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這個消息驚得跳起來的不是吃瓜網友們，也不是事前知情人士，更不是午前就已收到風的消息靈通人士，而是全程被完全蒙在鼓裡的柳八爺。

  八爺昨天與溫良通完電話，當時就慌了。

  他著急忙慌撥了不知道多少個電話。

  看起來是人脈網不俗，隨時隨地都能找到人，實際將自己那外強中乾的虛弱暴露了個一乾二淨。

  此時此刻，看著港交所的公告文件，柳八爺腦瓜子嗡嗡的。

  有很多退休老頭在失去原有的身份地位後，天天釣魚盤核桃陶冶情操，但衰老得很快。

  沒了此前那種隨便‘頤指氣使’的待遇，也沒有此前那仿佛可以‘掌控一切’的能量，又不甘心。

  柳八爺就是這樣。

  馬上要七十歲的柳八爺離開萎落控股董事長這個位置已經六個多月了，蒼老程度趕得上過去五六年，再不複此前在公眾場合那樣西裝革履顯得精神矍鑠。

  連反應都變得遲鈍了不少。

  眼下，從沙發上跳起來的柳八爺在粗喘幾口氣，又讓自己冷靜下來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

  很快接通，一個聲音傳出：“hello？柳生？”

  柳八爺暗出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柔和中帶著慈祥味道：“誒~madam。”

  電話那頭是高盛亞洲的一個行政官，行政職務級別比較高，具體負責亞洲區(不包括小日子)的部份行政業務，長期坐鎮香港，話語權還不賴。

  當下的高盛雖然也是全球范圍內各種搞事情，很重視亞洲市場，但在亞洲市場的行政職務劃分還沒那麽細膩。

  不似後來，高盛設立了中國全球市場部主管這一新崗位，辦公地點常駐申城，負責拓展高盛全球市場部在華客戶業務和產品方案。

  還設置了中國首席行政官等一些職位，負責人級別都還不錯，起步都是董事總經理。

  像高盛一類的投行層級劃分其實不少，低至高依次有：分析師、經理、副總裁(VP)、高級副總裁(SVP)、執行董事(ED)、董事總經理(MD)、合夥人。

  這只是層級，不是行政職務，一般會搭配具體的行政職務，比如高盛中國全球市場部主管這個行政職務就由合夥人層級搭配。

  反正海外投行裡能拋頭露面的人基本都得是VP。

  柳八爺憑其父替海外當狗多年的積累舉族搭上高盛之後，能經常溝通的主要人員基本是限於亞洲區部分，倒也不是不能跟高盛總部更高級別的人通話，只是……

  沒那麽方便知道吧。

  當然，柳八爺很有當狗的覺悟，深諳對外唯唯諾諾，對內張牙舞爪。

  柳八爺沒等電話那頭再吱聲，趕忙往下說：“萎落現在的形勢變化很快，我的意思是，先讓他們內部亂起來。”

  “配合其它方面，更有利。”

  “博浪畢竟還是比較有侵略性的，扼製是有必要的。”

  電話那頭的聲音不鹹不淡：“萎落內部亂起來更有利於捕獲二級市場的機會，也有利於牽扯博浪更多的精力，很不錯的方案。”

  “……”

  又聊了兩句，電話那頭提到：“總部重新整理了之前的一些事情，認為對柳女士的能力評估有誤，已初步擬定從亞太區董事總經理晉升合夥人，將負責在華客戶業務。”

  柳八爺喜出望外，樂呵呵的應聲，又很識趣的主動結束通話。

  根本沒去留意到對方聲音裡某種莫名的意味。

  柳八爺自己搭上高盛之後就一直在不遺余力推動自己女兒也去給高盛賣命。

  如果沒有博浪這個插曲，柳八爺的女兒的確是一直那樣發展，哪怕是後來加入滴滴也明顯帶著鮮明的高盛意志。

  而自四月一日愚人節當天，柳八爺被萎落辭退，他女兒也跟著被高盛連夜解除了原有的董事總經理職務，要知道此前他女兒在高盛的晉升之快遠超同層級。

  從實習生到亞太執行董事只花了六年，從執行董事跳到董事總經理這樣一個很多投行最高層級只花了四年，後面相當長一段時間裡都是媒體熱捧的高知女性。

  現在過去半年多時間，柳八爺終於又憑自己的努力讓一切回到了正軌，他十分欣然。

  一點沒耽誤，柳八爺接著翻找通訊錄準備撥出電話，滑過一個名字時忽然頓了下來，略有猶豫還是點擊撥出。

  電話很快被接通。

  “柳董好，有什麽吩咐。”聽筒中傳出了泛海盧老板的聲音，聽起來蠻親近的。

  柳八爺臉上揚起了笑容，雖然沒了往常那種微微恭敬的味兒，但已經足夠了，他笑呵呵的說著：“老盧啊，萎落發生了這麽大的事情，你怎麽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說。”

