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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秧子夫君是當朝首輔》第八十一章
  第八十一章

  益州地處西南,與南越和南昭國均有交界,除金平城和極有限的幾座縣城外,大部分地區山高林密、瘴氣叢生、路途難行,民智難開,北昭官員私下裡都稱其為“冷板凳”,若被發配到這裡,一生與黃蘆苦竹作伴,升遷無望。

  噅律律的勒馬聲傳來,四人翻身下馬,沿著山道往上走。

  “起初便是這個村莊有人報案,道才下葬的屍體不翼而飛,我與厚之隻當是有人盜屍倒賣,怎知失蹤的屍體越來越多,後來發展至活人也開始一戶一戶消失,沒有任何蛛絲馬跡可查……”

  “這鐵網是——”容衍指著四面八方圍住整個村莊的鐵絲網問道。

  裴瑜苦笑:“說來慚愧,百姓間謠言四起,人心惶惶。我與厚之無法,隻好將此地村民遷出,圍鎖了起來。”

  寧長風上前攥住那鐵網,手下用力撕開一道豁口,可供一人鑽入。

  聽身後容衍又問道:“還活著的村民現在何處?”

  裴瑜:“遷至別處看管了,一則以防他們再出事,二來也是怕他們再胡說八道,節外生枝。”

  容衍“唔”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看向寧長風,笑了笑,依稀還是那個性情爽直的江守備:“我使得最好的——是槍。殺,殺死母蠱——”

  他臉上閃過一抹扭曲掙扎的神色,卻被夜色蓋住無人得知,隨即寧長風聽到他的聲音:“無事,小心有蛇。”

  江山雲沉默片刻,道:“兩位大人在此,怎敢攜兵器在身。”

  寧長風推開柴扉,趟過院子裡幾乎有半人高的野草,草葉與衣料摩攃的窸窣聲在靜寂的村莊中顯得尤為刺耳。

  “去年除夕過後,正月裡。”

  一句話未完,血色紋路已經爬上他的脖頸,並蜿蜒著往臉上蔓延,江山雲目光陡然呆滯,眼白翻出,他四肢著地,喉嚨裡發出鬣狗般的嘶吼,以一種不似人的速度朝寧長風撲來。

  江山雲倒在地上,身體死死壓著不斷掙扎的活屍,眉心正中沒入一把黑鐵匕首,面容不停地變換扭曲,顯得猙獰可怖。

  他側過頭,看向黑暗中兩人的模糊身影,突然問道:“三年前江大人與我比試那場刀使得很好,今日怎麽沒帶?”

  “是嗎?”寧長風意昧不明地笑了聲,推開門。

  “此事最初發生在何時?”

  整個村莊都只能聽見他們的聲音。

  終於,殘存的意識在與蠱蟲的爭鬥中短暫地佔據了上風。

  寧長風面上閃過一絲愕然。

  路上荒草叢生,夾在道路兩旁的屋子靜默地聳立著,在逐漸昏暗的天色下露出黑洞洞的門窗,仿佛張開巨口等著吞噬活物的怪獸。

  寧長風走在最前,容衍落後他半步,與裴瑜和江山雲交談著。

  “不要——”空寂的村莊上空傳來一聲高亢的尖叫,隨即有人撲上來,帶著門後的活屍一起撞倒在地,霎時煙塵四起。

  寧長風手掌抵在破舊的門板上,卻遲遲沒有推開。

  江山雲轟然倒地。

  江山雲叫住了他。

  寧長風早有準備,他側身躲過,見機拔出插在活屍化的江山雲額間的短刃,轉身蹬上房梁一躍而下,插.入他的頭頂一絞一擰——

  村落裡空蕩無聲,成片的烏鴉聚集在屋頂,看到活人進村時發出一段淒厲的叫聲,撲棱棱飛走了。

  自他後腦中鑽出一條黑色線蟲,被寧長風徒手捏成粉末。

  在門外解決了同樣蠱蟲入腦的裴瑜,容衍抽出火折點燃拋擲在地。

  被牛毛針釘在地上的蠱蟲一被火靠近便卷起細長的身體,不到幾息功夫僵化不動了。

  火苗還在燃燒,直至將它的身體燎成灰燼。

  寧長風負責殺,容衍負責燒,如此幾回,屋裡的活屍便被清理乾淨,散發出濃烈的惡臭味。

  “至少死了兩三個月,肉都腐了。”容衍踢了一腳屍體,上面附著的肉便嘩啦嘩啦往下掉,露出森森的白骨。

  寧長風撿起掉落在地的能源珠碾碎,臉色不太好看。

  這些被高級蠱蟲操控的活屍比他想象中進化得更像人,更難以察覺……連江山雲和裴瑜都著了它們的道,益州境內是不是早已千瘡百孔?
  那別的州呢?
  盛京呢?
  有多少行屍走肉頂著人的皮囊生活在陽光下,一旦黑夜來臨就露出獠牙,吞食同在一個屋簷下的父母妻兒,人間煉獄不過如此。

