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姐姐給你寄信啦
白素的信是在第二日下午到的。
小八一路風塵仆仆地過來, 將信箋交到段長川的手上。
這一次信封換成了紙筒,打開之後竟然放著兩封信,當然, 那一方沾了信息素的絲巾, 依舊密封在紙袋裡, 拆開之後芍藥的香味便撲了滿鼻。
少年將絲巾放到鼻下隻稍稍聞了兩口,便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是姐姐的味道……要好好地護住。】
確認絲巾被包好, 味道不會散出來, 之後他才將信打開來。
不同於上次開篇便是冗長而正式的疫情陳述, 這封信的開篇便是話家常。
[致我親愛的Omega,
見字如面。
我在淮南很好,這兩日下雨了, 很想你。
好了,關於這邊的疫情就說這麽多,剩下的讓孫老遞折子吧,免得有隻小Omega嫌我不同他話家常。
所以寶貝,想我了沒?
另外, 藥不可以不吃,但也不可多吃,孕期的Omega身體脆弱, 平日的飲食都要注意, 何況是藥物,萬事還要遵醫囑, 要乖乖聽黃前輩的話。等我回去,一定用信息素把你和寶寶都喂的舒舒服服的。
長樂聽著天子問話,躬著身子一條條地答:“茶水已經讓伊滿奉著了,都是近些時候茶園新摘的茶,香著呢。糕點也都端過去了,新出來的,還熱乎著呢,禦廚說了,就這個時候最好吃了。”
落款:愛人白素]
一封信,少年看得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一邊往前殿走著,一邊仔仔細細地問:“可有給兩位老人家侍奉茶水?”
這次的瘟疫傳染率沒有想象中的高, 但來勢洶洶, 患病之後很凶險, 好在風榣抽調了許多百沐宮裡擅長醫術的弟子,人手充足,藥物也充足,相信用不了太久的時間,就可以控制住了。淮南城的百姓起初人心惶惶,但見著孫老太醫親自上陣,又帶了許多弟子,大家手腕嫻熟,百姓的心都定了下來,在一步步跟著我們的指揮走。民心一致,防控起來簡單了許多。
這一樁樁一件件,可謂雷霆手腕。
不必為我擔心,也不必為百信擔心,我們在淮南都很好。
“老臣拜見陛下,陛下盛福。”
那稍矮稍胖的錢大人便當即瞪大了眼:“剛才不是在謝陛下恩典?要什麽自己的話。再說,先前不是你說的,讓我少說點話,跟著你的話走嗎?我都是按你囑咐說的啊,你這個人,怎麽這麽難伺候。”
段長川對兩位前輩甚是尊重,接到折子以後便立刻安排了今日的會見,邀請他們前來明聖殿喝茶。
這兩人,一高一矮、一胖一瘦,一人說話另一人就跟著附和。才說了兩句,身為主輸出的鄭大人就開始不滿了:“你難道就沒有自己的話嗎?”
兩人說完,便結結實實地將頭叩了下去。
少你那手上動作一頓,連忙將信都放回紙筒裡,披上衣袍出去:“快,帶朕前去!”
都是年過花甲的老人,本來早早退政,頤享天年,卻為了大桐江山社稷,一直在朝中沉沉浮浮。
好甜。
近日寶寶鬧的很厲害嗎?等我回去教一定好好教育他,哪能趁母親不在就欺負爸爸,怪我離開前沒仔細叮囑他, 才這麽調皮。
兩位年邁的老人,見著一身明黃盛裝的少年,立即站起身來,雙膝跪地、掃袖相迎。
“臣也是。”
“臣也是。”
少年說著,理理身上衣袖,確認一絲褶皺也沒了,這才挺直了脊背,邁步進去。
“那便好。”
“誒,陛下,禮不能廢。說起來,聖上年滿十八歲便可還政,我等還未正式認君行禮,今日特此補上,還望陛下恕罪。”
段長川頓時看的眼睛有一些熱,連忙示意長樂和伊滿將二人摻起來:“朕讓長樂備了上好的茶點,你們快些坐下。禦膳房的人說了,糕點要趁熱才好吃。”
