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對於唐年的問題，貓貓很是心虛。

  按理來說，它應該是很驕傲地回答唐年，順便好好吹噓一下自己的。

  可是它先前對唐年撒謊過。

  唐年先前懷疑過貓貓的年齡，被貓貓故作淡定應付過了（或者說是惱羞成怒躲過了），但實際上，貓貓不僅對自己的年齡不太確定，它連自己是哪一個種族都不知道。

  連唐年詢問名字時，它都是努力在腦海裡搜羅許久，才磕磕碰碰地找出了那麽點信息，回答了個“阿爾”。

  這也不能怪貓貓！畢竟這些問題對於一隻自有意識開始就渾渾噩噩待在這裡的貓貓而言完全困難過頭了。

  唐年：“咳。”

  為了不讓貓貓徹底羞惱得原地爆炸，唐年很是貼心地繼續轉移話題：“天色好像有點黑了，時間過得還挺快。”

  他沒有帶表，附近也沒有什麽能看時間的工具，根據天色，很難判斷現在的時間。

  貓貓走在前邊頭也不回：“先進房間。”

  之前夜幕到臨的時候，唐年在屋裡勞累得睡著了，沒有仔細觀察，現在和貓貓一起坐在外邊吹風看斜陽時，唐年更進一步感受到了這個世界不同於藍星的地方。

  黑色貓貓露出了點遲疑的神色：“那、那我給你帶點吃的？”

  貓貓睜大眼睛。

  阿爾：“……”

  在藍星，太陽下山時是有一個過程的，可在這裡，前不久天色還大亮，秋日明亮的光線、不算太熾熱的溫度都剛剛好，可不過轉瞬，這些光都像是被什麽吸取一般，天幕一下就黑了起來，比開光燈都要直接，就是對比沒那麽大，但無論如何，一點都不符合自然規律！
  貓貓抬頭看了一眼天空，然後微微睜圓了眼睛。

  “進去房間吧。”貓貓不自在地拉了拉兜帽，“等下朔月出現的話，”它直直往前走，走到一半又回頭看了一眼唐年，而唐年回了個無辜迷茫的眼神，“像你這樣子的話，估計一下子就會被凍到的。”

  唐年：……

  明明這隻貓貓的瞳色看上去其實很冷冽，可不知道是因為眼睛太圓，還是神色裡不太明顯、但又確切的羞澀的關心，顯得那點綠意就像是深潭表層的堅冰慢慢融化一般，露出明亮溫柔的綠色。

  唐年蹲了下來，可憐巴巴地拉了拉貓貓的寬大的鬥篷：“我還沒吃飯，好餓。”

  唐年突然就不好意思繼續說謊騙貓貓了：“今天的水果很好吃，謝謝你。不過……”

  雖說老老實實要進房間了，可唐年還是回頭看了眼天空。

  這股寒意帶著點後知後覺的意味，唐年低頭，白皙的手指生理性地蜷縮了一下。

  其實是騙貓貓的，雖說過了一個下午，不過在現實裡吃飽喝足的唐年現在也沒有感覺多有餓意上湧。

  他猶豫了下，還是決定說實話：“其實我現在不算餓啦。”

  貓貓原本隻想送某個嬌弱的人類回房間休息就要離開了，但是人類想要留住心軟的貓貓還不簡單嘛。

  它似乎也沒意料到時間過得這麽快，畢竟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時間總是很沒有概念的，有時候過得很快，有時候又很晚，只是身邊多了一個人，消磨的時間明明變得更模糊了，但是一點也沒有感到悵然若失。

  “誒誒。”唐年有些不滿，連忙追上貓貓，“怎麽這麽說話，我可沒那麽嬌弱啊。”

  “今天的那種可以嗎？”它仰臉問。

  貓貓強硬起來的時候人類也拿它沒辦法嘛。

  天空此時的光亮已經很暗了，就像是一個被精怪吸光了精氣的萎靡人類，雖說這個比喻有點不好，不過隨著天色的黯淡，唐年裸露在外邊的肌膚好像確實感到了一點寒意。

  唐年：“只是想要你留下……”

  貓貓：……

  “你該學會長大了。”它有些嚴肅地說。

  唐年：“可是一個人被留在這裡好害怕，想和你在一起。”

  雖然聽上去有點不靠譜，不過唐年確實在說實話。

  這裡的房間無比簡陋，唐年白日檢查這裡的時候甚至沒有看到什麽現代的東西，最可惡的是，竟然連點燈都沒有！
  昨日迷迷糊糊睡過去就算了，現在卻讓唐年清醒地待在黑夜裡，一個人孤零零地待著——現在的天明明才剛黑，而現代人這個時候精神才剛剛活躍起來，著實是有點折磨人的。

