婆子冷哼,“誰有那閑心思給你下毒?吃著太子爺的,穿著太子爺的,還出去偷男人,你這種女人,就該被浸豬籠!被毒死,還是便宜你了!”
婆子抬腳欲走,韓清婉將手腕上的玉鐲取了下來,抬手舉著,“求媽媽幫幫我……”
婆子收了鐲子,“等著吧!”
韓清婉等了一個多時辰,房門終於推開了。
她趴在地上,看著一雙皂靴出現在她面前,她的心沉了沉。靴子雖是一塵不染,料子也體面,可這不是太子,太子的皂靴上繡著金線。
她抬起頭,便見梁忠居高臨下看著她,一臉的冷漠。
她道,“梁長史……飯菜有毒……求你讓太子爺來一趟!”
梁忠淡淡道,“小姐使這種苦肉計,就是為了見太子爺?”
“不是……不信你去查查,飯菜……真的有毒!”
梁忠淡聲道,“方才已經查過了,飯菜什麽問題都沒有。小姐且消停消停吧!”
說完,人便走了。
韓清婉爬出了房門,一路爬到了院門口,她要去尋別人,去給太子爺送信。
可院門,卻被反鎖了。
她蜷縮在冰寒透骨的地上,痛得面目猙獰,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