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第 44 章
◎“清詞說不想見你。”◎
既然唐吟不怕後悔, 許清詞便慢慢講給他聽。
從哪裡講起呢?
“顧舟大概是,”許清詞想了一下說, “大一下學期開始追我的,但其實他那時候有女朋友。”
開了這個頭,後面的故事就很好說了。
“顧舟追我的時候,選了兩條歪路。一條是去找許思竹打探我的喜好……那時候許思竹在讀高三。不知道許思竹後來是出於真喜歡顧舟的心思,還是她以為我對顧舟有好感而故意搶走顧舟。總之,我在讀大三的某一天,我收到了許思竹用匿名郵件給我發來的她和顧舟的照片, 照片都是攝像頭捕捉的畫面,就是我曾經說的,她不小心摔在顧舟懷裡, 她生病時,顧舟在她床前照顧她,還有種種, 最後看到了她發來的他們兩人的親密床照。”
“我沒對顧舟有過好感,因為他追我的時候就已經有女朋友, 我不喜歡這種亂來的, 所以其實我看到這些照片時, 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反感和惡心,很討厭這些。”
“許思竹讀高中的時候,對我沒有多少了解, 顧舟從許思竹那兒得不到什麽有用信息, 他就選了另一條路, 他收買了我宿舍的一個女生。”
說到這裡, 許清詞看向唐吟的目光變得幽深了許多:“那女生叫潘敏, 是來自山裡的一個姑娘,很不容易才考上我們那所大學。”
“顧舟讓那潘敏每天監視我,記錄我說了什麽幹了什麽,他對潘敏的回報是,他給了潘敏很多很多錢,多到讓一個勤奮的樸素女生變成了一個以為賺錢很容易的拜金主義。潘敏慢慢變了,變得不愛學習,變得喜歡買奢侈品,變得頻繁談戀愛,她不再常說‘我要讓家人過上好日子’,轉而常指著別人說‘你看那個土裡土氣的姑娘’。潘敏期末也頻頻掛科,這是顯而易見的。後來,她大學沒讀完,畢業證沒拿到手,就退學了。再後來,我聽說她去做了那種女孩。”
接連一個星期,唐吟每天送給許清詞的花都不同,但送花這件事對唐吟來說稱不上是多用心的事,薑璿也沒什麽為許清詞感動的。
“或許唐吟不會輕易放棄。”
但是在薑璿家,她也沒有多清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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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詞這陣子沒怎麽出去過,秦驍也約她約不動。
“……從那時候起,我就很討厭收買我身邊人的人。”
這不清淨倒不是來自於顧舟,而是來自於唐吟。
許清詞從唐吟臉上收回了目光,她聲音愈來愈輕:“所以,唐吟,你和顧舟,和許思竹,又有什麽,區別呢?”
許清詞已經走了。
唐吟緩緩閉上了眼睛。
薑璿能看出花花公子和深情專一的男人的區別,比如顧飛是前者,唐吟是後者。
許清詞說這些時,對唐吟的臉色還尚好,不帶諷刺:“關於黃晨傑,唐吟,你那時候大概是好意吧,收買了黃晨傑,但你也確實利用了黃晨傑人性上的弱點。許思竹也收買過我前助理孫潔,是用網貸讓孫潔越陷越深的,讓孫潔每天記錄我說了什麽幹了什麽。而顧舟,更是毀了一個人。唐吟,你可能不知道……我舅舅已經禁止黃晨傑進入他公司了。”
良久,唐吟慢慢睜開眼睛,眼底是一片晶瑩。
“清詞,如果顧舟再來找你,你可以隨時……”
打算等過段時間清淨了,她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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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顧舟一大早就來許清詞家門口堵她,許清詞來了火氣,當天就搬出了九龍花園,搬去了薑璿家住。
許清詞懶洋洋地笑著:“顧舟還不輕易放棄呢,有用嗎?”