想到此處,段長川連忙三兩步上前,趁兩人的頭還沒磕下去,趕緊把人扶起來:“兩位前輩快些請起,不必行如此大禮。”
段長川原本以為這樣的肱骨之臣,在自己面前可能還會倚老賣老一番,以先帝當初的威嚴來壓他一下,又或者先對他考問一番。沒想到,二人竟然二話不說,在見著他的第一眼便行了大桐最高的跪拜禮。
段長川哪舍得讓他們兩個跪,這些年攝政王把持朝政,多少小人被扶上位,又有多少齷齪窩藏其中,全是這兩位年過花甲的老人家暗中斡旋平衡。可以說,大桐江山塞滿了蛀蟲的這十多年依舊屹立不倒,兩位老人家立下了汗馬功勞。
此次前來的兩位前輩便是其中聲望、能力最高的兩位。曾在段長川的皇爺爺手下做事,後又被拜為太師與太傅,一路輔佐著他的父皇登基稱帝。如今父皇已去世十幾年,他們已經成為朝中為數不多的三朝元老。
“謝陛下恩典,老臣便不客氣了。”
當初同她說過的所有話,連一丁點大的小委屈都被放在了心上。哪怕只是隨口一句“你謝的信一點也沒有家書的味道”,這樣的抱怨都被她記下,而後迎合他、送他歡喜。
好像每次吻你都在下雨天,所以也格外喜歡下雨天。
攔都攔不住。
他是被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從昨日下了早朝,段長川便接二連三地接到大臣們遞來的折子,大部分是來表忠心的,但也有一部分明明確確地來投誠,都是先前在朝堂勢力之中的觀望派和中立派,朝廷的肱骨之臣。
畢竟,這兩位可是當初先帝特許過,因年歲大了,見到聖上可免跪拜禮的。
正要再打開第二封信,看看Alpha還寫了些什麽,外面傳來長樂的通傳聲。
這段時日他先是解決了淮南的災民問題,將這些貪官蛀蟲一個個繩之以法,又提早發現、預判淮南疫情,果決地召來孫老商議,並在三日之內便將人派去了疫區。
“臣等參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陛下,錢大人與鄭大人前來覲見,在前殿候著了。”
“還有朕命禦膳房製的糕點,可端上去了?”
鄭大人:“……我讓你跟著我的話走,但沒讓你一直說俺也是。”
錢大人:“我說的是,臣也是,不是俺也是!”
兩位年過花甲的人,吵起來竟也有些孩子氣。
段長川才恍然記起,在自己幼童時候,父皇在明聖殿處理事務,也曾聽過這樣的拌嘴。
似乎……也是這樣的一個午後,陽光斜斜地從窗外散進來。
他坐在前殿的書房,溫習少師教授的功課,而父皇則在同他們兩位大人下棋。
彼時兩位老人家雖也年邁,但還未過半百,身子硬朗,講起話來中氣十足。兩人為了一顆棋子應該下在何處,吵得不可開交。
“你怎麽能下在這個地方!哎,你讓老夫來!”
“此處就應當如此下。”
“你懂個幾……呸!不是!都說下棋如戰場,我可是有過實戰經驗的人,你個紙上談兵的懂什麽東西。”
“錢大人,莫要口出狂言。下棋本就是紙上談兵,文人下棋當然比你們武將好。”
“你就是瞎說八道!”
兩人的聲音太大,就連認認真真溫習功課的段長川都被吵到,抬頭朝窗邊的臥榻望去。
當時父皇似也有所感知,竟也在同一時間朝他看過來。
見他一臉茫然,笑著挑眉嘖了一下上顎:“溪兒要不要過來同太師和太傅兩位爺爺下棋?”
說著,便起身過來,將他抱到了棋盤邊上。
當時還是個小團子的段長川,看見那麽複雜的棋盤,一張小臉都皺起來,小聲地說:“少師剛剛教到下棋的功課,溪兒現在還不太懂……要等以後學的好了,才能同太師和太傅兩位爺爺下棋。”
瞪著棋盤一本正經回話的模樣,惹得父皇直笑:“不懂下棋也沒關系,慢慢學著,等長大就懂了。你現在啊,只需看個熱鬧就行。比如你看對面這兩位爺爺,現在是不是很有趣?”
