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鄧離抱著滑雪板衝上山峰,心情愉悅,她大呼一口氣,雪色煙霧繚繞在清冷的面容上,轉身時,正要擺一個好看的姿勢,卻見宋遲穗面前擋著一個黑衣女人。
她正在給簡秋雨拍照,簡秋雨在她面前擺著各種姿勢,雖然她看不見她的正臉,也看不清宋遲穗的表情,但她可以想象,兩人都是掛著笑容的,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鄧離的笑僵了下,重重把滑雪板插進雪堆中。
心無來由地顫了一會兒,她偏頭不再去看她們,去看雪景,看白茫茫的一片,看大家臉上掛的笑容,看山後的雪松,整齊漂亮,萬年如青。
或者看天上的太陽,它是那麽刺眼,但看久了,眼裡的溼潤也就幹了。
鄧離知道自己在這個世界只是一個旅客,不能有太多牽絆,可心總是澎湃如火,跳動著,焦躁著,只要活著,就會有源源不斷的欲望。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她暫且還沒能想那麽透徹明白,隻由著心裡來,心煩躁就煩躁吧,總會過去的。
總有一天會平靜的。
她還沒滑過雪,到了頂峰後,撐著兩個滑雪杆慢悠悠往下。
宋遲穗舉起另一個手機,對準鄧離哢哢哢拍了幾張,沒一會兒,鄧離抱著滑雪板再一次上去。
她忽然停下來,側頭對著她:“你心裡還有她嗎?”
*
兒童滑雪區,坡度並不大,或者說沒有坡度,帶小朋友來滑雪的多,她們穿著紅藍綠粉各色衣裳,在玩雪的旅途中笑得呵呵的。
簡秋雨見她視線已經挪開,便順著她的眼神看過去,原來宋遲穗看的不是別人,而是鄧離。
遠處的人看不清宋遲秋是瘋是傻,或者說,沒有任何人在意她。
這話憋在心裡許久了,原本只是想幫助段甜甜走出失戀的痛苦,沒想到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第一次戀愛,宋遲秋更氣了,那為什麽是她,為什麽。
不是一顆棋子嗎?怎麽那麽在意。
“騙人,忘記了,你怎麽知道我說的她,難道你從前只和她談過戀愛?”
段甜甜喊著她:“小心啊。”
一面,她見簡秋雨在旁,便把手機遞給她:“老師,你的我已經拍好了。”
“怎麽樣。”
“難度這麽高,她技術還這麽好。”
“哇哦!”
段甜甜也,有同樣的感受嗎?
宋遲秋撐著滑雪杆,慢吞吞往前挪,架不住段甜甜滑得快,一連上去,勾著她的手肘:“秋秋,我教你。”
她想了一會兒,才知道她說的是誰:“你說裴雲?我早忘記了。”
雪地裡,她快得像陣風,隻覺得雪花刮似刀子刮在臉上,但也壓不住她要往前衝。
“厲害厲害!”