  寧長風扶牆而站,指腹在牆面留下五道深深的凹陷。

  屋外笛聲驟起,樂音清雅散入村莊中,容衍恍惚一瞬,他當即狠咬舌尖,劇痛令他清醒,隨寧長風掠出屋門。

  只見道路兩旁矗立的村居裡鑽出無數活屍,男女老少皆有,他們無不雙眼翻白,目光呆滯,隨著笛聲朝這邊湧來。

  擠擠簇簇,烏泱一片,生出的獠牙上滴著惡臭的涎水。

  寧長風驀然抬頭望去。

  只見一人白衣雪衫立於樹梢,他手持橫笛,背後映著上弦月,夜風吹起他用於遮掩的帷帽,看不清此人的臉。

  “久違了。”

  那人運起內力,細細一絲傳音入耳,兩人俱是神情一變,飛身而起,踩著活屍大軍的頭追去。
    白衣人影一閃,不見了蹤跡。

  寧長風落在樹梢,感受著殘留在原地的強大能量波動。

  這種程度的波動,他只在被實驗基地改造而成的喪屍王身上感受到過。

  不,甚至比前世更強。

  “走,回金平城!”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在對方眼神中看到了凝重,異口同聲道。

  *
  金平城作為益州的府城,城門把守本就嚴密,日頭下去便關了城門,隻余守衛值崗,身後城牆上掛著的火把將城門內外映得一片通明。

  一名白衣人走近,立即被兵戈相對:“城門已落鎖,明日卯時再來。”

  那白衣人戴著帷帽,語氣清雅,被長槍架著脖子卻一點也不著急,慢條斯理道:“我有一物落在城中,煩請軍爺行個方便,讓我進城取一趟。”

  守衛粗聲粗氣地呵斥:“城門重地,少在這胡攪蠻纏,走遠點!”

  說罷將那白衣人搡出老遠,邊轉身往回走邊嘀咕道:“哪來的土老鱉居然敢叫開城門,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麽德行……”

  白衣人被推倒在地卻不急不惱,自己站起來,姿勢優雅地拍了拍衣擺沾上的泥土,對著那守衛的後背屈指一彈。

  一條黑色線蟲吸附在背甲上,往上攀沿直至鑽進他後脖子裡消失不見。

  守衛身體驀地僵直,話音像被硬生生掐斷一般中止,目光變得呆滯。

  同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怎麽了?”

  只是瞬間,那守衛又恢復了正常,他搓了把臉,凝滯的眼珠開始靈活地轉動:“嗨能有什麽事,大半夜還怪冷的。”

  白衣人的手收回袖中,悄無聲息地離開。

  半個時辰後,城門換防,兩人兩騎自遠處奔來,容衍勒緊韁繩,駿馬揚起前蹄,停在城門口。

  “今晚可有異動?”他高踞馬上,亮出腰牌,視線掃過城牆上下數十守衛,高聲問道。

  立即就有城門校尉走出來:“報首輔大人,今晚無異常!”

  寧長風衝他輕輕搖了搖頭,表示的確什麽都沒感覺到。

  容衍掩下眼底憂色,以首輔的身份發布了第一道命令。

  “即日起,金平城全城警戒,不出不進,任何人不得有違!”

  這道命令來得太急太突兀,以至校尉愣了片刻,正想鬥膽詢問守備大人和知府大人為何沒有一同回來,就見容衍手掌一翻,益州軍備的虎符赫然出現在他掌心。

  “調集府城內所有重炮,蓄勢以待。”

  虎符出手,校尉立即咽下心中疑問,當即照辦。

  金平城局勢瞬間緊張起來。

  守備官兵舉著火把連夜敲開城中百姓家門查問行蹤,可疑的一律帶走集中看押……

  一時城中燈火漸起,吵嚷得如同白晝。

  寧長風站在星象台頂,整座城池的動靜盡收眼底,跳動的火光在他眼瞳中閃耀。

  “這個方法作用有限,有些人蠱蟲入體時日尚短,連自己都不能察覺,盤問不出來什麽的——”他低聲自言自語,運起手中異能。

  綠色光團亮起,尚未凝聚便被一隻手打斷,容衍握住他掌心,眼底溢出不讚同。

  “金平城十幾萬人,你的異能能甄別多少,還要不要命了?”

  寧長風頓了頓,掌心的能量熄下去,面上卻閃過一抹肉眼可見的焦躁。

  他甩開容衍的手,在星象台上踱來踱去:“那白衣人如此明目張膽,分明就是留有後手,你們根本不會有還手之力,城門口的重炮充其量只能抵過一波活屍衝擊,若是城中再淪陷——”

  他猛然閉嘴,堅硬的下頜線在月色下繃緊。

  他不敢再想下去。

  以前常聽人說,人無所得便無所失,得到越多反而越害怕失去。

  他不再是那個孤勇無畏的寧長風了。

  高樓風聲烈烈,吹得他耳膜鼓痛,那些跳躍的火光仿佛某種催命符,一下一下擊打在他心臟上。

  寧長風捂住胸口,泵動的心尖上有一處是灰白靜止的,那裡永遠沒有了血液。

  他深深呼吸一口,滿肺寒涼。

  他說:“我不想——”

  余下的話被他咽入喉間,無人得以聽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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