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THREE
江凝安靜, 沒有回應。
睫毛微微在顫。
不說話,就是默許了。
曲霍炎貪心地這樣想,不管不顧地抬手, 將江凝抱住了。
他懷裡很暖,手臂也很有力道,江凝身體僵了一下, 竟沒有抗拒和掙脫他。
短暫地失去理智,任他抱著,閉住眼睛,淚水一滴又一滴。
曲霍炎快心疼化了,又驚訝於江凝的乖軟。
挺拔的身軀如松, 抱著江凝的手臂暗暗用力。
周圍人太多了, 還有攝影機, 江凝到底還是清醒的, 聽見雪地上人走路的咯吱聲,她輕抵了下曲霍炎,從他懷裡退出來了。
淚已經止住了, 她抬手摸了下淚痕。
曲霍炎抬手捏她下巴, “好點沒。”
這時候江凝耳骨的熱意後知後覺地湧了上來,她搖搖頭,轉身走了。
曲霍炎齒底很癢,追上前, 心頭隱隱興奮。
江凝去到放著她書包的那張椅子前, 從書包裡掏出保溫杯想喝一點熱水。
聽見那頭秦夢問盛凱:“盛導, 今天的戲份就拍到這嗎?”
“嗯, 該吃晚飯了。”盛凱說。
不知道是不是注意力不集中,江凝手裡的水杯沒成功擰開, 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奪去。
對方稍稍一轉,輕松擰開了,送到她面前。
冷風吹來,曲霍炎身上的黑色風衣被吹動邊角,跟江凝的白色羽絨服產生觸碰。
江凝耳還紅著,她聲音輕:“謝謝。”
曲霍炎低下一點頭,“不用給我說謝謝。”
*
劇組收工了,盛凱邀請大家一起吃晚飯,包了燕大東北門那家人氣旺的牛筋火鍋店。
“盛導闊氣啊,每回收工都請我們吃飯。”
“是啊,薪酬開得高不說,還包吃,這個微電影拍得挺賺。”
去往火鍋店的路上,飾演女配的兩個女生議論。
盛凱走在前面不遠,將她們說的話收進了耳朵裡。
心裡一笑。
其實這些開銷都不是他來出,而是曲霍炎。
之前曲霍炎跟江凝抱在一起的畫面,他們都看在眼裡,也沒上前去打擾。
而這時候,一群人裡,江凝和曲霍炎也是走在最後面。
兩人一句話也沒說,但是臉上神色各異,無聲勝過有聲。
到了牛筋火鍋店,盛凱包了一個包廂,這次有五個演員,四個工作人員,共九個人,坐了一個大桌。
江凝也是跟曲霍炎挨在一塊坐。
吃飯的時候,江凝在q\q接著翻譯的單子,抬頭的時候,曲霍炎往她碗裡夾了菜,頓了頓。
可是卻沒有多說什麽,也沒排斥他這個行為,拿起筷子吃進了肚子裡。
曲霍炎興致很高,卻沒忘記江凝待會還有晚課,見她吃飯不認真,輕敲了下碗沿,“誒,先把飯吃了?”
“一會兒你不是還有課?”
“我知道。”江凝發著信息說。
曲霍炎有點沒辦法了,只能繼續往她碗裡夾菜。
坐在斜對面的靳繁看得一愣一愣的,心裡又不由嘖笑。
曲大少爺也有這一天。
以前可都是女生伺候他的份。
在江凝面前,這哥們卻活脫脫像一舔狗。
接完了單子,江凝敏[gǎn]地注意到大家投來的目光,匆匆將碗裡的菜吃了。
她還忙著要去上晚課,也沒管那麽多了。
時間要到了,她落下筷子,站起來跟大家說明了一下,背上包準備離開。
見曲霍炎起了身,她有意等了下。
出了包廂,她轉過身,“你怎麽也吃完了。”
“送你。”他懶洋洋說。
江凝安靜半秒,問:“那你吃飽了嗎?”
“飽了啊,你以為我是你啊,吃飯的時候一心二用。”曲霍炎看著她。
天地蒼茫,走進了燕大校園,同樣到處都是銀白,之前的飄雪已經停了,地面鋪著一層厚厚的雪衣。
天早就黑了,夜風呼呼地吹。
江凝不小心踩到一個石子,身體趔趄,下意識伸手拽住朝她伸來的胳膊,之後竟跟曲霍炎一起栽倒了下去,倒在了一個雪堆上。
“曲霍炎…”江凝愣了。
“江凝。”他也喊她。
江凝懵懵地憋出一句,“你起來。”
“不起,”曲霍炎趁機威脅她,“除非你做我女朋友。”
“……”
這是條抄近道的小路,周遭無人,空氣一陣靜悄悄。
江凝推了曲霍炎一下,又是那聲:“起來,你快起來。”
怕她生氣,曲霍炎到底沒壞下去,手撐住雪地抽身起來,之後將江凝從地上拉起。
江凝臉比之前更紅撲撲,天很冷,她白皙的雙頰熱得如同火燒,眼睛裡盈著一汪水。
大概是覺得剛才曲霍炎太過分了,她拍完大腿和屁股上的雪,轉身。
曲霍炎心一急,拉住她的手腕,“我認真的剛才。”
他一直是認真的,也癡心妄想瘋了。
江凝想掙脫,“我要去上課了。”
曲霍炎將她拉到懷裡,“那你告訴我,有沒有一點喜歡我?”
江凝安靜。
“回答我。”曲霍炎低下一點頭逼迫她。
江凝蜷了下指尖,出聲:“你好煩啊!”
曲霍炎卻是笑了,“就是喜歡咯?”
