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 43 章

  ◎“唐吟，是你之前不要我的。”◎
  當夜， 一輪彎月高高懸掛，浮雲在彎月周圍很慢地飄著。

  月光被暗雲擋了七八分， 只有兩三分的月光灑下來，夜色幽幽暗暗。

  唐吟第三次推開家門出來，行到許清詞家門前，攀牆向裡面看。

  許清詞的車還是沒有停在裡面，她家院子裡沒有亮燈，屋子裡也沒有亮燈。

  今天在酒店時，許清詞接了秦驍的電話後就走了。

  從下午到晚上， 他給許清詞打了很多通電話，許清詞始終沒接，也沒有回來。

  他有話要和她說， 便站在院外的牆根下，靜靜地等她回家。

  等了許久，仍然不見回家的人， 唐吟慢慢抽起了煙。

  唐吟平時不抽煙，沒有煙癮， 今天晚上卻是一根又一根地抽著停不下來。

  顧飛聽得愣了又愣，罵道：“這他媽誰乾的啊，這麽缺德。”

  接著傳來了秦驍隨意又溫和的聲音。

  “驍哥，今天謝謝你了啊。”

  若是他女朋友受了這委屈，顧飛想，哪怕他反覆誠懇道歉，他女朋友也得跟他作翻天不可，他女朋友不好受，就得讓他也跟著不好受，何況那麽驕傲的許清詞。

  顧飛：“啊。”

  秦驍輕輕拍了拍許清詞的頭髮：“以後若是什麽時候又不高興了，隨時來找我。”

  忽然一輛車開過， 車燈從唐吟身上閃過， 唐吟被車燈晃得抬眼望去，隨即滿眸失望。

  顧飛算是明白平常完全不抽煙的唐吟，今天為什麽在這兒抽煙了，這事確實太惡心許清詞了，許清詞怎麽可能不生氣，而且這氣生的也絕對不會小。

  唐吟從轉角走了出來，安靜地遙遙看著兩人。

  顧飛笑了：“你說她沒生氣？那您在這兒幹什麽呢？”

  “客氣了，行了，你回去吧，早點睡。”

  石岩那邊還沒有進展，唐吟淡道：“在查。”

  顧飛拿出煙盒來，抽了支煙遞給唐吟，按著打火機問。

  “你們碰見祝靜雲之前，還發生什麽事了？”

  顧飛這句話音剛落，院裡突然傳來的狗叫聲，好像是狗剛被從屋裡牽到外面來。

  唐吟冷淡打斷：“我現在不想聽。”

  “祝靜雲給我打電話說了今天發生的事，她被人利用，碰到你們倆了，祝靜雲擔心你們倆吵架，她又不方便給你打電話，就讓我過來看看。”

  那輛車突兀地刹了車，而後慢慢開向他這邊來。

  今天這事，和顧飛也有不小的關系，是顧飛讓許清詞從一開始就誤會他和祝靜雲的關系的。

  許清詞笑著答應：“好，謝謝驍哥。”

  “她，”唐吟頓了頓，輕描淡寫地說，“打算回南陽，不回來了。”

  唐吟抬頭看了顧飛一眼，沒說話。

  許清詞手裡拎著個禮盒樣式的東西，她笑著對秦驍搖頭晃腦，撒嬌一樣說：“驍哥，我今天玩得很開心。”

  顧飛陪唐吟等了會兒，勸了會兒別著急，又琢磨了會兒今天發生的事，才想起來道歉：“哥，對不起啊哥，我那時候就是怕許清詞是心血來潮，怕她追的讓你動了心後，她就夠了，跑了，怕你又被拋棄，我就……”

  顧飛開著車燈照著唐吟， 看到了唐吟腳下的數根煙頭， 顧飛把車一關， 邊下車邊往院子裡打量， 走到唐吟身邊說：“許清詞還沒回來呢？”

