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罐身上的甜言蜜語應該不是秘書代寫,很梁體,有股冷淡的溫熱與認真在裡面,從她們第一次見面寫到現在。
“書店,山莊,秋冬,月夜。”
“聖誕賀卡上的英文是我寫的,你問我時我不敢承認。落筆清白坦蕩,不承認才意識到問題。”
“老婆。我愛你。
我最喜歡的兩句話,我們都對彼此說過。”
最後一句:“對不起,我怎麽是一個不能讓你繼續愛下去的人呢。”
沉浸在句子裡,凌挽蘇沒能調整好心情。
她猶豫期間,敲門聲沒再響起。
但她知道梁見舒不會走,如果不理,一站就可能站上一晚。
“好。”梁見舒聞言坐下。
凌挽蘇見她杵著,想了想說:“包裝這麽好看,我都不忍心打開喝。不如拆兩罐,我們一起喝。”
她現在後知後覺感覺到梁見舒某些行為下的偏執,但梁見舒將它們收斂得很好,從未表現出失控來,不給人懷疑她哪兒有問題的機會。
明明是甜味的飲品,梁見舒喝的姿態與表情,卻像在飲酒。
梁見舒不想騙她,跟她說了實話:“嗯,我是不太喜歡果汁,太膩。”
梁見舒怎麽會不喜歡她呢,這些本可以不付出的心意證明了很多事情。
罐身上的照片選得很不錯,兩人都在笑著,誰也沒有演的成分。
“嗯,我會考慮。”
相比於珠寶,奢侈品,挽蘇更喜歡這些有心意的小物品。
“你自己留了嗎?”
不想自己掃興而已。
凌挽蘇見狀,覺得這樣談話疏離得過頭了。最後一晚,親近些好像也沒什麽。
喝了幾口果汁,話題忽然中斷
“你的心理醫生一直都是一個人嗎?”
她曾經說過:“你的名利與我無關,不會徹底屬於我,我不要。你的心永遠是我的,對不對?”
“留了一箱。”當然要留。
她開罐的時候,凌挽蘇問了她一句。
當時梁見舒回答了“對”。
而眾人眼裡的機器人,卻有著許多程序問題。但梁見舒大概早已習慣易碎狀態,並學會與它們和諧相處。
她穿著身藏色睡袍,墨色長發乖順地披在肩前,襯得肌膚又冷又白。
凌挽蘇回她:“又土又酷。”
凌挽蘇耳朵上還戴著她送的耳鏈。
只不過一直沒說。
“其實你不喜歡喝對不對?”
凌挽蘇說:“你做到了,謝謝你。”
她卸下妝,洗淨了臉,凌挽蘇才觀察到她的臉色很是憔悴,眼底也泛著暗色。
凌挽蘇問:“你還不睡嗎?”
自虐般飲下一大口,甜膩的糖分喚醒了埋起來的苦澀。
梁見舒不帶情緒地說:“我睡不著,所以晚一點也不要緊。”
凌挽蘇笑起來:“難為你每次還喝。”
梁見舒放下心:“看來送對了禮物。”
凌挽蘇見她皺眉,怕她多想,解釋說:“我的意思是,如果治療一直沒效果的話,不妨換一個醫生。”
可以救活一家倒閉的果汁廠,可以請當下熱度最高的女星代言,可以定製僅屬於她們二人的新款。
早就知道她不喜歡一切帶味道的飲品,這果汁許多人喝了都嫌甜,何況梁見舒呢。
“我很喜歡。”她又說。
是一份不同尋常的心意,笨拙得可愛,但是也只有梁大總裁有這個本事。
凌挽蘇將門打開,門外的梁見舒靜靜地倚在牆邊,見她開門還有幾分驚愕。
她在人前扮演出穩定冷靜的模樣,比普通人還要強上幾分。
她微讓開道讓人進,梁見舒客氣話都沒一句,毫不遲疑地走進房間。
“不瞞你說,之前喝不完就倒了。但為你感到心疼,果汁是你心頭好,我浪費的時候想著有一天一定要還給你很多。”
梁見舒往房間裡看了一眼,“送你的生日禮物,你還喜歡嗎?”
