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比武
  要雇人的消息一出， 蕭府院子裡足足站了四十多個丫頭。

  “這麽多人？”陸柒有些吃驚。

  四娘回道：“公主，這還是篩選過的，那些看著心術不正的就沒要。剩下的這些都各有各的難處， 大多數都是養不起孩子給送來了，還有幾家人是怕孩子被韃子搶走。”

  九門口城就在邊境旁，外圍的村莊屢屢受韃子進犯， 搶人搶財還是好的，還有村子因為反抗被整個屠了村。

  陸柒聽完這些攥緊了拳頭， 終有一日要讓韃子付出代價！
  眼前一張張蠟黃的小臉，眼裡全是驚恐無措，頭髮亂糟糟的， 一個個瘦得皮包骨，綠菊在旁直抹淚。

  “這些人都留下。”陸柒開了口。

  “公主？”

  “咱們宅子夠大， 住得下。平時就幫著做些活， 其他時間教她們認字和做人的道理。”陸柒眼神移到一旁的嵐煙身上，“另外， 我還想請嵐煙姑娘教她們些拳腳，到時候就算咱們走了，也讓她們多個技能傍身。”

  嵐煙眼神閃爍， 抿著唇沒說話。

  陸柒上前一步：“嵐煙姑娘， 只是教點簡單的，不費事。在這種地方女子總比男子更艱難些， 我們能幫一把是一把。”

  沈奕回頭：“進了明鏡司，以前的事都不該記得。”

  小姑娘們面面相覷，突然一個小手顫唞著舉了起來，略顯稚嫩的聲音說道：“我要變強，打跑韃子，為我爹報仇！”

  沈奕回身一掌重重拍在嵐煙肩頭，她飛出去老遠。

  嵐煙低頭喝粥不看他。

  “就你規矩多！”蕭宸予嘟噥了一句。

  蕭宸予他們回來就發現家裡一下就熱鬧了，院子也乾淨了不少。

  陸柒看大點的姑娘還能聽得懂，幾個年紀小一點的一頭霧水，便道：“嗯，你去給她們演示，讓嵐煙繼續講。還有，她手受傷了，不影響腿法。”

  只不過端著糙米粥，蕭宸予很是費解，早上好歹還是個饅頭，這一回來怎麽連口飯都吃不上了。而且這桌上菜也是越來越簡陋，鹹菜什麽時候都可以算一盤菜了。

  曾幾何時，他們兩個全然倒了過來，陸柒搖頭，都是蕭宸予的錯！
  用過膳後，嵐煙跟著沈奕往回走，突然聽他在前面問：“為什麽？”

  嵐煙抬眸：“既然夫人這麽說，我就教，只是怕教不好。”字咬得有些重。

  嵐煙擦了擦嘴角的血，怒道：“你若做不到，就沒有資格指責我！”

  大家哭著都高舉起手。

  “那好吧，既然不用請大夫想必也不是很嚴重，還得勞煩你今天就給她們開課，這事還是交給你我才放心。”

  “是，要斬七情絕六欲，可掌印，你的七情六欲當真斷了嗎？”嵐煙的語氣很是諷刺。

  “我也要，韃子再來搶人，我要趕跑他們！”

  “姑娘大義。”她轉過身， 朗聲對著下面的人說道：“進了我們府裡今後就要堂堂正正做人， 我不簽賣身契，你們都是自由的， 不願意待了就走，覺得辛苦也可以走。但是我希望你們明白，命都是靠自己掙出來的，若想強大，就得自己長本事！”

  今天一早，嵐煙就綁著左手來了正房。

  “好。”嵐煙點頭。

  陸柒笑了：“不急，你慢慢教，來日方長。”

  綠菊在她旁邊不服氣地說，“她就是不想聽您的話，這樣隻說動作不做示范，怎麽教得好，還是讓奴婢去吧！”

  她知道陸柒是故意的，可明知有暴露的風險她還是拒絕不了。眼前的姑娘們像極了年幼的她和阿姐，如果當時她們有機會遇見能拉她們一把的人，那後來的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生。

  “不礙事，就是磕著了，不用請大夫那麽麻煩。”

  “我要保護我娘！”

