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烈日澆頭,凌挽蘇出家門不久,小聲念叨說想吃冰淇淋。
這也沒什麽難,梁見舒聽到就帶她去買。
凌挽蘇卻遲疑了,她太習慣在梁見舒面前提要求了,因為梁見舒都能滿足,不嫌麻煩。
進店後她點了份草莓味的,一杓冰涼入口,唇角就彎起來。微眯起眼睛,露出愉悅的表情。
“今天巨熱。”
她說話的時候杓子還在唇邊,尾音帶著小鉤子,可愛得跟草莓冰淇淋融為一體的小表情收了起來,卻仍讓梁見舒神魂顛倒。
她實在很好哄,一杯冰淇淋就能高興起來。
也實在很不好哄,別的都看不上了。
梁見舒不想碰冰,沒動,跟她說:“之前聽人閑聊,夏天出生的人跟冬天出生的人,整體性格就不相同,或許星座也跟這個有關系。”
下車之後,她蹲下將鞋帶系緊了些,不禁小聲地歎了口氣。
她不喜歡今日的情緒,也不喜歡今日的處境,弄得她身心疲倦。
她想,她都能接受,任何條件都可以。
她想解釋,之前送包的主意是戴遠航出的。但是,斟酌後決定不再提。
梁見舒平靜地說,看見凌挽蘇怔住,莞爾道:“日期是你定的,我當時想,就算你送我的生日禮物了。”
她笑起來極美,眉眼彎彎,瀲灩含情。
怎麽偏偏就是離開。
梁見舒沒再開口回她的話,她心知那絕非問句,而是宣泄。
她這樣說,凌挽蘇便猜到了,一定是她們在一起期間。
見她開始不悅,梁見舒猜到原因:“抱歉,不是故意不告訴你,而是我沒有過生日的習慣。那時候我們形婚的關系剛建立,我不好意思特意跟你說,讓你為我備份禮物。”
“結婚那天。”
難道要在過去的愛巢待上一下午嗎?
凌挽蘇忽有一些警惕,看了梁見舒幾眼,被她冷淡的表情迷惑。
“不是。”梁見舒淡聲否認。
梁見舒賣了個關子:“不妨猜一猜。”
梁見舒在那個瞬間自省,對凌挽蘇來說,自己這樣一個連生日過了半年多才開口說的人,哪裡是適合攜手走下去的呢。
若是凌挽蘇願意,多說幾句,罵上幾句,也不要緊。
但正是因為不容易,她大煞風景地想,這話可能也是別有所圖,哄她居多,為了讓她改變主意。
凌挽蘇頓感無趣,心裡生出一股煩躁來。
凌挽蘇大煞風景地笑起來:“那今天你要送我什麽生日禮物,離婚協議?”
“不吃了,走吧。”
凌挽蘇將話題轉回去:“你是誇我性格好嗎?”
唯有離開,才能讓她找到方向和安全感。
忽然沒了猜的興致,嘴裡的冰淇淋也沒了滋味,凌挽蘇垂目不語,忍耐著情緒。
凌挽蘇關注點歪了,好奇的是梁見舒身邊還有人敢閑聊嗎?
梁見舒有問必答:“戴遠航跟他太太。他也是夏天生日,性格很好,至少比我好。”
笑容裡全是苦澀,只不過她脾氣好,情緒也穩定,讓自己鑽了空子。
梁見舒毫不遲疑:“當然很好,你是我遇到的性格最好,最可愛的人。”
梁見舒跟著微微展顏:“時常嫌他聒噪,但不會真的煩。早就習慣了他吵鬧,他是唯一讓我放松的親戚。”
岸畔雅庭。
她在心裡對自己說,感情到了這個份上,竟然什麽也不肯信了。沒意思。
只要別離開。
待車快進小區時,她開口試探:“這就急著送我回來收拾東西了?”
“什麽時候?”
