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大嫂
  第二日， 陸柒領著綠荷、青棠早早去了壽安堂。

  “娘，昨日我是有點魯莽，大妹妹那邊我讓人送了藥材過去， 等過幾日她好點了，我再去看他。”陸柒還是按照蕭宸予說得，先軟化了態度。

  王夫人也沒再多說什麽便下了台階：“以後做事還是要三思而行， 我也不是偏袒誰，這件事芙兒的確不對， 你可以說教她，若她不聽，你直接來找我或者找你大嫂都行， 但是動手是不行的。”

  這番話也在蕭宸予昨晚的猜測裡，說他娘會把大嫂推出來。周雨柔支持蕭府中饋， 可以說是蕭府最好的突破口， 此舉正中陸柒下懷。

  “嗯，我知道了。娘， 我想著向大嫂多取取經，能學些規矩還能知道怎麽管家，我那院子之前也是我心太急了。”

  王夫人聞言有幾分高興， 頷首：“嗯， 你能明白過來就最好不過。你盡管放心去找她吧，我一會兒會也跟她說一聲。”

  “謝謝娘。”陸柒謝過。

  等周雨柔、朱靜婉、蕭予蓉幾個來了， 看見陸柒第一個到都有些驚訝。

  等王夫人又把此事說了，周雨柔心裡更是翻天倒海， 但是她從不違逆婆母的意思， 恭敬地道：“知道了，娘， 我一定會好好照顧三弟妹的。”

  王夫人笑著說：“你我是最放心的。對了，蓉兒你有空了也多跟嫂嫂們走走，別總陪著我這麽個老太婆。”

  幾個人說說笑笑，陸柒在一旁陪著喝茶，其實這裡和皇宮一樣，要的都是表面的和諧。

  另外的重要差事上，陸柒著重提拔了幾個跟其他院子沒什麽關系、並且經過暗中試探都忠心於她的婆子。

  大丫鬟們就還是綠荷、綠菊、青棠、白露這四個暫時不變。綠荷不用說，陸柒身邊大事、小事都離不開她。

  陸柒便在閑聊中慢慢打探內院那些仆婦們之間錯綜複雜的關系。

  四娘自然是嬤嬤裡最得用的，就讓升她做玉磐堂管事嬤嬤。陶嬤嬤、平嬤嬤這種她安排了有些小油水的閑職，但是又安排幾個跟她們不對付的婆子跟她們一起共事。

  周雨柔這個當家主母自然不是白當的，幫陸柒理順了不少人際關系後，還悄悄告訴她一些人的軟肋，比如陶嬤嬤好賭錢，平嬤嬤當家的一喝多了就打人，連老婆孩子也不放過。

  陸柒也真正見識到了內宅主婦的不易，周雨柔真是從早忙到晚，一大早就要在抱夏聽蕭家仆婦們的各種請示，小到姑娘們的一針一線，大到府外的應酬交際，就沒有一件事不來問她的。

  周雨柔笑道：“這有什麽，我是大嫂自然該多照顧些。蓉兒，你愛吃桃子，這是渝州那邊剛下來的水蜜桃。”

  後面她就經常去霡霖閣找周雨柔，偶爾也會遇見蕭予蓉，三個性別不同的人倒是意外相處得不錯。

  “娘，您說什麽呢？上次去中山侯府，人人都問您怎麽保養得，說咱們哪裡是婆媳，姐妹還差不多。”朱靜婉在姑嫂裡是最放得開的一個，跟王夫人逗趣，倒也幫蕭予蓉解了圍。

  青棠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綠荷、綠菊都對她讚賞有加，陸柒倒是也沒有聞出來她有異心，再加上她一直用心跟祝夫人學習藥膳，便把小廚房相關的事都交給她管了。