  “博浪的動靜有點太大了，溫良這個人在有體系內影響的情況下，能量也太大了點，兩天時間把萎落都要洗一遍了。”

  “老盧啊，你們沒什麽想法嗎？”

  盧老板語氣平和的說：“有想法，不一定夠看，博浪影響的利益跟我們關系其實不大。”

  “這倒是，我得去給溫良找點事情了，哼！萎落有這麽好掌控？！”說著，柳八爺語氣不免傲然起來。

  盧老板頓了下，語調變得意味深長起來：“你……柳董還不知道消息？”

  柳八爺下意識反問：“什麽消息？”

  接著反應過來，趕忙放低姿態：“老盧，還望告知！”

  看在多年情分和柳八爺這個年紀的份上，盧老板還是透了點口風：“溫良讓人向幾個單位寄了實名信，內容很少，但可能存在致命部分，而且沒有破壞規則，至於潛規則這個東西你也明白，就是玩物而已。”

  柳八爺滯住了：“……”

  盧老板又多說了兩句：“柳老，看在我們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只能說，年初你只是被辭退本就屬於網開一面，傳聞溫良當時表達過不滿，認為這在挑戰基礎規則，如果……”

  柳八爺一下子全然明白過來了。

  他張了張嘴，好片刻才說：“謝謝了。”

  聲音裡面忽然沒了力氣。

  柳八爺清楚，如果自己在四月份被辭退後，安靜、低調的當個退休富家翁，看在他垂垂老矣的份上，看在有人還念舊情的份上，不會有什麽么蛾子。

  可惜，柳八爺選擇了繼續拋頭露面。

  現在，他清楚自己被坑得有多慘，也知道自己已經成了棄子。

  高盛欺他信息閉塞，臨了還想要榨乾他的最後一點價值。

  都到這個份上了，他再去煽動萎落內部的混亂，無非是罪加一等罷了，的確會牽扯博浪的精力，會有利於高盛，但也可以讓萎落內部問題被徹底解決！

  柳八爺現在搖擺不定，自己到底要不要去搞事情，達成一個只有自己受傷，大家全都贏的結果？

  當然這個結果裡面肯定有點額外指望，比如溫良會念點情面。

  猶豫許久，柳八爺也沒能下定決心。

  …………

  另一邊，結束跟柳八爺通話的盧老板臉上有一抹莫名的笑意，他幾無猶豫，撥出了幾個電話。

  然後擺弄起了房間裡的物什。

  神態輕松的很。

  沒誰知道，跟柳八爺有關的那篇守時文章是他盧老板輾轉讓馮褲子寫的。

  巧合的是，馮褲子還把這篇隨筆摘入了自己的隨筆集，就在前不久的十一進行了出版。

  馮褲子現在反正是百口莫辯吧，因為這種事情太容易溯源了，源頭在他頭上，責任他得擔一份。

  一點毛病沒有。

  據盧老板所知，馮褲子這兩天每天要收到十個以上的問候電話，一連串的解約，其中自然也包括與BTI的合作。

  溫良把BTI關於影視動漫這一大塊的內容出海計劃都交給了王三日這個胖子負責，對於娛樂圈的尿性他也知道，也隻跟負責人強調選人的時候先來個毒測，此外就不論人品了。

  反正第一批出海內容全都是已有神話作品，略有改編也得符合三觀，摻雜私貨，BTI內部審核不是擺設。

  馮褲子雖然沒什麽人品，也喜歡搞私貨，但基本功還是有點的，自然也有合作，現在當然會被解除合作。

  再踏馬有基本功，也不是他馮褲子這種貨色去摻和大規模商業競爭的本錢啊，更何況對象還是合作公司的母公司的母公司。

  管他是不是無意的，事情出了，擔責必不可少。

  至於盧老板為什麽那麽早就有一些計劃……真的只是陰差陽錯，當年他本意是給柳八爺加點名聲，畢竟那時候泛海和萎落兩家公司好得要穿一條褲子了，他還得仰仗柳八爺。

  而現在之所以插一手引爆。

  那是因為盧老板清楚，泛海跟博浪之間沒有本質利益衝突，哪怕博浪發展地產業，也不過是多一個同行，比泛海的地產業務更大的企業茫茫多，他每個都要去打一波？
  那怎麽死都不知道。