  顧飛跟唐吟並排站著，兩人像在夜裡靠牆罰站。

  秦驍下車送許清詞到了家門口，兩人在門前站得很近。

  兩人是熟悉的，親昵的，曖昧的，明顯超出了朋友之間的氛圍。

  一分鍾後，忽然一輛越野開了過來。

  顧飛聽出了唐吟的火氣，登時閉上嘴不敢吱聲了。

  顧飛怕狗，聽得身體頓時一抖，立馬連滾帶爬上了車，跟唐吟喊著說“哥我去你家等你”，就趕緊把車開走了。

  恰在此時，忽然院裡的燈亮起，微光照到了外面來，顧飛詫異道：“許清詞在裡面啊？”

  這事情有點大啊。

  唐吟迅速閃身躲在轉角裡，車燈沒有晃到他身上。

  唐吟仔細聽著裡面的聲音，裡面只有狗叫聲，沒有像上一次有人問“誰在外面”這一句話，他猜測許清詞可能不在家，可能是她快回來了。

  唐吟咬著煙低頭，就著顧飛的打火機抽了這根煙，徐徐說了今天發生的事。

  唐吟扔了煙踩滅煙頭：“你怎麽過來了。”

  唐吟淡道：“她沒生氣。”

  那邊傳來了許清詞的笑聲，她笑聲動聽得像夜裡的鶯語。

  顧飛往大門那邊瞟了一眼說：“許清詞這是生氣還沒回來？”

  車窗打開，探頭出來的是顧飛：“哥， 你在這兒幹嘛呢？”

  院子裡的狗叫聲又傳來了，秦驍又笑著拍了兩下許清詞的肩膀，揚頭示意她回去吧，之後秦驍轉身上車，驅車離開。

  許清詞站在門口沒進去，久久地目送著秦驍的離開。

  秦驍離開後，狗叫聲仍未停。

  許清詞其實不是在目送秦驍，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在仔細感受著哪裡不對勁。

  她突然轉身向轉角望去，果然看到了一抹身影。

  是唐吟。

  不知道他在那裡已經站了多久。

  許清詞想了想，走向唐吟。

  她不喜歡誤會，哪怕對方是無關緊要的唐吟，她也不喜歡被誤會。

  許清詞走過去，笑了一下說：“驍哥只是我朋友，希望唐總不要多想。”

  唐吟問：“你怕我多想嗎？”

  許清詞淡淡說：“我不怕你多想，我只是不喜歡你隨便腦補我，在腦內造謠我。”

  唐吟輕道：“我沒有。”

  許清詞說：“唐總，撒謊可不好。”

  “……”

  唐吟無處反駁了，安靜地凝望著她。

  他能感覺得到，許清詞在和秦驍說話時是高興的，但在她面對他時，她就不高興了。

  許清詞偏頭往唐吟前面的腳下看，看到了很多個煙頭。

  那是一塊水泥地，煙頭很明顯。

  “我會撿起來的。”

  唐吟順著她的目光看，低頭說。

  許清詞看著唐吟垂眼的模樣，望著這滿地焦慮一樣的煙頭，忽然想到了唐吟白天時說的那兩句他喜歡她。

  他說她是他這輩子第一次喜歡的人。

  許清詞輕聲問：“唐吟，你是從什麽時候喜歡我的？”

  唐吟身影微微一晃，他聲音像是覆上了一層悔意的薄霧，輕得像是隨時會倒去：“第一面。”

  “那麽早啊。”

  許清詞輕輕歎息。

  隨後許清詞揚唇對唐吟笑了笑說：“好了，這麽晚了，唐總回家吧，唐總晚安。”

  她說完便走。

  唐吟忙拽住了她手腕：“清詞。”

  許清詞背影定住。

  幽暗月光下，她身影好似裹著一層清冷。

  “可以不走嗎？清詞，今天發生的事，我會處理好的。”

  唐吟顫著聲音問。

  許清詞平靜搖頭：“我在這裡沒有家。”

  唐吟急道：“我可以……”