周圍的人紛紛鼓掌尖叫,看遠處的人身輕如燕,駕輕就熟的模樣十分佩服。
宋遲秋自然不用裝瘋賣傻,隻甩開那滾燙的手腕:“我自己滑。”
接過手機,宋遲穗也沒抬頭看她,隻認真地拍著遠處的人。
可是可是,她明明才和裴雲分手,她和她也是談過戀愛的,有過美好的回憶,一起吃飯,牽手,親吻,這些都是有過的,想著這些,她不由得會疑問,段甜甜是因為喜歡她才會和她這樣,還是因為身邊需要有人才這樣。
鄧離調整好姿勢,朝著底處看去,身體稍稍用力,便呈一道亮光迅速往下滑落。她看見雪花濺起,不停往後,整個人一直向前,不斷向前,心情也在那一刻被治愈了。
段甜甜湊上前,一雙大眼睛在她面前眨了眨,睫毛上雪花堆積,顫唞時,像煙霧一樣松散開,罩得她眼睛朦朦朧朧的。
段甜甜隻緊跟旁側:“其實,那個問題你不用告訴我答案。”
她忙搶兩步劃過去,一屁股坐地上,發出悶聲一響。
宋遲穗被旁邊的歡呼吸引,她原本替簡秋雨拍著照,聽了聲音,連忙側頭過去,見一道身影比剛剛滑落還要迅速,漂亮地落在地面。
段甜甜看她臉色素冷,眼神裡還帶著懷疑。
她不知道怎麽解釋,原原本本,就是想借用那個方法說出心中不敢說,做心中想做不敢做,如今到了跟前,她忽然有種害怕的感覺。
遭了,忘記拍她。
美人一下歪倒在雪地,好似玉山傾倒。
為了給鄧離拍照,宋遲穗還挪動了一下輪椅,挪到能拍全鄧離的全貌。
宋遲秋蹙眉,一雙淡若梨花的眼瞥向她:“我。”
她悶著頭往前,速度也越來越快,身體便不受控制往前倒去。
段甜甜撐著滑雪杆緊跟其後:“對呀,她是我第一次談戀愛。”
簡秋雨沉悶著朝她走來,每一步都陷進雪地裡,雪融發出滋滋聲,像在心裡落了場細雨。
拉著宋遲秋手和胳膊一通檢查,絲毫忘記自己屁股腚已經開花。
宋遲秋滑過她身旁,棕色的卷發飛揚,柔柔飄在她臉上,她聞到一股淡淡梨花香氣,心情舒暢。
她抱起滑雪板,朝著超高難度的坡度跑去。
“沒事吧。”
她撩起她的褲腿,看她腳踝的動靜,沒事沒事,便松口氣,重新將褲腿扯下去,蓋住她冷白的皮膚。
宋遲秋看著她靠在身邊,近在咫尺的臉,忽然一下軟了脾性:“你這麽說,那裴雲不就是你的初戀了。”
初戀?
段甜甜沉思了會,什麽是初戀,是第一個接觸的喜歡的嗎?
她知道裴雲是雙,或是只和她玩玩,就要去和男人結婚身子。
這樣的配叫初戀嗎?
而且,兩人實質也沒發生什麽。
她隻記得迷戀裴雲的時候是真迷戀,現在想起沒感覺是真沒感覺。
“我覺得,第一個相互喜歡關愛的人,才是初戀吧。”
思索了很久,她才認真看著宋遲秋:“所以我。”
宋遲秋瞳孔瞪圓了些,抱著膝蓋的雙手掐緊褲腿,發出摩挲聲來。
她神情猶猶豫豫地,淺淺哦一聲。
段甜甜站起來,雙手叉著腰歎口氣,待心緒平複了,把手伸過去,伸到宋遲秋跟前:“來,我教你滑雪。”
背光下,宋遲秋抬起頭,頭髮洋洋灑灑起飛,她緩緩探出手,乳白色皮手套輕輕搭在那人手掌,擦地一聲,段甜甜手指彎曲,將她握緊,扶她起來。
*
雪山瞭望台,男子身穿黑色羽絨服,坐在黑色皮椅上,手裡端個望遠鏡,正朝滑雪場看。看清了人員分布,他扯開嘴微微一笑,露出口黃牙。
繼而放下望遠鏡,一雙深邃而又狡黠的眼透露著深不見底的詭異。
他嘴裡嚼著口香糖,單指在膝蓋上點了點:“陳峰。”
身後的男子走上前,手裡牽著幾條鐵鏈,每一條鐵鏈都牽連著一頭高大威猛的狼犬,它們正齜牙咧嘴,眼神凶狠,嘴裡發出毛骨悚然的駭人聲。
“宋總。”
男子上前兩步,微微彎著腰。