誰也不知如何續下去。
梁見舒看見房間裡各類的兔子玩偶,可可愛愛。
曾經從這間房裡抱走的兔子,跟著她出過遠差,現在舒舒服服地躺在她房間的床上。
見不到凌挽蘇時,抱著玩偶,既幼稚,又滿足,於是突然共情需要玩偶**的寶寶們。
果汁喝完,梁見舒說:“我該回去了。”
她的嗓音都被膩得有些啞。
“嗯,晚安。”凌挽蘇站起,送她到門口。
走到門前,梁見舒轉過了身,如從前無數次一般,直直地看著她。目光憂傷又溫柔。
在凌挽蘇回視她時,她抬手關了全部的燈。
房間被濃重的黑色潑滿,這一舉動突兀,但沒有換得一丁點兒的驚慌。
凌挽蘇安安靜靜地與她面對面站立,兩人隔著小半步的距離,靜聽對方的呼吸。
企圖從呼吸裡,探究說不出口的心思。
試探性地伸出手,梁見舒用指尖輕輕觸碰她的手,沒再被躲開。
她大了膽子,堅定地牽住了凌挽蘇。
今天走在一起時,她曾無數次想牽起這隻從前輕而易舉可以握住的手,想得她快要把控不住出格行為。
但她擔心這會令挽蘇厭惡和動氣。
於是她克制著,壓抑著,一遍遍地警告自己,不要無意或者刻意製造肢體接觸。
那並非加分項,而是只有她著迷的無聊舉止。
燈光被關,在黑暗裡,她不想要已經沒有意義的分數,隻想再捧起一次她的珍寶。
所愛之人在發光,她可以看見凌挽蘇所有的表情和回應。
僅是這樣牽著就使梁見舒感到了莫大的幸福,幸福讓她寧靜又傷感。
沒過來之前,她在自己房裡思考她跟挽蘇為什麽會走到這一步。
得出的結論是,這是必然。
因為她是梁見舒,而挽蘇是挽蘇,她們倆的性格和遭遇截然不同,所以她們喜歡上彼此,就一定會變成這樣。
有些事開始就注定了結局。
她在心裡默默數著數,計劃在數到某個數字時,主動松手。
然後,最後再挽留一次。
無論挽蘇接受與否,她需要這一次來表明她的態度。
她不能表現得太淡泊太深沉,人在愛情裡需要一定的透明性,而她在努力讓自己透明。
手指緩慢離開溫熱的肌膚,還沒徹底退開,就再次被握住。
將溫度重新傳來的力道緊得梁見舒發疼,裡面帶著怨氣和怒意,恨不得將人捏碎。
在疼痛裡,梁見舒的疼痛被治愈了。
外在的痛總是好過心臟和骨髓中的痛。
她生出勇氣,抱住握她的人。
熟悉的懷抱,貪念的味道,讓凌挽蘇在感受到溫情的同時,又感到痛苦。
似是明白她在痛,在恨。摟在她後腰的手安撫性地輕輕拍著。
這又讓她變得感性,眼睛開始發酸。
主動提出離婚的人若是先嚎啕了一場,豈不是太可笑。
腰後的手逐漸往上,每挪動一掌距離,便停下,繼續輕拍她一會。
到達肩下時,又一路往下跌。連帶燒起一片的酥意,凌挽蘇往她懷裡一縮,沒有掙扎開的意思。
她不想停止。她明白自己的矛盾和渴求。
隨之而來的,是耳畔細密小心的吻。
慢得磨人,如同方才的撫摩,留足了給人開口拒絕的時間。
凌挽蘇走神地想起今天玩桌遊時,梁見舒坐在她身邊,身上流露出的平日見不到的俏皮與放松。
在看不慣戴遠航時,梁見舒會閉上眼睛,輕輕搖頭,嘴上吐槽道:“你要點臉,談生意能不能不要這麽黑?”