  “唐吟，”許清詞輕輕打斷，“是你之前不要我的。”
    許清詞沒有回頭地離開，留下唐吟形單影隻地留在原地。

  一把鋒利的刀尖劃過唐吟的心口，破裂聲響。

  這把刀來自許清詞的離去。

  破裂開的是唐吟曾經堅不可摧的心，是唐吟如今動輒刺痛的心。

  **
  隔日早上，許清詞神清氣爽地走出屋門，站在院子裡伸懶腰。

  昨晚她泡了一個很久的熱水澡，睡了很沉的一覺，醒來便覺得身體很輕快很舒服。

  許清詞在院子裡伸胳膊伸腿做晨操，沒多久，忽聽到有車聲直直靠近她家大門。

  片刻後，門鈴聲響起。

  有車聲，應該不是唐吟，若是唐吟來她家，走路就行了，許清詞便親自去開了門。

  而在許清詞打開門看到來人的瞬間，她就後悔過來開門了。

  門前站著的人是顧舟。

  距離上次在射擊場見到顧舟，已經過去有一段日子了。

  她當時就沒給顧舟好臉色，不知道顧舟今天過來是幹嘛的。

  許清詞站在門口，手撐著門擋著，沒讓顧舟進去，面無表情地問：“顧總有事？”

  顧舟手裡拿著早餐，微微抬了下手，看著許清詞的目光，柔和得好像他們是多年的好朋友。

  “清清，我來是為思竹的事，想和你道個歉。順便，一起吃個早餐吧？”

  許清詞還沒吃早餐，但對顧舟淡道：“我已經吃過了。”

  隨後她敏銳問：“你來為許思竹的什麽事道歉？”

  “上次家裡的事，還有老房子的事。”

  顧舟輕聲說。

  許清詞仔細打量著顧舟的表情。

  雖然顧舟沒有提到昨天的事，但顧舟今天過來的這個時間點太敏[gǎn]了，她不確定顧舟今天過來，會不會因為他已經知道昨天發生的事了。

  昨天的事，會是許思竹做的嗎？所以他今天才會一早過來？
  許清詞這樣想著，仍對顧舟沒什麽好臉色：“許思竹和我之間的事，用不著顧總來道歉。”

  顧舟溫柔地看著她，對她緩緩搖頭，並鄭重地承諾：“清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雖然現在房子在思竹手中，但我一定會幫你把老房子要回來的。”

  許清詞心裡直想翻白眼。

  她想要老房子，關他什麽事，什麽叫做她的事就是他的事，他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許清詞懶得跟顧舟廢話：“顧總說完了？那麽再見。”

  說著，許清詞就要關門。

  “清清，等一下。”

  顧舟擋住了門。

  “清清，”顧舟看著她身後，試探問，“你為什麽沒和唐吟住一起？你是和唐吟生氣了嗎？”

  許清詞不耐煩：“我回來取東西的。”

  顧舟很關心許清詞的模樣：“清清，如果唐吟讓你不開心了，我幫你出氣，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許清詞抬眼看向顧舟，隱約察覺到了點什麽。

  “你為什麽會認為我和唐吟吵架了？只因為我早上出現在自己家門口？而且，你為什麽會直接來我家，而不是去我和唐吟的新房找我？”

  顧舟依然溫柔地看著她：“清清，我不知道，我只是今早有種直覺，便來了。”

  許清詞無語，聽顧舟說的話很無語，聽顧舟叫她“清清”也很無語。

  許清詞冷冷地說：“顧舟，你和許思竹已經領證了，我麻煩你和許思竹一樣叫我姐，不要再叫我什麽清清。”

  顧舟難過地望著許清詞，卻在某一瞬間，忽然微笑起來，他輕道：“姐姐，以後我叫你姐姐。”

  許清詞：“？？”

  許清詞惡心得不行，實在受不了了，走出來關上門，徑直向唐吟家走去。

  之前她回唐吟家時，唐吟給她錄了人臉指紋解鎖，密碼也和她說了，她直奔唐吟家，徑直開了唐吟家的大門。

  顧舟還在她身後跟著她，許清詞敞著門問：“你還要進來嗎？跟我老公聊兩句？”