  就連王夫人今早隻喝了半碗粥，她都把祝大夫請來。陸柒體寒她也記著，只要她來，丫鬟送上的水果都不許有冰鎮的。

  陸柒回去之後就把綠荷、綠菊還有青棠都叫來，一起商量分派院內的差事。

  青棠感激地跪下：“三少夫人放心，奴婢絕不會出任何岔子的。”

  “大嫂，你心可真細！”陸柒吃著草莓，讚歎道。人才啊，這樣的人要是在軍隊裡倒是可以管糧草，一定妥帖。

  “謝謝大嫂。”蕭予蓉也聽了王夫人的話，也經常跟嫂子們走走。可能是救過她的原因，她更喜歡和陸柒在一起待著。

  王夫人笑得合不攏嘴：“蓉兒若是有你一半的活潑，我也就不操心了。”

  至於小丫鬟們，陸柒讓綠荷從裡面挑選出來幾個好的做了二等丫鬟，慢慢培植起心腹，又分了一撥去跟著陶嬤嬤、平嬤嬤做事，暗中打聽敵情。

  周雨柔跟著她們吃了幾口果子，其實一開始她以為陸柒是來分權的，可這幾天下來，她也看出來陸柒心不在此，倒是放下了警惕心，把蕭府待人接物應該注意的事一一說給她聽。

  陸柒點點頭，小廚房要與外院的采辦常打交道，綠荷、綠菊都不了解府裡，也只有青棠最合適。

  綠菊先負責看管陸柒首飾、衣服這些物件，以後再慢慢幫綠荷多分擔些。

  至於白露，她們誰都沒有說給她什麽具體差事，就每次她身上的味道，陸柒都不喜歡她來正屋。

  這麽一串變動公布之後，自然是有人歡喜有人愁。陶嬤嬤、平嬤嬤這一派想鬧卻不好鬧起來，畢竟她們幾個得到的差事不錯，只是共事的人變了，好差事也未必就當得順心。

  白露這邊也是，她想煽動別人鬧事也沒法子，看著那些小丫鬟們圍著綠荷“姐姐”叫個不停就來氣，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裡吞。

  這番動作，王夫人那邊沒過多久也知道了，她暗暗點頭對高嬤嬤說：“她倒是一點就通。”

  高嬤嬤看王夫人心情還不錯的樣子，便湊趣道：“三少夫人可是將才，千軍萬馬都指揮得，這種小事自然手到擒來，先前不過是沒摸對路子罷了。”

  “你這老貨倒也有幾分歪理。可惜就是她眼睛不便，不然調理個一年半載的，也是個管家的好手。對了，她眼睛如何了，之前好像說能看見光了？”王夫人問。

  高嬤嬤說：“是，但是好像還是看不見人，夫人別急，祝大夫醫術高明，慢慢調養總會好的。”

  *
  周雨柔熟練地打著算盤，看見陸柒在一旁支棱著耳朵聽的津津有味，不禁有些好笑。起先，她是不願意在外人面前算帳的，可是陸柒總來找她，實在避不開，就當著她面打了一次算盤。

  沒想到陸柒一臉羨慕：“大嫂，你算盤打得可真好聽。”

  周雨柔奇道：“大家算盤打得都一樣啊。”

  “不一樣，你打得又脆又快，還不出錯。之前我營裡的老張頭打得可慢了，還總算錯帳。”

  “我打沒打錯你都聽得出來？”

  陸柒一臉“那是自然”的表情：“我這耳朵可靈了。大嫂，你是從小就會打算盤嗎？”

  周雨柔的笑容微微一滯：“嗯，我們家的孩子打小就要學這個的。”

  小的時候她以為每個人都要學算盤，長大後才知道原來會打算盤是會被人看不起的。早知如此，不學會不會好一點呢。

  “大少夫人，蔡嬤嬤來了。”寶珠撩起簾子說道。

  周雨柔說：“請她進來吧。”

