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溫童心想, 謝由是喜歡白越,但沒有抓著自己不放。
他們倆只是假扮情侶而已。
假扮情侶的事,又沒必要讓陸匪知道。
他抿了抿唇, 一個字都沒說出口。
陸匪看著輕顫的纖長眼睫, 猜到少年在心裡為謝由辯解。
他眉梢一挑,繼續煽風點火:“乖寶不覺得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就不應該做出讓對方誤會的事嗎?”
“而是會為對方澄清關於自己亂七八糟的謠言。”
“會為了對方撇清不乾不淨的關系。”
“更應該為了對方,保持和某些同性或者異性的距離。”
溫童沒有被陸匪幾句話就說的懷疑謝由。
溫童眼皮跳了跳,沒空在意陸匪的稱呼,他有點擔心,萬一被陸匪發現,這表是謝由買的……
陸匪:“……”
如果陸匪是知道了沒有戳穿, 那他也沒必要把話說開,免得陸匪借機搞出什麽么蛾子。
溫童改口道:“你有點東西。”
溫童愣了愣,有些詫異。
就連他自己,都是過了很久之後才反應過來謝由當時為什麽要對自己動手。
溫童看著他特地放輕的動作,眼皮跳得更快了。
溫童掀起眼皮,直直地看向陸匪的眼睛。
“拆了就能看見裡面到底有沒有東西了。”
這還是他認識的那個神經病嗎?
正想著,便聽見陸匪又說:“好男人, 就不應該做出讓自己喜歡的人誤會的事。”
陸匪指腹摩挲著手表表盤,神情不似平常的懶散,難得多了幾分認真:“手表是嶽父留下來的遺物,要注意點。”
溫童:“……”
恰恰相反,他反而有點懷疑陸匪了。
溫童正想點頭,聽到陸匪說:“不行。”
他灌了杯冷水,稍稍平複緊張的心跳,起身道:“我困了,先去睡了。”
最後一句話大可不必。
謝由沒有那麽多選擇。
“我什麽?”陸匪朝他挑了挑眉。
“不論是對喜歡的人, 還是被牽連進來的人, 都不好。”
溫童:“???”
青臉低聲問:“三爺,剛才為什麽不說謝由在高中的時候對你動手,還騙了你的事?”
漆黑狹長的眸子深不見底, 看不出他在想什麽。
陸匪點了根煙,抽了兩口,才緩緩說:“沒有證據。”
“強吉你去聯系曼谷的製表匠,讓他們明天派個人過來拆。”陸匪對強吉說完,從抽屜裡翻出一個小巧的木盒,將手表放進去。
不是因為陸匪的話說的有道理。
強吉看了看陸匪,又看了看溫童, 忍不住插嘴:“你要是真的不信有定位的話,我把手表拆了。”
沒有證據能證明謝由差點殺了他,也沒有證人看到當時真正的場景。
“好男人應該像我一樣,一心一意。”
兩人大眼瞪小眼, 一旁的強吉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道他們倆在打什麽啞謎。
“你……”是不是知道了?
溫童猶豫片刻,還是把話吞了回去。
站在謝由的角度上,面對的是一入深似海的豪門、厭惡自己的親生父親, 還有幾個居心叵測的異母兄妹。
說完,他快步上樓,一邊走一邊沉思被陸匪得知真相後的對策。
如果陸匪不知道, 他就更沒必要提到了。
他微微一怔,偏頭看過去。
誰?
哦,我爹。
懷疑陸匪是不是知道他和謝由是假扮情侶, 所以說了這些話。
而是因為陸匪居然會說出這些有道理的話?
他後知後覺地想起來,上次去曼谷的時候,陸匪問起他這隻手表的由來,他隨口說了是爸爸的遺物。
嶽父?
陸匪看著他匆匆地上樓,直至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因為那次打完球,他看見溫童在球場的浴室衝澡,還誇了幾句真白。
因為他看見了謝由珍藏的寶貝。
因為謝老二是條陰險毒辣的瘋狗。
青臉有些納悶:“但說出來的話,會讓溫少爺至少心裡懷疑謝由嗎?”
陸匪吐出煙圈,懶懶散散地說:“那也得看說的人是誰。”
他有自知之明。
他在溫童心裡的信譽度不高。
與其搏溫童會不會信任自己,不如用自己僅剩的信譽度拿出證據。
“去查一下謝老二在乖寶衣食住行上面的說法,他做了太多瑣碎的事,總會漏出馬腳。”
青臉:“是。”
陸匪又問:“諾亞調查得怎麽樣了?”