宋天複吐掉嘴裡口香糖,身子前傾:“你說,從今天以後,我就沒有敵人了,這個日子活的算徹底輕松了。”
陳峰不知道多說什麽,隻附和道:“是徹底輕松了。”
他扭了扭脖子,發出咯咯響聲:“只是,沒了宋遲穗,以後日子多難過,沒啥意思。”
她這個二姐姐還算聰明,每次都福大命大,令人刮目相看。
只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最終還是贏了。
他站起身,最後一次舉著望遠鏡看了看,隨後舉著手在耳旁揮了揮,下命令似的:“去吧。”
主人一聲令下,陳峰立即送了牽引鐵鏈,在將幾顆球狀的衣物紛紛拋向前方滑雪場地。
他捏著嘴角,哨聲一響,十幾頭狼犬踏雪奔去,像支整齊的軍隊,衝向目的地。
狗叫聲劃破長空,眾人轉頭看去,見身後雪花被掀得飛起,十幾隻不知道哪裡來的狗正朝她們撲來。
一時間,場內人尖叫連連,抱頭亂竄。他們拖鞋的拖鞋,揮杆的揮杆,正要和狼犬殊死搏鬥。
鄧離一轉身,見猛犬朝她撲來,立即低了下頭,狼犬摔在雪地裡打了個滾,起身時抖了抖身上的雪花,毛發如針,根根分明。
那樣凶惡的眼神勢必已經發瘋。
鄧離抱起滑雪板,朝著眼前狼犬擲去,狼犬咬著板子,卻也被狠狠彈了出去。
她看向四周,這才毛骨悚然,不只是一匹狼,而是多匹。
場上都是手無無縛雞之力的人,她們哪裡是狼犬的對手,眼看就要咬住人了,忽地一下,不知道哪裡衝出來幾個幹練的打手,和狼犬打了起來。
宋遲穗著急望著遠處的鄧離,一面跟周喜民說:“人都去了嗎?為什麽還有那麽多隻。”
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原本帶著保鏢是來保護她的,如今突發這樣的事,她只能先救場內的人。
周喜民他們站在場外,還算有一個稍低的欄杆擋著,且狼犬似乎還未發現她,所以她暫時是安全的。
眼看著宋遲秋困在狼群中,宋遲穗望向周喜民:“周叔,快去幫姐姐。”
“是,小姐。”
周喜民一走,新蘭戰戰兢兢扶著輪椅,縱然是隔危險那麽遠,她哪裡見過此等場面呢,狗咬人都出過人命呢,更別提瘋狗、狼狗咬人了。
她站在一旁,幾次想要躲,但都被宋遲穗冷靜的神情給震懾住了。
她不害怕嗎?新蘭抹了把額頭大汗,頓時肅然起敬。
那狼犬也是眼尖的,像是聞到什麽新鮮的血液,又像是找到了終極目標。
隔著鐵柵欄,它目光凶狠地盯著遠處那個輪椅上的小女孩,小女孩的顏色是黑白的,它齜牙咧嘴,從她的下半身掃射到上半身,看見她頸脖,看著那跳動迅猛的大動脈。
它不由後腿往後一坐,狠狠蹬上前去。
宋遲穗看向狼犬朝自己跑來,心不由緊張起來,她剝開戒指,放出3cm長的銀針,銀針閃閃發光,發出蹭一聲響。
她把它舉在身前,眼看著那隻狗就要躍過欄杆,朝她撲來。
宋遲穗閉上眼睛,聽見新蘭一聲慘叫,又聽見嗖嗖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射過來。
她再睜開眼時,見狼犬已經掛在欄杆上,雙眼泛白,舌頭吐老長,後腿上一股鮮豔的紅色順著腿往下流,滴答滴啦,染紅了一片白雪。
鄧離跑上前,按著狼犬的屁股,將小刀抽出來,看著宋遲穗和一旁地上打滾的新蘭:“管家,快帶小姐走。”
她屁滾尿流爬起來,扶著輪椅:“是,夫人。”
宋遲穗卻拉著欄杆:“阿離姐,你先出來吧。”
鄧離和她對視了一眼,又轉身看見狼犬撲向遊客:“你先走,快!”
