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安排好公司的事， 許尤簡單收拾好行李，便帶著許牧歡登上了前往A市的飛機。

  許牧歡是第一次坐飛機，好奇得到處東張西望， 尤其飛機升上高空後，他更滿臉激動興奮，臉貼著舷窗目不轉睛地盯著外邊白色雲層看， 還比著手勢讓許尤給他拍照。

  等玩累了，他才乖乖在座椅上坐好， 好奇問：“爸爸， 我們去A市幹嘛啊？”

  許尤捏捏兒子軟乎乎的小手，笑道：“你不是很想媽媽嗎？爸爸就是帶你去A市找媽媽呀。也順便去看看醫生， 請他們幫寶貝兒治治病。”

  許牧歡“哦”了聲，比起去治病更關心“媽媽”：“可是爸爸你不是說， 媽媽是超級英雄， 要執行秘密任務， 不能來見我們嗎？”

  “以前媽媽是在執行秘密任務，不過他現在已經完成任務回來了，所以我們可以去見他了。”

  鈺一皙——

  “耶！我終於可以見媽媽了，別的小朋友都有媽媽，我也好想有個媽媽啊！”

  許尤看著兒子高興的模樣，唇角微微揚起，心情卻沉甸甸的。

  許牧歡垂下腦袋搖頭，下一秒又精神起來，眼睛亮晶晶道：“但我很快就可以見到媽媽了。爸爸說，他就是帶我來找媽媽的。”

  第一期化療開始前，許尤帶著早已迫不及待的兒子去見陸潯。

  許尤帶著牧歡走進大廈，卻連辦公樓都沒能進得去。

  *
  來A市前，許尤托薑城在兒童醫院附近租了套房子。

  “是超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許牧歡起初還興致勃勃，後來越等越困，不知不覺竟趴在許尤懷裡睡著了。

  許尤第一時間就做了HLA配型，陳主任也表示會在中華骨髓庫尋找合適的供者。

  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到和許牧歡相匹配的骨髓配型。

  若能找到和許牧歡全相合的供者是最好的。

  “牧歡，看薑叔叔給你買了什麽？”他一把抱起許牧歡，又將手裡的玩偶遞過去。

  三人上車後卻沒去出租房，而是直奔兒童醫院。

  “對，他可是超級英雄，最厲害了，什麽困難都不怕。”

  前台告訴他，只有公司員工才能上去，想要見陸總更得提前預約。

  “怎麽會，媽媽只是還不知道你的存在，等他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你的。”許尤摸摸兒子小腦袋，又問：“爸爸交給你的任務還記得嗎？”

  而要讓他配合做配型，就免不了告知其牧歡的身份。

  許牧歡驕傲道：“我媽媽也是超級英雄。爸爸說，她比超人還厲害呢！”

  兩個小時後，飛機在A市機場降落。

  許牧歡乖乖坐在一旁石階上，表情有些失落，抬頭問許尤：“爸爸，媽媽是不是不想見我？”

  許尤一手牽著許牧歡，一手拉著行李箱往外走。

  許尤親了下他的小手，將水杯遞過去：“渴不渴？來，喝點水。”

  許尤專注看著他，眼裡滿是心疼。

  陸氏集團在A市無人不知，其所在的曙光大廈更是市中心的標志性建築。

  這種情況他提前也預料到了，沒多費口舌，而是牽著許牧歡走出大廈，在旁邊的陰涼處等著。

  許尤自然是要做配型的，但以防萬一，作為孩子的另一個爸爸，陸潯也得來做配型。

  薑城好奇心更強了，連連給許尤使眼色，可惜後者完全沒說的意思，他也只能放棄追問。

  許牧歡接過水杯，咬著吸管認真喝水。

  許牧歡立刻脆聲道：“記得！爸爸，我保證完成任務！”