  嵐煙這邊聽綠菊說明了來意，回想陸柒早上的話更是牙癢癢，真是牛皮糖，甩不掉！

  蕭宸予略有些無奈地搖頭：“好吧，都聽娘子的，反正我們是沒人疼的。”

  “放肆！”

  “我多收了幾個丫鬟，咳，米有些不夠了。”陸柒解釋。

  “嗚嗚嗚，我不想再被欺負了，我想學本事！”

  陸柒看著院內排列整齊的孩子，一個個聚精會神地看著綁著一隻手的嵐煙講解動作。

  蕭宸予放下筷子，問明原委。

  命是掙出來的，陸柒這句話說得沒錯。

  陸柒以為還要多勸幾句才行，沒想到嵐煙爽快答應了。

  嵐煙看了陸柒一眼，轉頭看著那一個個雖然落魄但現在精氣神都有了的小姑娘，不知道在想什麽。

  倆人腳步未停，嵐煙側頭看著廊外高大粗壯的楊樹：“是我一時心軟。”

  四娘看得有些眼熱，陸柒暗暗點頭。

  沈奕聽說嵐煙同意教她們功夫，掃了她一眼。

  陸柒看了看她的手臂：“可請大夫看過了？”

  “夫人，我昨晚不小心摔傷了手臂，您看？”

  “是。”綠菊有些不明白，公主不是那種愛磋磨人的人，可是很堅持讓嵐煙教武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
  “公主，奴婢看那個嵐煙就是故意的。”

  眾人沉默，陸柒給了他一肘子：“吃飯不許說話！”

  陸柒向她們微微一笑。

  *
  事情一多，時間過得就快，眼瞅著過了小半個月，蕭宸予這走路姿勢是越來越不對，晚上陸柒雙手一叉腰：“躺下，脫衣服。”

  蕭宸予小媳婦樣子嬌羞地坐在炕上抱胸：“娘子，你怎麽一點準備時間都不給人家，討厭！”

  陸柒後背的毛一下子就炸了：“蕭宸予，你真是越來越不要臉了！快點的，別貧了。”

  蕭宸予蘭花指一點：“木頭疙瘩！”

  陸柒受不了，揪著他手指很乾脆地把人放倒，扒了他的上衣，目光一沉。

  “哎呀！輕點，娘子你輕點！”

  “這就得重，越重越好！”

  “痛啊~哎呀~，哎喲~，你勁兒太大了。”

  “不大點沒用！閉嘴，一個大男人叫什麽叫！”

  綠菊捂著臉趕緊跑走了，天啊，她都聽見了什麽？！公主真是羞死人了！
  屋裡，陸柒坐蕭宸予在背上，用力地給他…推背，房裡彌漫著紅花油的味道。

  蕭宸予白皙的後背青一塊、紫一塊，新傷舊傷加在一起少說也有十多處。陸柒給他搓得紅紅的，他咬著枕頭五官都擠到了一起。

  看著他五彩斑斕的背，陸柒也有些火氣：“他們下手可真重。”

  蕭宸予緩了半天才松口：“沒事兒，不重。”

  陸柒一根手指輕輕在他背上戳了一下。

  “嘶！”蕭宸予齜牙咧嘴。

  陸柒揚揚眉。

  蕭宸予眨眨眼：“真的沒什麽來，就是來跟我比劃比劃。”

  “這不就是借口揍你一頓，這麽久了也差不多可以了吧。”陸柒很是不忿。

  蕭宸予眼睛賊亮亮的。

  “你這是心疼我了？”

  軍營裡的確對他們多有“關照”，沈奕是文官，他那邊就是一車一車的陳年舊帳、文書，看得他頭大。

  蕭宸予是武官，有事沒事就被人邀請過幾招，他又是蕭家子孫，老國公在軍中的威望這麽多年仍然不減半分。蕭宸予不願給祖父丟臉，自然誰來都應。

  “不過，你放心，輸贏各半，打輸了我也沒哭。”

  陸柒哭笑不得，又給他把淤血的地方多揉了幾下，然後一路向下到了腰窩，那裡好像是被撞什麽橫梁撞了一下，好大一片青。

  揉著揉著發現褲帶有些礙事，陸柒往下一扒拉，結果…

  “小柒！”蕭宸予立即翻身拽著褲子，俊臉通紅。
    “我、我、我不是故意的。”陸柒也傻了眼，腦子都是那白白又堅實挺翹的兩瓣。

  蕭宸予先是窘迫，然後眼珠子溜溜一轉，硬著頭皮湊過來：“那你看見了就得對我負責。”