  他沒必要主動跟溫良過不去，但在背後稍微惡心一把雙方，還是可以的，反正柳八爺已經是棄子了。

  而且盧老板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他一口一個看情分，可絕口不提幫一把柳八爺。

  顯然，他在放棄柳八爺這份交情的同時，還要拿捏一下最後的情分。

  並且盧老板可能比溫良還狠，他那幾個電話可不是隨便撥的~
  盧老板一直信奉‘交情吃不光’，在他看來，敗壞溫良這個商場上公開行事較少的人其名聲，是很能影響溫良拓展交情的。

  這屬於各人不同的視角，搞一波事情合情合理，無需多言。

  而且越是掌控的資源多，越是不會輕易否定自己的認知，盧老板堅信了這麽久，當然不會隨便否認。

  …………

  …………

  與此同時，網絡上，二級市場包括股票、期貨等市場上，都受到了萎落和博浪完全聯合這個大動靜的影響。

  最鮮明的反應是：

  港股市場，臨近收盤前，萎落集團的股票股價直線上漲，在短時間內上漲幅度就超過了5%。

  以萎落集團800多億港幣的市值，這個漲幅其實不算太驚人。

  除了萎落本身外，一些關聯的供應鏈、科技股票，相關期貨等等全線看漲，如此又再次反哺了萎落集團的股價再次上漲。

  事實上，對一家全球第一大個人電腦廠商來說，100億美元左右的市值遠低於預期價值，哪怕萎落是計算機設備製造廠商，不能與互聯網行業那樣吹泡泡，也不至於如此低迷。

  而在聯動了博浪集團之後，資本市場對萎落的看好則並不意外。

  比如一向喜歡發布報告文件的瑞銀、大通之類的機構，紛紛以最快速度發布了關於對萎落的最新評級報告。

  全部上調了萎落評級，直接升至‘買入’。

  其中比較激進的大通還大幅調整了萎落的目標價，認為近期內每股至少上漲100%，市值有望突破200億美元。

  這幫機構都是吃人不吐血的。

  盡管如此，仍是有很多韭菜會選擇相信這種報告，隨後萎落股價再次上漲，很快超過了10%。

  港股可沒有漲跌板。

  隨之而來的是網絡輿論的進一步大爆炸。

  無數網友一直圍繞著萎落集團公告談論。

  “萎落這公告也太簡略了，只是說與博浪達成戰略合作，博浪的唐普會出任集團CEO並COO，但具體有那些合作又不說！”

  “這還用問，肯定會有關於電腦行業的一些合作，以博浪終端目前的星海電腦系列，遠不足以發揮出實力，與萎落這個全球第一大電腦廠商合作是有利於博浪推動產業進一步自主化國產化的。”

  “而且博浪都特地派了個聯合創始人過去，唐普這個名字雖然沒有經常出鏡，但負責的業務挺多的，應該是比較擅長運營的。”

  “這些都不說，我隻想知道年初博浪和萎落還勢同水火，更是直接一刀讓萎落的手機業務歸零，現在怎麽又達成了戰略合作關系？商場都這麽神奇的嗎？”

  “萎落高管團隊基本換了個遍，而且博浪也不是第一次這麽玩了，之前小橙書把微博打得都要銷聲匿跡了，轉手博浪就成為了微博大股東，商業基操，更別說之前博浪與萎落之間的鬥爭主要還是集中在人這個層面，沒那麽關注業務本身……另外，據我猜測，博浪願意達成戰略合作可能與上面對萎落這個品牌現在名聲不佳有關，不然也不至於要更名了。”

  “博浪真踏馬牛，我是真的佩服博浪玩商業的手腕，也不怪踏馬的能發展這麽快！”

  “……”

  網友們向來什麽都懂，很快話題又轉到了二級市場的變動。

  “從市值上來看，萎落居然這麽弱啊，換算下來才100億美元出頭，不到700億人民幣，僅有博浪集團市場估值的十五分之一左右！難怪一條公告就漲了這麽多。”

  “萎落的手機業務又沒有砍掉，而且剛才還看到傳聞說萎落一直在計劃從谷歌手上收購摩托羅拉移動，如果再有博浪的助推，市值翻一倍不是什麽問題。”

  “其實電腦業務也是一個關鍵部分吧，博浪在軟件自主開發上、硬件自主設計上都有很強的實力，跟蘋果一檔，有博浪的助推，萎落也不用只靠ThinkPad一個系列打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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