青臉應道:“查清楚了。”
“諾亞的確是美國人,家裡是做醫療器械生意的,目前沒有發現他和謝由有關系,他去過幾次華國,但沒有去過桐城,雙方公司也沒有任何交集。”
“諾亞來泰是因為公司的項目,在我們前往華國前就到曼谷了,在泰國玩兒了一圈,最後才被人推薦來的橡島度假。”
“目前看來,這人就是個普通的花花公子。”
陸匪心底的疑慮漸消:“這麽看來,幾次遇到真的是偶然?”
青臉點頭:“陳金壽宴的那次,他是被一個富二代邀請去的。”
“至於橡島……”他頓了頓,委婉地說,“橡島畢竟是個小島。”
希爾頓酒店還在夜市附近,偶遇不算奇怪。
陸匪抖落煙灰:“這幾天辛苦你們了,時間不早,早點休息。”
蛇一和青臉應了聲,上樓睡覺。
強吉往前走了兩步,開始收拾茶幾上的檢測儀器。
陸匪緩緩開口:“強吉。”
強吉茫然地抬頭:“啊?”
陸匪半闔著眸子,睫毛遮掩住眼底複雜的情緒:“剛才乖寶問你是不是在騙他的時候,你想說什麽?”
強吉愣了會兒,結結巴巴地說:“剛、剛才……額我……”
看著他逐漸變紅的臉,陸匪記起前幾天他跑進書房的時候,也是這副表情。
陸匪開門見山地問:“前幾天,他是不是和你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
強吉怔住了:“是……”
陸匪:“他說了什麽?”
強吉猶豫良久,緩緩說:“他說他不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陸匪低笑了聲,深吸了一口煙:“還有呢?”
強吉支支吾吾地說:“還有、還有麽……”
看他說不出口,陸匪若無其事地說:“是不是說,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喜歡你這種類型的?”
強吉猛地抬頭,眼裡盡是震驚,滿臉都寫著“你怎麽知道”。
陸匪吐出煙霧,緩緩說:“他說這話前,你是不是說了什麽他不樂意聽的話?”
強吉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
陸匪單手掐滅煙,心底歎了口氣:“你別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他應該以為你是個直男的,在故意惡心你。”
沒想到事與願違,不僅沒惡心到強吉,反而令強吉魂牽夢縈。陸匪掏出煙盒,遞給強吉一根。
強吉反應了會兒,後知後覺的恍然大悟。
“啊……原來是這樣……”
他低下頭,有些茫然。
明明想清楚了讓自己煩惱的事,怎麽、怎麽心裡突然又空落落的。
“我不抽了。”
陸匪看著他悵然若失的表情,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早點休息,明天開始你暫時待在曼谷。”
“陳金一案不確定什麽時候開庭,你提前過去準備打點,免得到時候陳銀對我們出手。”
“還得提防謝老二乘虛而入。”
“好。”
陸匪去酒窖拿了瓶紅酒,走到院子裡,沒骨頭似的靠在搖椅上,一個人喝酒抽煙看月亮。
他喝著酒,漫不經心地晃著腳上的拖鞋,瞥見腳邊有朵蒲公英,伸腳去碰。
輕輕地碰了下,甚至都沒有用力,蒲公英就散開了。
純白飛絮在月光下起伏飄動,到處都是。
他突然想起一句話:我偷偷地碰了你一下,不料你像蒲公英一樣散開了,此後到處都是你的模樣。
散開的蒲公英。
就不止他一個人看見了。
蛇一看見了。
強吉也看見了。
下一個會是青臉麽?
陸匪幽幽地歎了口氣,將酒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他藏不住蒲公英,也沒法遮住別人的眼。
“乖寶啊乖寶。”
……
溫童一個人在床上琢磨了很久,還是沒想出如果被陸匪發現手表是謝由送的怎麽辦。
思來想去,只能等陸匪發現了再說。
自從在遊輪上差點兒出事,陸匪就沒怎麽發瘋了,只是會時不時地發倩。
溫童覺得自己有些摸透了陸匪的脾氣了,知道該怎麽順毛擼瘋狗。
他閉上眼睛,在床上翻來覆去了好一會兒,好不容易要睡著了,突然聞到一股酒氣。
濃重的酒味混合著煙味,撲面而來。
溫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只見陸匪蹲在床邊,像條大狗似的,眼巴巴地看著他。
月光照映下,他看見陸匪漆黑的眼裡沒有平常的精明深沉,而是充斥著蕩漾的醉意。
嘴巴一張,酒氣更重了。
陸匪眼巴巴地看著他,醉醺醺地說:“乖寶,你是我一個人的蒲公英嗎?”
什麽亂七八糟的。溫童一個枕頭扔到他臉上,打碎他的矯情:“我是你爹。”
“那你會是我一個人的爹嗎?”陸匪又問。
溫童:“???”
他冷笑一聲:“不是,我是萬千少男的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