抓著欄杆的手被新蘭一根手指頭一根手指頭掰下來,而後推著她:“小姐,夫人讓先走就走吧。”
宋遲穗轉過頭,看那個身影衝進了狼群。
新蘭平時身體不怎麽能跑,這會不知道哪裡來了力氣,哪怕推的是九頭牛,她也能跑飛快。
輪椅滾著雪地壓出一抹痕跡,還有一對深凹腳印。
不知道過了多久,男人站在那輪椅滾過的地方,彎下`身來,輕輕抹了一把地上的雪,眼神時不時看向滑雪場那些打手們。
“看來我這個二妹妹還是有備而來,只是可惜了。”
他拍拍羊皮手套的雪澤,快步超前走去。
新蘭推著她跑啊跑,不知道跑到了什麽地方,她隻喘著粗氣,一面看四周的路,正準備往前時,忽地一下,肩背像被人狠狠撞擊了一下,而後眼前一黑。
宋遲穗見身邊的人倒下,正要叫她:“新。”
話音還未落,頸脖傳來一陣悶響,而後頭腦昏沉,就再也記不得什麽了。
*
滑雪場,段甜甜掄著兩個滑雪杆,將撲來的惡犬打到在地。
見狗摔在地上,宋遲秋也舉著杆子朝它的頭狠狠吹了兩下,直到狼犬沒有了力氣起來,她才停手。
場上的狼犬被處理得差不多了,此時有不少遊客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驚嚇,還有傷,滑雪是不可能滑雪的,大家都忙趕著逃下雪山,生怕再來一群,那就沒有此刻這般幸運了。
鄧離殺了幾頭狼犬,看滑雪場總算安全了,她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此時,青水已經受了傷,簡秋雨則在一旁照看她。
鄧離跑上前:“怎麽樣。”
少女的腳踝白嫩,被咬兩個牙齦後,冒了一些血,簡秋雨此刻正替她止血,嘴裡還念念有詞:“都因為我,你幹嘛跑我前面來。”
青水哭哭啼啼:“我怕老師受傷嘛。”
鄧離拍了拍她的肩:“先下山吧。”
她往段甜甜方向走,和她們匯合後,確認了都沒有傷,才協同一起下山。
看向宋遲穗的方向,見人已經走遠,想必是下山去了。
回程路上,大巴車正等著他們一車一車的人。
鄧離檢查了一圈,也不見宋遲穗的人,心裡頓時慌起來:“小穗呢?”
她抓著一旁的周喜民問。
周管家帶著保鏢在一起,你看看我,我看看,均紛紛搖頭。
周喜民:“跟新蘭在一起。”
人一下不見了,她的心漏跳一拍,忽然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要發生一般:“你們先回去,我上山看看。”
見鄧離下了車,段甜甜,宋遲秋也跟了下去。簡秋雨聽說宋遲穗不在,也丟下了青水,跟著上了山。
青水只能眼睜睜看著,一邊捂著自己的傷口。
皚皚白雪,鄧離找到了輪椅滑過的地方,大雪尚淺,還未蓋過痕跡,她順著輪椅方向跑,將跟來的人狠狠甩在了後面。
她邊走邊打電話,宋遲穗開著靜音,沒有人接。
“小穗。”
“宋天複呢?”
鄧離心口一緊,忽然想起了狼犬,想起了那個男人,想起了不好的事,原來這一切,都是有預謀的。
再往前時,見雪地裡躺著一個暖黃色衣服的人影,鄧離三兩步走上去,將她翻身過來,重重拍她的臉:“新蘭,小穗呢。”
新蘭被搖醒,腦海像是一團漿糊,眼睛剛剛睜開,見面前一張焦急的面孔:“小穗呢?”
“小姐?”