當時的他,更茫然了。
於是,原本只有一人的笑聲頓時變成了三個人的合奏。
那年他才五六歲的光景,這一晃便是將近二十年。
如今,時光躍遷,竟還能看著這兩位老人家在自己面前鬥嘴。
“嗐,我一個武將就直說了吧,你這個小娃娃可真是肚裡黑,跟你那皇爺爺一個樣。這麽些年一直這麽唯唯諾諾,確實是韜光養晦了,倒是不怕把皇權給韜養沒了。”
錢太傅心直口快,一張嘴劈裡啪啦地說完,連個預警都沒有。
被來不及阻止的鄭太師面無表情地掐在了腰上。
偏偏這位太傅大人沒有半分知錯,還在大聲地嚷嚷:“掐什麽掐,和你說多少回了,我這皮糙的很,你怎麽掐都不管用。”
段長川忍不住,半握的拳頭抵在唇角,發出一聲淺淺的笑。
於是,兩人都安靜下來。
少年彎彎好看的眉眼,說:“沒關系,父皇並不在意這些虛禮,朕也不在意,兩位前輩不必如此謹慎。朕知曉朝中一直有二位暗中斡旋,這才膽敢韜光養晦,說起來還要謝謝兩位前輩。”
鄭太師立刻拱手回禮:“陛下莫要客氣。”
錢太傅倒是比較直爽:“你這小娃娃,心裡有主意也不同我倆說,鄭大人那頭髮都快愁沒了,天天說大桐後繼無人,是要完蛋,我天天安慰他,反正到時候我倆死都死了,大桐再怎麽死我倆也看不見……哎哎!別踹鄭大人,端莊,你們文人不是都得端莊……哎,你腳印都留我袍子上了。”
也幸好錢太傅一個武人沒那麽在意,不管鄭太師怎麽掐、怎麽踹,都不惱。
袍子上已經留了兩個腳印,還能衝人嘿嘿笑。
鄭大人始終繃著一張臉,端端正正地同段長川說話。
“這幾日陛下雷厲風行、雷霆手腕,臣與錢大人都看在眼裡,虎父無犬子!臣就知道,先帝那樣的明君、先祖那般的魄力,誕下的帝王一定也是位千古聖明的君主。陛下,臣與錢太傅如今年過花甲,能為朝廷效力的時日不多,但還是想為陛下盡一盡犬馬之勞。”
另一邊的錢大人也跟著:“雖然鄭大人上個月喝醉了還在說,怎麽先帝和先祖兩位皇帝,就生出來這麽窩囊的一個。但是沒錯,臣等願意盡犬馬之勞。”
當然,又被掐了一下。
鄭太師:“你確實不該說話。”
錢太傅瞪眼:“我就說你不好伺候!”
兩人吵吵鬧鬧,倒是一點也不耽誤吃喝。鄭太師一直端莊文雅,錢太傅雖說話不好聽,但也挨了不少“毒打”。
段長川在一旁笑眯眯地看著,心裡非但沒有絲毫芥蒂,反而讓長樂和伊滿為兩人殷勤地奉茶。
一直等到日頭將落了,黃老太醫端著藥過來,兩人這才舍得挪了屁股回去。
段長川本想留人用晚膳,但兩位老臣聽說他還在休養之中,便沒多做打擾。
走前還一直叮囑著“陛下一定要保重身體”之類的話。
少年笑著一一應了:“謝謝太師與太傅關心,朕定當好好休養。”
後命長樂和伊滿將二人一路送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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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幾人都走了,段長川這才從黃老太醫一同回了中殿。房內,白素寄來地信箋還放在桌上。黃老太醫湊過來,對著紙筒一直看:“白丫頭給你寄信了?都說什麽了,那邊的境況怎麽樣?”
段長川忙把信護好:“只是一封家書,淮南的境況應該還可以吧……白素沒有提及許多。”
緊張的樣子,生怕老人家搶了他的。
黃老太醫一邊搖頭一邊嘖嘖嘖:“知道你們小兩口恩愛,肯定說了不少私房話兒,我雖說一直沒成家,但好歹年紀擺在這兒呢,什麽不懂?不用護那麽近,我肯定不看你的。”
然後看著他把藥喝完,又忍不住湊過來:“白丫頭給你說什麽了?”
段長川:……
“沒有說什麽,就是一些家常話。”
“家常話你不願意給我說?我知道了,都是夫妻間的家常話吧?”
段長川明知道老人家就是看他臉皮薄,故意在逗他,但還是忍不住紅了耳朵尖。
然後,小聲地撒謊:“朕……還沒看呢。”
“哦,還沒看啊。沒來的時候盼星星盼月亮,人家的信來了以後,立馬丟一邊去伺候那倆老家夥,等白丫頭回來我可得好好和她說說,有個人呐,根本就沒把她放心裡頭,她在人家那兒,連個大臣都不如。”
他:……
馬上就要惱起來,老人直接腳底抹油,跑了。
隻留下段長川一個人,手裡抱著白素寄給他的信箋。
面前還放了一個空掉的、泛著芍藥香氣的藥碗。
索性趁著晚膳還沒上,開了手裡的小紙筒。
白素一共寄來兩封信,下午時候只看了一封,還有一封沒有看。
泛黃的紙頁,被卷成一個小小的紙筒,用一根黃麻繩系著。展開之後,才發現裡面還卷著一張小小的字條。
字條上寫著:寶貝,晚上睡前再看。
段長川:?
疑惑:什麽信,要在睡前打開?
好奇的少年,直接把信給展開了。
第一行:[寶貝,上床了嗎?]
少年茫然看看自己四周……或許,在榻上也算是在床上?可是為什麽要問他有沒有上床?
繼續往下看。
信的第二行:[乖,掀開被子讓我看看。]
第三行:[怎麽睡覺還穿著衣服,寶貝,把上衣解開。]
段長川:!!!
這是……
這應該不會是他想的那種東西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