“江凝,老子等得起。”
“總有一天,你會接受我。”
*
馬原課上,江凝坐在後排的位置,半認真的聽著課,筆記本電腦開著,在做之前吃飯的時候接的那個翻譯單。
她只是換下了劇組給的那套衣服,妝沒卸,電腦屏幕微微映出那張妖媚眾生的臉。
注意力沒那麽集中,江凝效率低了,半個小時過去,word裡的這一頁還沒翻譯完。
她抬手按按額角,手機忽嗡嗡振起來。
有人打進電話。
江凝忙將手機拿起來,看了眼講台上的老師。
來電顯示是:表姨江蓮。
有好一陣沒有跟對方聯系過了,不知道為什麽會突然打來電話。
江凝掛斷了,給對方發去信息:【表姨,我在上晚課。】
過了一會,江蓮回了過來:【小凝,多久下課啊?我跟你秋叔現在在燕大門口。】
“……”
江凝低頭打字:【哪個門?你們怎麽會來燕大啊?】
又刪除掉了後面這一句,心想兩人來燕大,應該是找她有什麽事情。
江蓮回:【南門這。】
第一節 課快下了,這是節馬原課,之前已經點過名了,第二節課其實可上可不上。
江凝猶豫了一下,給江蓮回:【好,等我一下,這節課下了我來找你們。】
叮鈴鈴。
下課鈴打響後,江凝收拾好書包,等講台上的老師走後,她就背著書包溜了。
上了大學後,頭一次逃課。
因為外面天太冷了,她不想讓江蓮他們等太久。
南門挺遠的,離她上課的教學樓騎車要十分鍾。
冬天騎車,夜風吹在人身上也很冷。
到南門的時候,江凝的手十分僵。
跟江蓮他們見了面,得知他們下火車後直接來的燕大,晚飯竟然還沒吃,就帶他們去了燕大南門附近的一家面館。
江凝給他們點了兩碗牛肉面。
“小凝還是那麽漂亮啊。”江凝點完面過來一塊坐下,坐在江蓮旁邊的李秋說。
李秋是江蓮的丈夫,江凝通常喊他秋叔,而不是表姨父。
“是啊是啊,我們小凝一直很漂亮。”江蓮笑,看江凝的眼睛是帶著光的。
江凝打小成績就好,也遺傳了她外婆跟她媽媽的美貌,家裡人一直都把她當作驕傲。
就是這孩子命不好,九歲那年母親走了,高二那年外婆又成植物人。
還有個在大牢裡蹲的……
“表姨,秋叔,你們來找我,是有什麽事嗎?”江凝問。
大老遠從宣城坐火車到燕城來,事先也沒有跟她說一聲,肯定是有什麽事的。
江蓮跟李秋對望一眼,遲遲不知道怎麽開口。
江凝看李秋用手肘推了江蓮一下,垂了下睫,從凳子起身,“我去給你們倒兩杯水。”
這家店前面那有一個茶水機,提供一次性水杯,客人可以在那接水喝,江凝走過去給兩人倒了兩杯熱水過來。
等她重新坐下,江蓮終於想好了開口,來都來了,早晚都要說的。
“小凝啊,是這樣的,你文鈺哥要結婚了,那家姑娘,要求你文鈺哥出二十萬的彩禮,我們家的情況,小凝你是知道的,一直都不寬裕,你文鈺哥工作這些年,也沒攢到什麽錢,他哪有你這麽有出息,嗯……小凝啊,你看看,能不能,能不能把我和你秋叔之前借你的那八萬塊,還給我們啊。”
江凝掐了下指尖。
話已經說出來了,江蓮心一狠,繼續道:“小凝啊,你表哥三十好幾了,再不結婚,就沒有女孩願意嫁給他了,我們湊來湊去,也隻湊出十萬多一點。”
“我們也是沒有辦法了,才跑來燕城給你開這個口。”
江凝實話道:“可是表姨,這個錢,我還不出來…”
外婆還躺在植物人護養中心。
李秋出聲:“小凝,你男朋友可以啊。”
江凝不解,看見李秋話落,從落在一旁空凳上的包裡掏出一本雜志。
那是一本賽車雜志,雜志封面是曲霍炎。
江凝頓了好一下。
李秋將那本雜志翻開,其中一頁有江凝跟曲霍炎的合照。
就是那天她去看曲霍炎比賽的時候……
心裡忽突突跳起來。
江蓮也說:“小凝,聽說這個男賽車手是個富二代,你,你能不能問他要八萬塊錢還給我們。”
“……”
她都不知道她會跟曲霍炎一起登上了這種賽車雜志,還被遠在宣城的表姨表姨父看見了,江凝說:“你們誤會了,他不是我男朋友。”
江蓮看了看江凝。
江凝這麽說,她根本就不信。
江凝長得很漂亮,十分地漂亮,如今成年了,到了燕城這種地方來,結識這些富家子弟,並不是什麽難事。
而且他們都知道,如今她外婆在植物人護養中心住著,那的花費一個月得多高啊,他們借了那八萬後,就沒再借過她錢了,她一個人怎麽抗得下來。
李秋沒憋住了,心裡有點鬱結,“小凝,你別怪秋叔說話難聽,說真的,你外婆現在,跟個活死人有什麽區別,你何必每個月花那麽多錢……”
李秋話沒說完被江蓮踢了一腳。
“盡說屁話你!那是小凝外婆,是我親小姨!”江蓮啐道。
李秋閉嘴了。
空氣一靜。
過了會江蓮才出聲: “不過小凝,這八萬塊錢,你能不能想個辦法還給我們,你文鈺哥他……”
江凝安靜了好一會,回應了:“嗯…”
“不過,我沒辦法立馬還,表姨秋叔,給我一點時間可以嗎?”
她聲音平靜。
江蓮和李秋對望了一眼,心想這一趟他們算沒有白來。
“好好好。”江蓮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