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0 章
　　謝寧大概是真的很愛看恐怖電影， 一連看了兩部，姜搖對恐怖片倒還好，他自己就是專門除鬼的， 見過太多恐怖場面後，對恐怖片裡的各種突臉殺沒有什麼感覺。
　　對他而言，更恐怖的是謝寧所展現對恐怖片的好學能力。
　　比如在酒店裡洗澡的時候，餘光回頭看到鏡子裡的嫁衣鬼，又或者在睡覺的時候，被子鼓動起來， 掀開是一塊紅蓋頭， 半夜迷迷糊糊睜開眼， 紅影撲面而來。
　　除了洗澡姜搖會把謝寧弄出去，其餘時候都是一把抱在懷中蹭幾下閉上眼睛繼續睡，弄得謝寧好不愉快， 整天氣息十分陰沉。
　　另外一邊， 影院老闆最近遭遇了一些不順，特地請了一個有名的大師給自己一道符，花了五六十萬， 大師說將符帶在身上， 就連惡鬼也會避開幾分。
　　戴上符咒後他感覺的確舒服了很多，身體也沒有那麼冰冷沉重，想到姜搖， 便忍不住動了一些心思。
　　雖然不知道對方的身份，但能讓上面如此優待必然不一般，如果攀上了交情……抱著這樣的想法， 他找人暗自跟著姜搖， 看准了時間驅車前往影院。
　　剛一下車， 看見姜搖正要邁進去的身影，連忙下車招呼道：“姜小友！”
　　聽見聲音，姜搖回頭看去。
　　影院老闆懷中的符咒亮了一下，一陣無形的氣息蕩開，坐在姜搖竹筐上的謝寧受到氣息波及，緩慢歪頭朝著對方的方向看去。
　　平地刮起一陣陰風，吹得影院老闆老闆忍不住閉上眼，再一睜開眼，竟然看見姜搖背後的竹簍坐著一抹纖細的紅影。
　　他心臟重重跳了一瞬。
　　剛下下車的時候……好像沒看到這抹紅影？
　　來不及思考，他滿臉笑容迎了上去：“姜小友今天也是來看電影？”說著他的視線落在姜搖背後，見坐在姜搖身後竹簍的是一名穿著古怪紅衣的人。
　　對方面貌十分清麗，如同精心製作的人偶一般，影院紅色的燈光打下來，面目比常人蒼白，烏黑長長的頭發散在身後，眼角一顆小痣，直勾勾望著人的時候，讓人無端不寒而慄。
　　只這一眼，影院老闆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深海最深處，看不見半點光，身周是死寂般的冰冷。
　　好在對方只看了他一眼，便垂下了眼睛望著自己長長的紅色衣擺。
　　恐懼如潮水褪去，但皮膚每一處都充滿了不安，汗毛立起。
　　“姜……姜小友……你背後……坐著一個人……”影院老闆腦海空白一片，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語氣顫抖著說出這樣一句話的，他甚至手不自覺的抓緊了放在胸前的符咒。
　　眼前的少年露出訝異的神色，就在影院老闆要確定了那個可怕的猜測的時候，他看見少年偏頭看向紅衣人的位置，將紅衣人望著的衣服處褶皺整理了一下，回頭道：“抱歉，她可能嚇到你了，但紅紅她沒有惡意的。”
　　聽到這個理所當然的回答，影院老闆只覺有人將快要溺死的自己從水里拉了出來，他大松了一口氣，手指悄無聲息放到身後捏了下被汗水浸濕的衣角：“原來……原來是姜小友的同伴啊。”他險些以為對方是鬼，不過如果是鬼的話，會被他懷中有大師的符咒驅趕走吧。
　　“我就說……哈哈……”他哈哈笑著，找了一個話題：“說起來……姜小友同伴是在cosplay吧？不知道是在cos誰啊？我也是個二次元愛好者，說不定說出來是我看過的動漫角色。”
　　姜搖面色古怪道：“她cos的……是鬼來著。”
　　一陣無聲的沉默。
　　因為是半夜兩點，除了影院大部分店面都關門了，路上也只有遠處有幾個行人，肩並著肩，笑聲打鬧聲模模糊糊傳過來。
　　樹影在冰冷的月光下搖晃出扭曲奇怪的影子。
　　“哈哈哈哈！”反應過來的影院老闆立刻笑了起來，那笑聲壓過了遠處幾人的笑聲，尤其是在黑夜中格外響亮：“你還別說！真還挺像！我剛才看見真當他是鬼了才試探你來著！”
　　姜搖：“……嗯。”
　　“是……挺像。”
　　雖然不知道紅紅為什麼要顯形，不過還是配合一下吧。
　　“錢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叫他姜小友時他還差點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至順道長。
　　錢先生一臉親和：“驅車經過這裡，看見姜小友，想著姜小友照顧了影院的生意，心裡感激得不得了，就想著請姜小道友吃一頓飯，看一場電影。”
　　他歎了一口氣：“我雖然開著電影院是影院老闆，但也很久沒靜心看過一場電影了，主要是太忙了，姜小友讓我看見了自己的初心，我以前也是這樣……”他滿是感慨的抬頭望著自己的影院：“總是喜歡半夜安靜看一場電影，不被任何人打擾。”
　　姜搖聽出他的意思，然而他將看電影視為和紅紅的單人約會，並不樂意外人加入，正要委婉拒絕時，忽然面色不自覺一痛，不情不願改口道：“錢先生想看的話……不如一起看？”
　　正中錢先生下懷，欣然同意。
　　“三人”進入了影院中。
　　姜搖輕車熟路翻出一部厲鬼將映的影盤塞進電影機裡，投到影屏上，回到影廳中間的位置坐下。