“那你呢,生日是什麽時候?”她發現梁見舒都沒說過。
無論何時,凌挽蘇都會忍不住為梁見舒的情話心動,因為越是了解,越是知道這個人能說情話有多不容易。
凌挽蘇笑:“我感覺你有點煩他。”
梁見舒沒有再嚇她,不再繞路,一路往熟悉的道路上開。
凌挽蘇失了胃口,不願再問梁見舒到底去哪兒,她對後面時間的無知,猶如她對她們將來的茫然。
很快,凌挽蘇就知道她的目的地了。
沒什麽新意。
“聽誰閑聊?”
連笑著說殘忍的話時,都讓人不忍埋怨和苛責,而是,心疼。
被梁見舒聽見,好聲問她:“累了嗎?要不要我抱你走?”
凌挽蘇權當她在諷刺自己,忍住反駁的話,“不用了。”
進了電梯,梁見舒跟她聊:“你知道我第一次抱到你時在想什麽嗎?”
怕凌挽蘇記不起來,她補充道:“在酒店,你喝醉那回,我抱你去客房休息。”
凌挽蘇記得清清楚楚,笑了一下,“不會是在想我很重吧?”
“當然不是,在想著怎麽算計你,騙到你。”
梁見舒自暴自棄地用了貶義詞,“但在那些之外,竟然還生出妄念。懷裡沉甸甸的感覺,讓我覺得踏實和滿足。”
接什麽樣的話都沒辦法表達全部心情,凌挽蘇索性選擇回避,“你臂力真的挺好。”
這話說得奇怪,梁見舒的眉輕動,被迅速壓下,嚴肅道:“謝謝肯定。”
她伸出雙臂,輕聲道:“可我現在,懷裡是空的。”
一點也不踏實,沒有了安全感。
凌挽蘇殘忍地選擇沉默。
等她開了門鎖,跟著走進去,甫一進門就看出不一般。
連玄關處都懸掛著大大小小的彩色圖案和字符,全是祝賀生日快樂的話,跟凌挽蘇同比例高的人型立牌放在一旁。
她瞪大眼睛,旋即猜到是誰的主意,“元助理的設計是吧。”
梁見舒好奇:“就不能是我的嗎?”
凌挽蘇了解她:“你哪有這些少女心思。”
家中四處布滿鮮花和草木,彷佛把春日的花園搬到了家裡,在炎熱季節辟出了一方陰涼地。
鮮花瀑布自扶梯垂下,暖紫,粉白,淡黃,清雅又鮮活地流瀉。
凌挽蘇被花美到了,看得出來不是一樹的風格,“你請誰布置的?”
“之前合作的工作室。”
梁見舒解釋:“為了能給你驚喜,不方便照顧你的生意。”
原來去一樹訂花只是一個煙霧彈,更多的花藏在了這裡。
凌挽蘇隱約聽到走廊盡頭有人聲,以為阿姨在打掃,很快就知道不是,這笑聲也太豪邁了。
“你還請了誰來?”
“請了幾個朋友來家裡看電影,陪你過個生日,一起吃晚飯。”
梁見舒伸手想牽她去看,見她躲了才反應過來,收回手,在前帶路。
凌挽蘇心裡猜著有哪些人,推門發現跟她想的差不多。
戴遠航夫婦,顧甄和自己大學室友,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周未盈。
凌挽蘇看見偶像幾乎要歡喜到暈過去,一時間不知道是鈔能力,還是周未盈什麽把柄落梁見舒手裡了,這麽大個腕也能隨隨便便請到家裡。
“最近沒工作,梁總說給你慶生,我就過來玩了。”
拿投資做誘餌的梁總此刻配合地說:“周小姐說上次跟你聊得意猶未盡,想來家裡多聊一會。”
“壽星!”
戴遠航拍來一個氣球,“外面布置得怎麽樣?喜不喜歡?”
凌挽蘇抱住他拍來的氣球:“原來是你的主意,我還以為是元助理。”
戴遠航這才想到元青,問梁見舒:“對啊,今天怎麽不把元青跟她女朋友喊來?”