薑璿若有所思地說。
“清詞,對不起。”
因為他讓她感到惡心。
唐吟說著抬頭,接著生生怔住。
唐吟聽得心中重重一緊,呢喃說:“黃晨傑。”
許清詞擺手,面上又揚起笑來,無所謂地說:“唐總別這麽說,已經過去了。”
他終於明白她為什麽不願原諒他。
唐吟手裡的煙灰抖落在白色地毯上,在白色長絨毛裡成了數個髒點,難看得不堪入目。
連抽了好幾口,整一支煙抽罷,唐吟又點了第二根煙。
長長地抽了口煙,唐吟閉眼喘熄,仍舊難以穩定。
許清詞微笑點頭:“謝謝。”
同時又重得,壓彎了唐吟的脊背。
“是啊,你收買了黃晨傑。”
就同他在許清詞心裡的存在一樣,髒的,惡心的,她無法揮去的厭惡。
白色地毯上,忽有一滴水珠落下,無聲無息,仿佛比煙灰還輕。
顫唞的手指卻依然沒有平靜。
只見客廳裡已經沒有了許清詞的身影。
秦驍用了各種法子,讓她幫忙追薑璿,讓她幫忙挑選禮物,說他心裡難受,讓她陪他喝酒,或是說他那裡有獨棟別墅空著請她過去住,許清詞都沒有出去,隻安靜等著秦驍要老房子的事情的進展。
每天薑璿下班回家,都會歎著氣扔給她一束花說:“唐吟今天又來店裡找你了,向我打聽你在哪。”
許清詞搖頭,隨意笑了笑說:“他那麽忙,堅持不了多久的。”
“唐吟啊,傳說中那麽高不可攀,那麽高高在上的男人,就這麽敗在你手裡了,清詞,你有點東西啊。”
連抽了三根煙,唐吟吃了塊口香糖,下樓拐進廚房接水,仿佛不曾發生任何事,平靜地端著溫水出去找許清詞。
唐吟沒有直接去廚房,徑直去樓上翻了盒煙出來,抖著手點了好幾次煙,才將煙點著。
唐吟睜開眼,臉色發白得已經沒有了血色,他搖晃著起身,勉強站穩:“我,我去給你倒杯水。”
只是,唐吟是每天都親自來薑璿店裡送花,親自來問許清詞在哪裡,薑璿就有些感慨了。
又過了一陣子,許清詞實在沒新衣服穿了,才終於出門,跟薑璿一起去店裡試穿衣服。
中午十二點半,許清詞正在二樓量體試衣的時候,一樓的門準時被人推開。
薑璿店裡的店員小蕎已經認識唐吟,迎上來說:“唐總中午好。”
唐吟手裡拿著一束花,詢問道:“薑老板在嗎?”
小蕎點頭,對著對講機說:“老板,唐總來了。”
薑璿看了許清詞一眼說:“好,我現在下去。小蕎你給唐總倒杯茶,麻煩唐總等一下。”
說完,薑璿問許清詞:“你下去嗎?”
許清詞自然搖頭,漫不經心地說:“沒興趣。”
薑璿想了想,拿出手機給許清詞撥了個微信語音通話,又用許清詞的手機接通了。
之後她將許清詞的手機免提放在許清詞旁邊,她戴著手機的藍牙耳機,下樓去找唐吟。
“唐總來了。”
薑璿是開店的,自然笑迎顧客。
而且唐吟每次來她店裡,不僅會送許清詞一束花,還會刷卡買件裙子。
只是唐吟每次買完的裙子,他都不會拿走,都是留在她店裡,說他以後過來拿。
每天一條裙子,這麽一攢,已經攢了二十條。
唐吟將花遞給薑璿說:“送給清詞的。”
薑璿今天拒絕了:“唐總,您真的別再送了,我不知道清詞在哪。這花,就算您放我店裡,清詞也看不到。”
唐吟仍是將花放到她店裡的茶幾上了。
之後,唐吟請求薑璿說:“薑老板今天可以幫我聯系一下清詞嗎?”
唐吟解釋:“唐沁瓷生病了,她很想清詞,所以我想拜托薑老板聯系一下清詞,問問清詞可不可以去看看唐沁瓷。”
薑璿關心問:“唐沁瓷的媽媽呢?”
唐吟說:“她出差了。”
薑璿有一點拿不準主意了。
她正想著該怎麽回答,耳機裡忽然傳來了許清詞的聲音。
“算了吧,璿璿,你拒絕了吧。唐沁瓷有舅舅和外婆在,我的用處應該也不大。而且我也快要走了,和小瓷相處太多,等分開的時候,對唐沁瓷也不好。”
薑璿在心裡暗暗地歎了口氣,抬頭對唐吟說:“唐總,抱歉,我聯系不上清詞。這麽多天了,我給清詞打電話也打不通,給她發微信,她只是偶爾回復我,她最近很忙。”
唐吟偏頭看了眼薑璿的耳機。
薑璿對他失笑:“我沒和清詞通話。”
說著,薑璿拿下了一隻耳機,大方地遞給唐吟說:“要不唐總您聽聽。”
唐吟垂眼看薑璿捏著的耳機,慢慢搖了頭:“不用。”
薑璿重新戴上了耳機。
唐吟輕聲問:“薑老板,清詞是已經回南陽了嗎?”
但他讓人去南陽的許清詞家裡問過,許清詞並不在南陽的家裡。
薑璿搖頭說:“沒有,清詞應該還在樂陽。”
“那她,”唐吟有些艱難地問,“是和秦驍在一起嗎?”