  但是有貓貓陪在自己身邊就不一樣啦！

  有貓貓陪自己一起熬夜的話，唐年覺得自己可以許願黑夜再漫長一點。

  他閃著星星眼期待地看著貓貓。

  貓貓一開始還能擺出冷酷的神色，後來慢慢就軟化了。

  它一想要拒絕，唐年就朝它眉眼彎彎地笑，唇邊的梨渦甜滋滋的，要是開口，人類少年就雙手合十，露出祈求的表情。

  好吧。

  貓貓心想，這個家夥果然是使用了什麽奇怪的偽裝，這麽想要家長陪，絕對是個還沒斷奶的幼崽。
    它如此包容地想。

  ——所以現在的夜晚就變成了貓咪與人類的夜間聚會。

  白天清洗的衣物唐年已經收好了，此時的床鋪鋪著的床單和被子是剛剛清洗完的、然後又被太陽滿滿地曬了一下午的，坐上去的時候，仿佛能夠清晰地感知到自己被陽光的氣息給包圍。

  清洗的工具只有盆和清水，這裡確實一點現代化的氣息都沒有，外邊只剩下一口枯井，唐年廢了老大勁才把水打起來。

  只有清水還不行，所以清潔使用的東西還是問貓貓要的。

  貓貓一開始還不明白，唐年七手八腳地給阿爾比劃，它聽了人類嘰嘰喳喳地說了老半天，然後圈圈眼總結出關鍵：“要有能去除汙濁、散發香味的植物？”

  唐年肯定的點頭。

  貓貓雖然一副“我不理解.jpg”的表情，但等唐年打完水，就看到自己身側放著的幾顆毛絨絨的、像是糙木一樣的植物果實時，不由得開心地冒出了小花。

  唐年也不知道這個東西叫什麽，不過圖鑒知道。

  【名稱：樹絨果】

  【描述：一種散發的清香的植物果實，雖然味道很好聞，但實際上並不能入口。與此相對的是，撕開它刺咧咧的外殼，裡邊的汁液有著不錯的清洗效果。】

  貓貓和圖鑒，簡直是居家旅行必備的存在！
  要是說剛靠近床鋪的時候，第一感知到的是陽光曬完被褥後那種特有的氣息的話，等那充滿陽光氣息的味道三區，慢慢感知到的就是樹絨果的清香。

  這股清香唐年用樹絨果清洗的時候還不明顯，但此時，樹絨果的香氣仿佛把被褥浸透了，那像是自然和晨露的氣息淺而淡，卻又如清風一般拂過人的感知器官，帶來難以形容的安心感。

  唐年躺在床上，幸福地摟著被子深深吸了一口。

  他家在城區，加上忙碌的學習和生活，唐年很少外出過，更別說在野外露營了。

  像是這種自然的氣息，平日裡，唐年呼吸得少之又少。

  雖說人類有時候自我嘲笑是住在鋼筋水泥裡的怪物，但是面對自然的時候，很難不產生一種小鳥回巢的依賴，如同投入母親懷抱一般。

  而那隻貓貓，卻矜持地坐在了床尾，甚至有點差異地看著幸福得冒花花的唐年，不知道唐年為什麽露出這種神態。

  “要一起抱抱被子嗎？”唐年盛情邀請阿爾。

  雖然在黑暗裡人類的視力會收到很大的影響，加上貓貓本來就是黑色的，它還穿著黑色的鬥篷，不過不能依賴視線後，別的感知反而會更明顯。

  唐年就隻感覺到貓貓輕巧地跳到床尾，在他抱著被子幸福冒花時，貓貓動也不動，唐年完全可以腦補出阿爾那一如既往的暗中觀察的模樣。

  “要不要嘛？”見貓貓不回答，唐年又出聲邀請了一次。

  不過開口的時候，唐年就能猜到對方的答案。

  果不其然，安靜了好幾秒後，唐年聽到了貓貓稚嫩中帶著冷漠的拒絕聲。

  “不需要。”

  唐年：哦豁。

  它在嫌棄他幼稚。

  沒關系，臉皮厚的人類無所畏懼。

  自在地從床上直起身，唐年湊近了點貓貓，咳了咳嗓子：“對了阿爾。”

  貓貓：……

  貓貓說：“又怎麽了。”

  明明才相處不久，但是因為聊天聊太久了，聊多了就會熟悉，所以現在，唐年一開口，貓貓就有種不詳的預感。

  唐年的面容藏在黑暗裡，但貓貓的視力即便在黑夜裡也很好，它清楚地看見了少年臉上的笑容，還有寫滿了期待的眼睛。

  唐年都有點不好意思了。

  但是就算是不好意思，這也不妨礙唐年有些害羞地開口：“這裡有什麽照明的工具嗎？”

  他的聲音聽上去清澈又有活力，他的要求卻可惡又麻煩。

  貓貓：……

  預感成真了。

  這個新來的不知名種族的幼崽，真的、真的、真的好麻煩哦。

  貓貓再一次如此深沉地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