　　謝寧從竹簍上滑了下來，坐在姜搖身邊，神情專注地望著大螢幕。
　　錢先生有些不自在，如果是白天看恐怖片倒沒有什麼，但現在是半夜淩晨兩三點，這個時候看恐怖片……真的不會害怕嗎？
　　他扭頭看去，見姜搖和那紅衣人都望著螢幕，於是只好跟著一起看，中途試圖想和姜搖搭話，卻被電影嚇得不輕。尤其是看著原本觀看電影的觀眾忽然出現在電影裡面，臉色青白一片，更是把他嚇得尖叫不止。
　　到底是什麼人會在半夜看這些東西啊！！！！
　　好不容易鎮定下來，也終於能和姜搖說話，忽然口袋裡的鋼筆掉了出來，他對姜搖說稍等，彎身去撿鋼筆，撿起來後餘光看見什麼，脊背發冷不知道作何反應。
　　坐在姜搖身邊的紅衣人……好像並沒有雙腿……只有空蕩蕩的衣擺飄蕩著。
　　他喉嚨仿佛失了聲音，臉上不自覺落汗，就在他僵硬著手要把那符咒拿出來時，一雙腳從衣擺下放了下來，半踮著踩在地上。
　　“怎麼了？錢先生？”
　　姜搖把他扶了起來。
　　錢先生小心翼翼看向姜搖身邊，見那紅衣人還在認真看著電影。
　　“沒……沒什麼。”他心一下落了下來，笑著道，“就是年紀有些大了，彎下去腰一下僵住了，沒那麼快直起來。”
　　姜搖：“……”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已經好像快哭了……
　　他委婉道：“如果錢先生身體不舒服的話，還是儘快回去休息吧。”
　　錢先生也委婉表示這部恐怖片十分精彩，想看完再回家休息，兩人說話間，忽然大螢幕響起刺耳的聲音和尖笑聲，他下意識回頭看去，只見電影螢幕裡，一抹紅影掛在吊繩上，紅影緩慢抬頭，一張清麗的面容僵白，雙瞳漆黑。
　　“啊啊啊啊啊啊啊！！！！！！”他瞳孔劇烈的縮小又放大，慘叫著拼命往後躲，不敢再看電影螢幕。
　　姜搖連忙去安撫：“錢先生……錢先生，只是恐怖橋段而已，已經放過去了。”
　　“不……不！”他緊緊抓著姜搖的手，慘白著臉正想告訴姜搖，卻見剛才在電影螢幕裡的紅衣人現下正安安靜靜坐在姜搖身邊，一雙寧靜的眸子望著他。
　　再一回頭，螢幕裡被掛著的是一個男生。
　　看……看錯了？
　　他驚魂未定的想。
　　姜搖扶著他坐穩，再次道：“這個片子的確有點嚇人，錢先生受不住的話可以先離開的。”
　　“沒……沒事，我看恐怖片就是又菜又愛看。”錢先生吞咽著喉嚨，手指顫顫巍巍的，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鎮定下來，只是沒再怎麼和姜搖說話，實在是心臟跳得厲害，再開口就未免太刻意。
　　好不容易看完一場跌宕起伏的電影，他整理好心情，回頭見紅衣人已經坐回到了姜搖竹簍上。
　　“姜小友這樣背著……不覺得累嗎？”
　　“不累啊，她跟葉子一樣輕。”
　　“不會吸引……別人的目光嗎？”
　　姜搖面不改色道：“大半夜的，沒幾個人看。”
　　錢先生只好停止了這個話題，之後又說送他們回酒店，被姜搖以酒店很近走路就到的理由拒絕了。
　　望著錢先生驅車離開的身影，姜搖只能默默希望對方經過這次事件知難而退，雖然不是很明白為什麼要接近他，但自己身上顯然沒有對方所需要的東西。
　　錢先生身上有一道品級不錯的符咒，姜搖並不擔心對方會出什麼事，第二天晚上來到影院沒有看到錢先生的出現，他心中松了一口氣，卻感到一陣陰森黑氣，回頭看去，不可置信道：“你是失望他沒有來嗎！”
　　謝寧面無表情，回頭望著他，神色隱隱約約間透露出一種無辜。
　　姜搖也跟著一起面無表情：“你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他伸出手，掐住謝寧的臉頰，鬱悶道：“可惡，這明明是我們兩個人的約會，你怎麼可以想別人？”
　　“另外你明明很喜歡我，為什麼還不願意讓我掀蓋頭！”
　　“我都已經看見你的臉了，紅蓋頭下還有什麼我不能看的？”
　　他還想再說，想到什麼聲音一滯，逼問的氣勢也褪了乾淨，風聲吹拂，車流慢慢蘇醒，沉寂的城市仿佛活了過來，耳邊的發被風揚起，他偏過臉頰輕聲道：“別讓我等太久，紅紅。”
　　他想見紅紅。
　　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見嫁衣下的紅紅。
　　太奇怪了。
　　為什麼明明他看見紅紅的真容，卻還掀不開紅紅的蓋頭。
　　回溯紅紅的過往也很奇怪，十八歲之後的紅紅面貌是逐漸模糊的，一般情況下決不會如此，只有外力影響才會這樣，能有那個能力影響到他回溯陣法的除了紅紅沒有其他人。
　　紅紅在隱瞞他些什麼？
　　是他沒有完整接受紅紅。
　　還是紅紅沒有完整接受他。
　　他總覺得紅紅想告訴他一些東西，又潛意識隱瞞著那些東西。想要他知道，又不想讓他知道。
　　“無論是什麼。”他鬆開手，背著竹簍垂著眉眼往前方走去：“我們都不會分離的，不是麼？”
　　命運早已將他們綁定在一起。
　　生死同命、無可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