  兒童醫院血液科陳主任一號難求，還是薑城到處找朋友幫忙才掛上的。

  他看過許牧歡的各項檢查報告後，立刻安排他入院。

  住院這段時間，許牧歡一直很乖，做檢查也不哭不鬧，只有實在難受了，才趴在許尤懷裡喊“疼”。

  得知富貴真實身份是陸潯後， 許尤沒準備去見他， 也以為他們不會再有交集。

  先前谘詢醫生後， 他得知牧歡這種情況，除了前期大劑量化療外，還需要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

  移植前，先要進行骨髓配型，這是造血幹細胞移植的關鍵。

  許尤每次看著他蒼白、被淚水哭花的小臉，心都如刀割一般的疼，偏偏這些只能兒子自己承擔，他想代替都沒有辦法。

  和許尤之前了解的差不多，先要進行化療殺死癌細胞，在病情穩定後，再進行造血幹細胞移植。

  薑城瞥了眼許尤，他一直好奇牧歡的媽媽是誰，但怎麽問許尤都不說，於是故意套話道：“是嗎？那你見過媽媽嗎？她高不高？長得漂不漂亮？”

  哪知道這麽快，他就要帶著牧歡去找對方。不僅如此， 還得告訴陸潯， 牧歡是他的兒子。

  他就不信陸潯還不出來了。

  各項報告結果出來後，醫院很快制定了專門針對牧歡的治療方案。

  辦好入院手續，緊接著又是這樣那樣的檢查，比縣醫院要詳細得多。

  機場外，薑城早就等在那了，見到兩人立刻飛奔過來。

  他一覺醒來，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周圍還是沒有媽媽的身影，頓時失落道：“爸爸，媽媽還沒出來嗎？”

  許尤這會已經開始後悔了，早知道要等這麽久，他應該讓牧歡待在醫院，自己一個人過來的。

  “寶貝累了嗎？你累的話，我們就先回去，改天爸爸再帶你來見媽媽好不好？”

  許牧歡點點頭，從爸爸懷裡站了起來。

  沒能等到媽媽，他低垂著腦袋，明顯不太高興。

  許尤也沒辦法，只能帶著他先離開。

  他當初決定收留富貴的時候，也完全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會連見一面對方都這麽難。

  要不是為了牧歡，他不會再來A市，更不會在這兒乾等這麽久。
    兩人轉身往外走，都走了幾步了，許牧歡忽然看見什麽，眼睛猛地一亮。

  “是媽媽！”

  他撒腿就往大廈門口跑，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一把摟住了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的腿。

  *
  大廈門口，陸潯剛開完董事會議出來，準備去視察公司新收購的商場。

  他身邊跟著助理和數名公司高管，其中該項目的負責人正匯報著商場接下來的詳細規劃。

  他聽得正認真，完全沒提防這時會有個小孩衝出來，突然抱住自己大腿。

  還仰起頭笑著喚他“媽媽”。

  小孩很可愛，臉頰肉肉的，穿著印了小動物的背帶褲。他眼神清澈，裡邊是掩不住的興奮，只是皮膚太白了點，看著沒什麽血色。

  當然可愛歸可愛，聽見“媽媽”二字，陸潯還是一下黑了臉。

  他哪裡長得像媽媽？這碰瓷的方式也未免太荒謬了。

  察覺陸潯臉色不對，宋修鳴連忙蹲下`身，和顏悅色道：“小朋友，你認錯人了哦，陸總不是你媽媽。”

  許牧歡歪著腦袋打量陸潯，一臉困惑不解：“可是爸爸說，你就是媽媽呀。”

  來這裡前，爸爸給他看過媽媽的照片，他也是那時才知道，媽媽原本就是之前自己在電視裡見到過的帥叔叔。

  “你爸爸是誰？”陸潯忽然開口問。

  許牧歡立刻轉頭朝許尤看過去。

  許尤就站在不遠處，見一群人視線都投過來，這才邁步朝這邊走近。

  他心情很複雜，不知道該怎麽和富貴再見。對方那張臉明明再熟悉不過，此時給他的感覺卻又無比陌生。

  “好久不見。”他走到陸潯面前，看著對方道。

  說完這話，許尤才發現陸潯看他的眼神很陌生，還帶著些不耐煩和戒備。

  他忽然有點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他就聽見陸潯冷淡道：“你是誰？我們認識？”