  陸柒心虛地看向別處：“負什麽責？”

  蕭宸予也有點不好意思似的，對著手指：“那你的也給我看。”

  “啪！”

  “蕭宸予，你要點臉！”

  蕭宸予揉著屁.股，哼哼唧唧地重新趴回炕上，咬著被角，這天天挨打的日子沒法過了！
  *
  “大人，他們進了城已經有段日子了，陶將軍那邊還沒有回信。”一個文士打扮的人說道。

  薛總兵往椅背上一靠，說:“不急，那邊離韃子最近，咱們有的是時間等，不用髒了自己的手。”

  那文士打扮的人正是薛總兵的幕僚江先生，也是吳家推薦的人。他一想也好，若是被外敵所殺那最是不留痕跡，就算他落一個好名聲，他們也能把黑白顛倒，反正人到了遼東，就什麽都好說了。

  “大人高見。”

  *
  熱氣騰騰的廚房裡，剛出鍋的饅頭黃黃胖胖，看著就誘人。

  綠菊覺得自己真是出息了，以前大白饅頭都看不上，現在這發黃的糙面饅頭都能讓她流口水。

  陸柒迫不及待拿起一個：“好燙！”用指尖托著撕了一半，遞給綠菊，“給。”手指趕緊捂耳朵，還不忘把手裡的一半往嘴裡塞，剛出爐的饅頭最好吃了。

  四娘笑著在圍裙上擦擦手：“怎麽就這麽急了，都有。”最近秦艽去周圍的城鎮拉了兩車糧食回來，可算松了一口氣。

  “搶著吃得最香！”綠菊大咧咧地道。

  陸柒深表同意：“裝幾個，我去營裡送飯！”

  九門口城的大營在城西，陸柒騎著芝麻很快就到了。

  大營站崗的士兵看著老遠一匹純黑的高頭大馬迎面馳騁而來，全身黑得發亮，四肢修長，鬢毛跟炸開了一樣，又濃又密，暗讚了一聲好馬！這馬可不遜於蕭大人的汗血寶馬。

  再看馬上的人一身黑衣勁裝，左側套著皮甲，頭髮束起高馬尾。隻一眨眼，人馬已至眼前，黑馬發出一聲嘹亮的鳴叫，前蹄高高揚起。

  馬上的人單手拉韁，穩穩地立於馬背之上。

  將士們不禁喝彩：“好騎術！”

  喝彩未盡，空中純白的海東青盤旋兩周，穩穩地落在黑衣女子的肩上，她一雙狐狸眼犀利如狼，掃視過來，當真威風得緊。

  “什、什麽人？”將士喝道，卻不太有底氣。

  “蕭巡使夫人。”

  “快去通報。”守門的官兵趕緊派人進去，轉頭客氣了幾分，“敢問夫人為何而來？”

  “送飯！”

  陸柒牽著芝麻被小兵領到了練武場，就看裡三層外三層圍著不少人。

  “嘿，今天咱們蕭巡使能堅持多久？”

  “不好說，他這麽個漂亮公子哥撐到今日也真不容易。”

  “怎麽，你是賭他會贏？”

  這時裡面傳來渾厚洪亮的聲音：“俺老洪久仰蕭老國公大名，如今，嘖！不是老洪說，蕭老弟，你這不行啊！”

  秦艽的聲音響起：“你練武多久，我家公子練武多久，能比嗎？”

  那洪亮的聲音說：“那你們這不就是黃鼠狼下耗子，一代不如一代嘛！”

  眾將士都哄笑起來。

  “蕭某不才，的確不及祖父十分之一，但洪將軍言辭有辱我蕭家，蕭某還請洪大人賜教！”聽蕭宸予的聲音，像是受了傷的樣子。

  那個洪將軍說：“你都站不穩了，還比個屁！”

  “洪將軍是怕了？說好了，能站起來就要繼續打。”蕭宸予的聲音懶懶得帶著些諷刺。

  秦艽急道，“少爺，秦艽替您出戰。”

  “你又不是蕭家人，自然我來。”

  剛才被置疑看好蕭宸予的小兵趕緊把懷裡的銅錢掏出來：“我賭洪將軍。”