  陸柒知道周雨柔發現有些舊帳一直對不上，這幾日一直在追查。可仆婦們一個個推來推去，周雨柔耐著性子一個一個問，最終問到了蔡嬤嬤這裡。

  這蔡嬤嬤可是滾刀肉，任憑好說歹說就不解釋清楚當年的帳到底怎麽回事。

  一開始她先說是當年往夫人給寺裡捐的香火錢，等周雨柔翻出來記著香火錢的帳，又改了口說可能是二少夫人看中的一套首飾。

  一會兒又說，也可能是大少夫人之前生孩子時候王夫人額外買的補品。還說什麽當時王夫人身體不好，周雨柔又懷著孕，沒人主持中饋，指不定把帳記在哪個院下面了。

  她還說大少夫人要想查清楚，可得把前幾年的總帳和各院的分帳都找出來一一核對才行。
    先不說朱靜婉那邊一定會鬧起來，文姨娘院子的帳可是自打她嫁進來就一直單獨記，連王夫人都不管，如今她這明顯就是給周雨柔出難題。

  陸柒聽得來氣，她沒周雨柔的耐心一直跟蔡嬤嬤周旋，直說道：“嬤嬤若交不出這些陳年舊帳直說就是了，何必繞這麽多彎子為難大嫂？”

  蔡嬤嬤一聽這話立刻撒潑打滾鬧起來：“三少夫人說話可得有證據啊，什麽叫老婆子交不出來帳？您的意思是老婆子吞了不成，老婆子清清白白，寧願一頭碰死在這兒，也不能被人如此汙蔑。”

  說著就要死要活，寶珠、寶嬋趕緊攔著，周雨柔也好言好語勸著。

  陸柒聽她演了半天戲，隻哭叫著厲害，卻一點也聽不見別的動靜，就說：“嬤嬤省點力氣想想帳比什麽都強。”

  一句話讓蔡嬤嬤又嚎高了八個音，刺得人腦仁直疼。周雨柔看這麽不行，借故請陸柒幫忙照顧謙哥兒，把她支走了。

  寶珠帶著陸柒和綠荷去了東廂房，謙哥兒特別聰明，還記得陸柒送的金錁子，一見她面就撲過來抱著陸柒的腿三嬸嬸地叫，很是親密。

  他還故作大人模樣，讓彩月把零食拿出來分給陸柒，一點也不認生。

  陸柒覺得好玩就陪他玩各種遊戲，還給他用草編了螞蚱、蛐蛐等各種小動物。謙哥兒都快樂瘋了，自此以後每天總追著周雨柔問陸柒什麽時候來。

  周雨柔索性順水推舟，以後每次陸柒來霡霖閣，她都把人支走去看謙哥兒。蕭予蓉要是也過來串門，就跟著他們嬸侄兩個一起玩，人也變得開朗了不少。

  陸柒正在給謙哥兒講在邊關的趣聞，說到馬，謙哥兒表示隻遠遠見過，都沒近處看過、摸過。

  陸柒訝然：“你怎麽連馬都沒碰過？走，我帶你去看看我的馬。”

  “三嬸嬸你最好了！”謙哥兒歡呼。三嬸和她娘、還有其他人都不同，總是帶他出去玩，還教他蹲馬步，從來不拘著他。

  綠荷說：“公主，帶謙哥兒出去要不要跟大少夫人說一聲？”

  陸柒就派謙哥兒的丫鬟彩雲去正屋知會周雨柔。

  等了好半天，彩雲才悻悻而歸，說周雨柔正在跟好幾個嬤嬤說正事，她不敢插話。謙哥兒早等得不耐煩了，圍著陸柒繞圈說要去看大馬、大馬，催著快點去。

  陸柒單臂抱起他：“走吧，有我跟著不會有事的。等大嫂忙完了，就讓彩雲再走一趟好了。”

  “看大馬去咯！”謙哥兒手舞足蹈，彩雲也是一臉雀躍。

  幾人來到了馬房，因為棗糕和芝麻特別排外，單獨給它倆安排了一間房。

  老遠就一股味道，彩雲皺眉：“好臭啊。”