那時的梁見舒是鮮活的樣子,面如冷月,雙眸卻帶暖光。
此時她的唇是熱的,手心也是熱的。
貼上來時,會熱出滿心悸動。
凌挽蘇記得初次見她,她從發絲到腳冰冰涼涼,卻滿身都是魅力。
她看自己的第一眼,她早就忘了,但自己還記得,鋒利的,冷漠的,危險的。
她善於總結,進步很快,兩個人合作幾次以後,凌挽蘇在她手下便撐不住五分鍾了。
若她急些,這個時間會更短。
她太會找尋那些旁人不知,甚至凌挽蘇自己都不曾注意過的軟弱地方,她也虔誠而耐心地攻克著,任憑喜歡的討饒聲軟軟地拍打她的耳道。
她始終溫柔內斂,不像從前一樣,帶著點讓人承受不住的霸道。
姿態的更改或為刺激,或為新鮮,或為了把單一原始的行為轉變成可以品嘗的漫長藝術。
凌挽蘇最喜歡的永遠是相擁的姿勢。
這能讓她感受到梁見舒的存在,感受到自己與愛人有多近。
屬於另一個人的氣息會完全擁住她,讓她的心靈與身體達到同頻的歡愉,換得美好的余韻。
她也將梁見舒的衣服褪下,但並未有再做什麽的心情和余力。
她在肩膀上輕咬了一口,然後狠狠地親了一會。沒有開燈,但她知道會留下印跡。
許久沒有感受的釋放讓她極度放松。
她在迷蒙中聽到梁見舒懇求的聲音,“不離婚,好不好?”
那一霎那,她以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神,可以主宰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而梁見舒是她最忠實的信徒,什麽都掌握在她手中。
也只是一刹,是在被聲音蠱惑後的幻想。
事實是,變成這樣,是梁見舒的主意,並非她能決定的事情。
“不好。”她原本溫軟的嗓音帶上了不近人情的冷漠。
梁見舒跟她二人世界時,時常模仿她的笑容和她說話時的調子。
而她,也學會了對方的冷招。
“再沒有商量的余地嗎?”
“沒有。”
擁抱在一起,汗液沾在彼此的肌膚上,最近的距離,最親密的事情,也沒消除她們之間的隔閡。
梁見舒明白,不能再做一個死纏爛打的前任了。
於是她不說話,可也舍不得松手。
“你現在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我都覺得是精心設計,別有所圖。”
凌挽蘇在無光的夜色裡撫摸她臉的輪廓:“從今早醒來,從見到你,到你剛才關上燈,與我做。愛,我都在用最不堪的想法揣測你的心思。我變成這樣,我們沒有可能了。”
“如果我願意接受你的揣測呢?願意用行動打消你每一次的懷疑呢?”
“我不願意,我會反覆思考,我是不是對你還有什麽利用價值,才會讓你如此用心。這讓我無比痛苦。”
“挽蘇,不是。”
“你覺得你是真心的,是嗎?”
“哪怕你不信,我也不會否認。”
心灰意冷之後,這些情話和罐身上的那些一樣,只能為離別多添些滋味。
“如果你想證明對我有過真心,就讓我走,跟我離婚。”
時間一秒一秒過去,凌挽蘇地手落在她的眉骨處,輕輕揉著,讓她放松下來。
“好。既然你不想見我,我不再去打擾你。”
梁見舒絕望地答應了,但哀懇地抱緊她,“但是定個時間好不好?到時間後,我重新追你。像今天一樣,圍著你轉,陪著你開心。”
“如果我已經放棄了,並且不愛你了呢,還要定時間嗎?梁見舒,我決定離開一個人,就不會抱著還能重新在一起的心思。”
梁見舒不信她的話,如果已經不愛了,今天又算什麽。
她拿開了凌挽蘇的手,起身在床邊坐了很久,穿上衣服,在黑暗中離開。
作者有話說:
晚安。下一章周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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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