她指了指山上:“我也不知道,我都是,忽然,暈了。”
鄧離哀歎一聲,撂下她,再次往後山衝去。
*
宋遲穗恍若做了個巨大的夢,夢境裡,將她不願意回憶的事再次鋪展開來,那些痛苦、流淌著鮮血的、帶著生命離去的畫面,一幀幀在她面前鋪展開來。
她不想面臨的,如今血淋淋地朝她壓來,殘酷,真實世界的殘酷,她總要面臨。
滿身是血的父母,滿身是血的自己,似乎,還有一個,詭異的,男孩的眼神。
他那時不過十一歲,瘦瘦矮矮的,模樣膽怯,眼睛裡透露的竟是無辜。
“哎。”她長歎一口氣,鼻尖吹起臉前的長發,素白的小手在雪裡凍得通紅。
她的食指勾了勾,像是想要勾住什麽東西一般。
啪,有一片冰冷的器具貼在臉上,宋遲穗眨眨睫毛,緩緩蘇醒。
醒來時,在臉上橫著的刀片面前,看見了自己的眼睛,也被那白色的光刺激得再次閉上。
這是哪裡,她又怎麽在這裡。
“喲,二姐姐醒了。”
宋天複收走刀片,他還是不忍心去破壞那張驚為天人的容顏。
宋遲穗抬眸看向他,瞳孔狠狠一聚:“原來,是你。”
是他,一直都是他,宋遲穗千算萬算,竟不知道小惡魔一直躲在大人身後,裝單純,裝無辜。那些表象的美好也都是裝出來的。
宋天複哈哈大笑幾聲,在她身邊圍著轉,雙手時不時摸著她的輪椅:“二姐姐啊二姐姐,你和我鬥,和我爭,你輸了。”
她把手放回口袋,輕輕摩挲著什麽,沒一會兒,宋遲秋那邊收到了視頻通話。
正上雪山的宋遲秋點開通話鍵,正要說話,卻聽裡面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為了讓你死得明白了,我就實話說了,其實,你父母出車禍,還有你的腿,都是我一手謀劃的。”
宋遲秋呼吸一屏,對段甜甜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快,快報警,快,快查定位!快。”
鄧離從前方折回,發現宋遲秋頭腦清晰,耳聰目會的,一下驚了起來,又見段甜甜並未有什麽驚詫之色,心中不忍疑問萬千,只是目前重要的,是找到宋遲穗。
她連忙撥通了報警電話,並且要到了定位地址。
手機上發來的通訊地址在後山,鄧離看著那個小紅點,鎖定目標,開始行動。
簡秋雨也湊在一邊:“在哪裡,我也去。”
鄧離給她看了一眼:“這裡,你我可以分頭上山去找。”
兩人往上走時,段甜甜說到:“不行,後山危險,時常發生雪塌陷,你們會沒命的!”
她說的沒錯,後山進山口也攔著圍欄,守衛森嚴,是不許人進去的。
鄧離像沒聽見似的,一意孤行,她第一個衝到守衛處。
“小姐,後山不允許進,危險。”
鄧離二話沒說,像是閃電一般從兩人中間擠過去,這個時候,誰能攔得住她?誰也,不能!
簡秋雨跟著往裡走,卻被幾個保安狠狠拉著:“說了不許進,不許進。”
剛放一個人進去,這下守衛更加森嚴,任憑誰都不能進去了。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看著那片藍色,絢麗而又固執地,消失在遠處的山林。
白雪皚皚,到底是一意孤行,連自己性命也不要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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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遲穗聽宋天複說了一大段,此刻也是塵埃落定,終於,她揪出了凶手。
這麽多年了,為這一天,她值得了,她滿意了。
胸口那常年集聚的霧氣散開,一下撥開雲霧見月明了。
她情不自禁勾唇,笑聲泠然。
“你為什麽笑?”
“死到臨頭了,還笑?”
宋遲穗端正坐著,即便是這個時候,她也一絲不苟地坐直,不卑且亢,居高臨下,縱然是仰視宋天複,也像是大樹看蚍蜉那般,看它如此渺小,可笑。
“怎麽,我笑不笑,與你何乾。”
宋天複徹底怒了:“宋遲穗,你不要為你是大伯的女兒,你就是名正言順的,你從來都看不起我,時至今日,你還看不起我?”
宋遲穗自認,從小到大,她沒有看不起別人,她只有無視,無視別人,無視任何人。
如今依然,她端著手,整個人在寒風凌冽中,顯得玉骨冰肌,比這雪山還冷。
她閉著眼,心想,也算是為父母真正報仇了。
宋天複看她如此淡然,更是一腔怒火沒地燒,他指著山頂,山頂臥著塊雪石,白亮發光,它在斜坡上,顯得又那麽搖搖欲墜。
“我不會親手殺你,你的死,將會是一個意外。”
他俯身在她耳旁:“你會埋在雪堆裡,死得乾淨淒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