薑璿詫異。
她不知道唐吟為什麽會這麽以為,畢竟沒什麽人知道秦驍喜歡許清詞的。
許清詞也在耳機裡出了聲:“他在想什麽呢?告訴他,我沒有,我就只是不想見他。”
薑璿聽出許清詞來了氣。
許清詞不喜歡身邊的人誤會她的感情生活。
薑璿歎道:“唐總,您誤會了,秦驍和清詞只是普通朋友。”
許清詞聽薑璿落了一句,氣道:“還有一句話呢。”
薑璿揉了下太陽穴,心裡念了聲這姑奶奶,隻得傳達:“唐總,其實……”
“清詞只是不想見你。”
只見薑璿說完這句話後,唐吟重重地閉上了眼睛。
許清詞還是惡心他。
許久,唐吟睜開眼,眼底一片猩紅,掩飾不住的難過,他緩緩對薑璿點頭:“好,我知道了,謝謝薑老板,選一件衣服吧。”
薑璿不敢看唐吟的眼睛了,別開臉問:“唐總今天選完後,還是留在我店裡嗎?”
唐吟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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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吟離開後,薑璿轉身走上二樓。
二樓,許清詞緊抿個唇坐著,無疑唐吟說的那句話惹出了她的火氣。
薑璿不敢再提秦驍了,坐到她身邊,想了想問:“清詞,你要不要試試,接受一下唐吟?”
薑璿斟酌著說:“既然唐吟已經和你解釋清楚他和祝靜雲沒有關系,沒有談過戀愛了,而且他到二十九歲還沒談過戀愛,說明他對感情有潔癖,至少不是個亂玩的人,你或許可以試著給他一次機會?”
“再者唐吟也沒犯什麽不可原諒的身心出軌的錯誤,你這麽一棒子打死他,也對他太狠了些吧?”
許清詞沒有說話。
她想起了許修言的話,女孩子心軟會受傷,女孩子永遠不要心軟。
過了好半晌,許清詞輕聲說:“有點想唐沁瓷了,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生病了。”
薑璿問:“去看看她?”
許清詞想了又想,還是搖了頭:“算了。”
薑璿沉默了半晌,歎息著說了一句:“清詞,你還是喜歡唐吟吧,不然這麽多天,你為什麽都不出門?”
許清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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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沁瓷是真的生病了。
唐沁瓷上幼兒園這兩年,總是會時不時地感冒發燒,班上的小朋友們也都常常感冒,一個小朋友感冒,能傳染大半個班級。
唐吟到家後,先去脫了外套,洗手消毒,而後腳步輕緩地上樓。
直至上到三樓時,看到唐沁瓷正一個人坐在地上玩洋娃娃。
小姑娘發著燒,腦門上貼著褪色貼,臉色泛紅,嘴唇泛白,是很不舒服的病殃殃的模樣。
唐沁瓷三四歲的時候很怕黑、怕一個人,現在她不再怕了。
唐吟過去問:“外婆呢?”
唐沁瓷抬頭說:“外婆在廚房給我做餅乾。”
唐吟進來時沒向廚房那邊看,沒注意到他媽在廚房。
唐吟剛要再問,唐沁瓷身邊的對講機忽然發出聲音來。
“寶寶餓了嗎?”
顏如玉哄著說:“外婆馬上就給寶寶做好蛋糕了哦。”
唐沁瓷笑著對舅舅比劃了一個“噓”的手勢,按著對講機說:“外婆,寶寶不餓,不急的。”
唐吟看著唐沁瓷的手勢,慢慢想起了許清詞。
那天,許清詞也這樣對他比劃了一個“噓”。
唐沁瓷跟外婆又說了兩句話後,放下了對講機,她站起來抱住唐吟的脖子,扁著嘴巴問:“小舅舅,小舅媽呢?小舅媽晚上還是不能陪我睡覺覺嗎?”
唐吟輕聲說:“小舅媽晚上要加班,晚上舅舅陪你睡,好不好?”
唐沁瓷擔心問:“可是小舅媽都加班半個月不回家了,小舅媽身體還好嗎?”
“沒有,她身體很好。”
唐吟之前幾乎沒有騙過唐沁瓷,唯有近來,唯在關於許清詞的事情上,他對唐沁瓷說了謊:“小舅媽隻加夜班,白天會休息的,小瓷不用擔心。”
唐沁瓷長長的睫毛眨啊眨,似乎是能感覺到小舅舅說的不是實話。
她有一點被隱瞞的不開心,但她還不太舒服,身上沒勁兒,有點難受,就沒再說什麽。
她低著頭,又玩了很久的洋娃娃,忽然輕聲開了口:“小舅舅,你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小舅媽嗎?”
唐吟坐在地上,看著她手裡的洋娃娃,輕聲問:“為什麽?”
“因為我感覺小舅媽沒有看上去那麽開心。”
唐沁瓷越說,聲音越低:“我感覺她和我一樣,都沒有爸爸……”
唐吟靜靜地看著小外甥女,恍惚看不清小瓷是小瓷還是小詞。
清詞有爸爸,沒有媽媽,小瓷有媽媽,沒有爸爸。
她們兩個像極了,漂亮,敏[gǎn],脆弱,有相同的嫉惡如仇的個性,也有相同的想要卻又得不到的東西。
“好,舅舅知道了,舅舅會好好保護你和小舅媽的。”
唐吟溫聲說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