  顧舟臉皮再厚，也不至於再跟進去了。

  許清詞面無表情地關上了門。

  關上門後，她猜測顧舟不會輕易離開，她便站在院子裡靜靜等著。

  她沒想打擾唐吟，隻想著馬上就會走，靜悄悄地站著。

  但聽到家裡大門開的唐吟已經迅速推門出來。

  見到許清詞的身影，唐吟臉上難掩驚喜，許清詞見唐吟要說話，她連忙在唇邊比了個“噓”的姿勢，止住他聲音。

  她快步向唐吟迎上去，拉著唐吟的胳膊走遠一些，小聲解釋說：“顧舟來找我，我嫌他煩，就來你這兒待會兒，你別出聲，他應該還在大門外。”

  唐吟向門外看了一眼，自然看不到顧舟的身影，有大門擋著。

  他眉頭稍擰，對顧舟為何一大早來找她的事有所疑慮，一邊對她點了頭：“好。”

  許清詞松了口氣，隨即就有些不好意思。

  畢竟這是唐吟家，是她一大早上闖入唐吟家的，再加上昨天兩人有些不愉快，她昨晚剛對唐吟沒好臉色，今早她就來找他幫忙，她實在有些難為情，抹不開面子。

  許清詞低頭看著地面，心虛地向他道歉說：“唐總，今天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得在你家院子裡待一會兒，但我很快就走，您先進去吧。”

  唐吟溫和地看著她：“沒關系。”

  他低聲邀請：“清詞，你進來坐吧。”

  許清詞輕輕搖頭：“不用了。”

  她心裡已經有些後悔她剛剛怒氣洶洶衝動地走進唐吟家院子這件事了，她剛剛意氣用事了。

  但顧舟剛剛猜測到她和唐吟吵了架，她實在不想讓顧舟回去跟許家的人說她和唐吟吵架了，尤其不想顧舟回去對許思竹說她和唐吟吵架了，不想讓許思竹看她的笑話。

  雖然她總說不在乎許家的人，但她對許家的人，仍是有自己的驕傲和逞強。

  唐吟不可能留許清詞一個人在院子裡站著，清晨的溫度也有些涼，他看了眼院牆，勸說：“你在這兒站著，他或許能看到。”

  許清詞循著唐吟的目光看了一眼院牆，凝眸想了下，倒也確實。

  這牆雖然兩米高，但男生確實攀個手借個力就能看到裡面的光景了。

  許清詞便對唐吟道了聲謝，既然她已經進來，就抬頭大方地對唐吟說：“那麽唐總，今天打擾您了。”

  唐總搖頭：“不會。”

  唐吟帶許清詞進去，為她遞上了女主人的拖鞋，也是特意為她準備的拖鞋，邊問她：“他怎麽會這麽早來找你？”

  許清詞低頭換鞋，因為一大早就惹了顧舟的晦氣，脾氣有些不好，在盡量忍著火氣，她知道她不能對唐吟發脾氣，就輕聲解釋說：“他過來跟我保證，說一定會幫我要回老房子。”

  唐吟正要說話，又聽許清詞平淡說：“但我和他又沒有什麽關系，他這樣做，實在有些多余了。”

  唐吟驀然將心裡話咽了回去。

  他也正在幫她要房子，而今也是不敢說了。

  等要回來後再和她說吧，等那時她若生氣，他再哄吧。

  唐吟帶許清詞進去沙發上坐，輕聲問她：“吃早餐了嗎？一起吃？”

  許清詞搖頭，溫聲說：“你還沒吃吧？唐總你去吃吧，一會兒你還要上班的。”

  唐吟確實還沒吃，但他也不可能在這時間吃了，他隻想陪著她，另外他能感覺到她對顧舟不是一般的討厭，好像還有一些其他的事。

  唐吟給她倒了杯溫水，試探地問：“可以聊聊，你為什麽很討厭顧舟嗎？”

  許清詞看了他一眼，輕道：“唐總，你不會想聽的。”

  唐吟不假思索：“你說的，我想聽。”

  許清詞輕輕歎息：“你會後悔的。”

  “一定不會。”

  “……”

  許清詞忍不住皺眉，唐吟怎麽還主動要聽了。

  那她若說了，今天這就算是唐吟自討苦吃了，真不怪她，可是唐吟非要聊的。

  “那行吧，我給你講講。”

  許清詞抬頭，又提醒著說了一遍：“聽完，您可別後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