  對面那人接過銅錢，放進鼓鼓囊囊的錢袋子裡搖了搖：“好嘞，這袋都是賭洪守備贏的，看見沒，多沉呐。”

  眼前一花，一隻白玉蘭般的手輕巧地把錢袋子順走，然後一個冒著熱氣的包袱扔到他的胸口，低沉富有磁性的女子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蕭家贏定了，錢我就收了，請你們吃饅頭。”

  陸柒施展輕功，踩著眾人肩膀，如燕子般靈巧地躍入練武場的中央。

  “我是蕭家人，我來戰。”

  只見左邊站著個異常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那個頭比蕭宸予還高半頭，身材更有他兩個那麽寬。這麽冷的天，別人的夾襖還沒脫，他光著膀子，誇張的肌肉鼓起，下盤扎得很穩，看身形氣勢就知道是個練外家功夫的高手。

  再看另一邊，蕭宸予嘴角帶血，右額頭青了好大一塊，左胳膊無力地垂著，好像也有點問題，捂著胸口吃驚地看著她。

  “娘子，你怎麽來了？”

  “送飯。”胳膊脫臼了，陸柒不由分手利落地給他接上了。

  “嘖…，飯呢？”

  “請人了，今天不吃饅頭，完事了帶你吃好的。”陸柒隨手把錢袋子往秦艽那邊一扔，轉頭對那個洪大人一抱拳，“我替夫君討教幾招。”

  洪大有咧嘴一笑：“俺可從來不打娘們！”

  陸柒一仰頭，下巴對他：“怎麽，是怕打不過娘們？”

  洪大有瞪眼：“嘖，小娘們就是會鬥嘴！”

  “總比不敢打強！”陸柒道，“新平堡遊擊陸柒特來討教九門口的武藝，難不成遼東鎮的人還怕了我們大同鎮的不成？”

  洪大有“呸”啐了一口吐沫：“輸了別說俺欺負娘們！”

  蕭宸予趕忙道：“娘子，下手輕點啊。”

  “看心情。”陸柒看他赤膊上陣，將新亭侯扔給蕭宸予，“接著。”

  洪大有雙臂比陸柒的大腿還粗，拳頭帶風，呼呼作響，直擊陸柒太陽穴。

  一聲悶響，陸柒抬腿阻擋，拳腿相接，倆人迅速分開。陸柒收腿，將袍角別在腰間。

  洪大有手掌隱隱作痛，知道對方內力了得，不敢再輕視來人，大喝一聲，雙臂肌肉股漲，猶如虯龍纏身，腳下一步一個深坑，濺起飛沙走石。

  強勁的風吹動了陸柒的秀發，她側頭避開石子，整個人如堅韌的翠竹任憑狂風侵襲也絕不動搖分毫。

  洪大有的重拳從上而下，猶如雷霆一擊。

  “娘子！”蕭宸予在旁看著驚呼。

  陸柒不避不讓，嬌叱一聲，竟然揮拳與洪大有對擊！

  他的拳頭快跟她腦袋一般大了！旁觀的將士有的側頭不忍再看。

  結果“嘭”得一聲天雷地動，眾人紛紛倒抽氣。

  洪大有竟然被擊飛了，陸柒足尖一點身子彈起，單腿猶如重鞭橫掃，猛擊洪大有腹部，轉身再接一個回旋，左右腿接連而出，須臾間，已踢了五、六腳之多，眾人看得眼睛都花了。

  陸柒接著最後一腿的力，縱躍至高空。

  洪大有吐了一大口血，還沒緩過來，見狀趕緊提氣手臂交叉護在頭頂。

  陸柒從上而下一腳接一腳向下踩，足足將他往地裡陷了數寸之多！最後一個後空翻，輕輕巧巧落了地。

  “好！”有人情不自禁鼓掌喝彩，結果緊接著被人給了一巴掌。

  “你瘋啦，咱們輸啦！”

  那人捂著腦袋：“可蕭夫人真厲害啊！”

  “你沒聽見，她還是大同鎮的遊擊，咱們輸給了她，就是輸給了大同鎮！再說了，主帥還沒出馬，咱們整個遼東鎮誰有陶將軍厲害！”

  “陶將軍來了！”不知是誰吼了一嗓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