  陸柒但是有幾分懷念這股味道：“沒事，馬糞罷了。這裡我來過，只是味道重些，他們每日打掃，不髒的。”

  馬房裡只有芝麻，棗糕被蕭宸予騎走了。芝麻一見陸柒，就發出歡快的嘶鳴聲，漂亮的大尾巴甩來甩去。

  綠荷和彩雲嚇了一跳，謙哥兒卻咯咯直笑，陸柒讚道：“你倒是個膽子大的。”

  “嬸嬸，我能摸摸它嗎？它可真漂亮。”謙哥兒眼睛發光地瞅著高大、肌肉線條優美的芝麻。三嬸嬸的馬真的太漂亮了。

  “等等，咱們先喂馬，先讓馬兒適應一下。”

  陸柒單手抱著謙哥兒，她先拍拍芝麻的頭，然後讓小廝拿來糖豆，喂了一塊給芝麻。然後手把手帶著謙哥兒，又喂了一塊糖豆。

  “別怕，馬的舌頭比較大、刺刺的。”陸柒安慰被芝麻舔了一下的謙哥兒。

  謙哥兒的確被那大舌頭嚇了一跳，但聽見陸柒這麽說，挺起小胸脯道：“三嫂，我不怕。”

  陸柒握著他的手，慢慢撫摸芝麻的額頭，再到頸部，最後到背。謙哥兒睜大了眼睛，完全被一種新奇的體驗折服了，興奮不已地道：“三嫂，我還想騎馬，可以嗎？。”

  陸柒卻搖頭道：“等你大了才行。”

  “我馬上就五歲了。”謙哥兒大大地張開小肉手，一臉驕傲。

  “可你腿太短，都夠不到馬鐙啊。”

  謙哥兒被深深地傷害了，小臉皺成個包子都快哭了出來，可惜陸柒見不著，不然定會好好笑他一頓。

  陸柒也好久沒見芝麻了，也想跟馬多待會兒，便說：“雖然你騎不了它，但是咱們可以給它刷毛。”

  謙哥兒一下子陰轉晴，歡快地點著頭。

  陸柒把謙哥兒放下，讓小廝芝麻拉出馬房，拿著馬梳開始細心地教謙哥兒如何怎麽打理馬，以及怎麽跟馬溝通感情。

  芝麻享受地由陸柒梳著毛，愉悅地哼哼，沒多久就被打理得油光水滑，黑色的皮毛像緞子一樣。

  謙哥兒托著雙腮蹲在一旁看得眼睛都直了，芝麻比他見過的所有馬都好看、威風。

  “三嬸，我就騎一下，你讓我上去坐下一下吧，好嬸嬸了。”謙哥兒抱著陸柒的腿，小腦袋蹭啊蹭地撒嬌。

  陸柒被他逗笑了：“行，你就只能坐一下啊。”

  “嗯嗯，三嬸你最好了。”謙哥兒親了她手背一下。

  綠荷本來想勸，但看陸柒都應下了，她也不好多說，就拉著彩雲，一左一右護著。

  陸柒拍拍芝麻：“你別鬧脾氣啊，我就讓他坐一小會兒，你剛才還吃了人家的糖豆呢。”

  芝麻打了個響鼻。

  陸柒抱起謙哥兒，剛把他放在馬背上，芝麻就扭動身子，彩雲害怕地尖叫了一聲。

  陸柒忙道：“噓。別驚了馬。”

  可惜尖銳的聲音驚著了芝麻，它前蹄上躍，謙哥兒身子一晃，驚呼著摔了下來。

  陸柒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穩穩接住了謙哥兒，剛要問他有沒有事。

  “謙哥兒！”

  周雨柔突然衝了過來，猛地將謙哥兒從陸柒懷裡搶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