  許尤一下愣住，他不可思議地仔細打量眼前的人，發現對方並不是裝出來的。

  他是真的不認識自己了。

  許尤沒想到還能有這麽狗血的事，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來之前想過見面後的很多種可能，唯獨沒想過對方會完全忘了自己。

  陸潯對許尤的反應不感興趣，隻當對方是心虛了。

  他不想在這個無關緊要的小插曲上浪費時間。

  “孩子這麽小，你不教點好的，反而教他來碰瓷。你是怎麽當爸爸的？”陸潯皺眉，眼神帶著厭惡道：“這次就算了，要還有下次，我會交給警察來處理。”

  他說完徑直離開，一個眼神也沒再給許尤。

  一群人浩浩蕩蕩坐車離開，許尤才慢慢回過神來。

  想起陸潯剛剛說的話，沒忍住被氣笑了。

  這簡直……太他媽荒唐了。

  *
  許尤沒有就此放棄，尤其是當陳主任告訴他，中華骨髓庫沒有和牧歡相匹配的供者，且他的骨髓配型對牧歡來說排異反應較大時，更是堅定了必須說服陸潯來配型的想法。

  陸潯不記得他了，也忘了在雲塘村的記憶，想讓他答應來配型很難，好在許尤之前早有準備。

  上一次去找陸潯時，他曾交給牧歡一個小任務，讓他想辦法拔一根陸潯的毛發。

  這個任務牧歡完成得很好，許尤也正是靠著這根毛發，去鑒定中心做了親子鑒定。

  鑒定結果毫無懸念，陸潯正是許牧歡的生物學父親。

  拿到鑒定結果後，許尤又去了曙光大廈。

  走的時候許牧歡還在睡覺，他便叮囑了下護工，讓她照顧好孩子。

  曙光大廈進進出出的人很多，許尤知道進不去，索性就在外面找了個位置蹲守。

  他當然不是毫無準備的，到這裡時，他便花錢買通了保安，知道陸潯在公司裡，這才一直守著的。

  蹲守的過程枯燥而無聊，許尤索性打開電腦，趁這個時間修複下蔬果果APP一些已知的BUG。

  他工作時全神貫注，幾乎完全投入了進去，對外界的一切都缺乏感知。

  等忙完手上的活，才發現天色不知什麽時候暗了下來，整座曙光大廈都被掩在暗色之中。

  “糟了！”許尤暗道不好，“人不會已經跑了吧？”

  他話音剛落，身後忽然響起道低沉的聲音：“誰跑了？”

  對方聲音很熟悉，許尤轉過身，發現身後站著的正是陸潯。

  他穿著白色襯衣，衣服平整乾淨，連一絲皺褶都沒有，五官輪廓挺拔一如之前，只是此時又多了幾分冷厲，給人感覺很難親近。

  許尤打量的時候，陸潯眉頭已經越皺越深，聲音沒什麽溫度地冷道：“你怎麽又來了？還一直在這兒守著。怎麽？又想換新的碰瓷方式？”

  “誰碰瓷了？”許尤沒好氣道：“要不是被逼無奈，誰稀罕來找你？”

  陸潯從他的話裡聽出點端倪，他努力回想了下，卻怎麽也想不起自己曾經在哪見過對方。

  “我說過，我不認識你。你再來胡攪蠻纏，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好，好一句不認識。”許尤心裡本來就窩著火，這下算是全給點著了。

  他從包裡取出親子鑒定報告，直接一把扔陸潯臉上，氣勢洶洶道。

  “那你說說，這又算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