梁見舒極有人情味地說:“周末喊她過來等於加班。”
凌挽蘇欣慰不已,資本家終於知道她自己不受待見了。
她轉身看身旁的顧甄跟朋友,顧甄嬉皮笑臉湊在她耳邊,“我不是故意瞞你,是她說得特別淒慘,說這可能是你們最後一個生日,想請我們一起來玩,留下一次美好的紀念。我一想你都願意跟她一起過了,我來也沒什麽。”
凌挽蘇點頭:“是沒什麽,就留個美好回憶吧,好聚好散。”
電影故事遠沒有傳說中精彩,看到一半,眾人都有點坐不住了。
戴遠航是有備而來,於是提議暫停,改為玩桌遊。
其余人都沒玩過,他開始細心講解規則,“可惜小真今天上學,她經常跟我一起玩這個。”
梁見舒沒搭話。
桌遊與“錢”和“談判”有關,每個人都是資本家,很自覺地化身奸商。
這簡直是戴遠航跟梁見舒的主場,兩個人在遊戲裡精明地像長了兩個腦子,話術也一套一套,很知道怎麽讓人信任。
凌挽蘇也顧不得朋友不朋友了,眼裡只有利益,搶起生意來,連周未盈的面子都不想給了。
全程互撕,六親不認。
戴遠航經典台詞:“我很廉價,我只要拿一點點,帶我。”
顧甄經典台詞:“stop!”
玩起這個,凌挽蘇心想梁見舒估計是下定決心跟她離婚了。
她是一點都不讓,跟她競爭時能有多黑就多黑,講的是規則而不是人情。
玩了兩局,吵得嗓子都疼,贏家每次都是戴遠航。
他及時收手:“不能再玩了,再玩下去我們五個人過會打五輛車走。”
凌挽蘇爆笑,在歡笑裡,她生出惆悵來,離別前的歡快要比平時更甚。
可能因為知道沒有以後了,連一分一秒都珍惜。
玩遊戲時的她們無需考慮種種矛盾與間隙,只需完成自己的目標和任務。
純粹又快樂。
晚餐請了人來家裡做,桌遊結束時,廚房已經有了動靜。
聞著香味走過去,凌挽蘇才梁見舒又給了她一個驚喜,陳姨也來了。
凌挽蘇歡快地跑過去抱了陳姨一下,“陳姨,這麽熱的天,怎麽你跑來做飯了?”
陳姨年後便在家帶孫女,也想她們了,“小舒說你心心念念我做的糖醋排骨,我今天是特意來做這道菜。”
凌挽蘇饞了好久,歡呼道:“真好!愛你。”
“你愛你老婆去哦,愛我這個老太婆幹什麽。”
一句話把凌挽蘇說得臉都紅,又很慚愧,她們當時在陳姨面前全是表演。
晚上大家邊喝酒邊吃飯,各自聊著自己領域裡相對輕松的事情。
對於梁見舒的寡言,大家習以為常,也沒人特意讓她說什麽。
因為下午遊戲時的明爭明鬥,原本互不熟的人都成了朋友,相談甚歡。
顧甄也不收斂,幾度聊得凌挽蘇想離場,被她窘死。
但顧甄沒喝醉,每當有人想把話題往凌挽蘇跟梁見舒的感情上帶時,譬如周未盈談到代言的果汁,顧甄就會把話題轉到自己身上。
晚飯後各自微醺,凌挽蘇收下禮物,將客人們一一送出門。
家裡頓時安靜得像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吵鬧都是幻境。
凌挽蘇悵然若失。
梁見舒顯出倦態來,提議說:“今晚在這休息吧,明天一早我送你上班。”
抬頭看見自二樓垂下的鮮花瀑布,凌挽蘇鬼使神差地答應了。
獨自回到房間後,她開始拆禮物。
梁見舒送了一箱子沉的東西,拆開,看見了一箱定製的果汁。
罐身上是兩人的合影,字體是梁見舒親筆手寫。
有兩個人的名字,也有長句子,每一罐上面都不一樣。
凌挽蘇一一看完時,門被敲響了。
作者有話說:
來遲啦。晚安晚安。明天大家休息嗎,就不祝快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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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