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一番場景讓周圍幾位仙者面露詫異,不時低頭竊竊私語,議論著西曜神君的徒弟怎會突然在席間撒酒瘋了。白曜見朝這邊看來的人越來越多,心下一狠,便一把將其扛上肩頭,大步而去。
月秀看著白曜離去的身影,嘴角隱約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正想要低頭飲酒,卻有一名弟子前來稟報:“神君,無雙師姐她,她收拾了包袱在仙宮外要離開,說臨走前想見您一面,她有話想親自與您說。”
月秀聞言一張臉即刻冷了下來,“胡鬧!”
“無雙師姐這次似乎並非胡鬧,弟子見她雙眼紅腫,淚水漣漣……”
“白曜,你放開我,放開我!”月初被白曜扛在肩上,她一路拚命掙扎卻不得脫身,直到出了南月仙宮後白曜才將月初放下,他看著因一路掙扎而衣衫凌亂的月初,無聲無言地冷瞪著月初的狼狽不堪。
被白曜放開的月初竟出奇的冷靜了下來,也恨恨地回視著白曜的怒容,絲毫不懼。
“今天你和天帝單獨碰面了?”白曜這八百年看著月初一點一點成長,將最初的單純稚氣褪去,蛻變變成一個成熟穩重的人,如今突然如此他便只能猜測是白曄與她說了些什麽。
月初沒有答他,只是問:“白曜,我就想問你一句,你破壞我與陵霄的婚禮並收我為徒,其目的是不是要利用我對付陵霄?”
“你果真碰見了天帝,他說的任何話你都不要相信……”
“你告訴我必須成為上仙才能尋回華碧晗的記憶,可是你只有一個推薦的名額,不用問你定然是推薦百溟水,既然如此你又將置我於何地?你苦心收我為徒,欺騙我來西曜仙宮,目的是不是為了對付陵霄!你回答我!”月初雖然醉了,可是她的理智卻還在,她一心一意只是想要尋求一個答案。
可白曜卻是定定地瞅著眸中含淚的月初,神色漠然,仿若對她的質問充耳不聞。
“你不敢回答我嗎?白曜,難道在你心中,人心都是可以利用的嗎?當年你合著夕薇要置我於死地,如今我再一次選擇信你,換來的卻又是一次欺騙嗎?我真是傻,卻不知為何要再一次信你……”月初隱忍的淚水終是滾落,話語由最初的尖銳變得低沉,“若是你真的要利用我來對付陵霄,那就失策了,月初雖然是個平凡的女子,卻不是個貪生怕死之輩,我寧願灰飛湮滅,也不會容許你利用我傷害陵霄分毫……”
白曜眉宇間閃過一抹冷峻,“你愛陵霄?還是連你自己也分不清對他的感情是感動還是愛?”
月初的眼神愈發迷醉,胡亂用袖子將臉上的淚水抹了一通,恨恨道:“你有什麽資格議論我和陵霄。”
白曜看著月初的眉宇間盡顯小女孩般的脾性,情不自禁地扯了扯嘴角,笑道:“你怕我議論嗎?”
月初沒想到此時白曜還能笑的出來,心中不免生出憤恨,暗暗咬了咬牙,“我不想和你這種冷血無心的人談論這些。”說著就大步朝漫漫黑夜走去。
月初晃晃悠悠地走著,仿若對白曜說的話置若罔聞,嬌弱的身子隱匿在漫漫黑夜,而白曜靜靜尾隨,嘴角邊的笑意依稀殘留在唇畔,眼眸始終追隨著她的身影,深邃不見底。
天地間風聲四起,他們二人走過漫漫路途。
不知走了多久,月初覺得自己很累,便就地而坐,不顧此時飛雪漫天,躺在了冰天雪地間。雪花紛紛揚揚地將月初的身上鋪灑上一層薄薄的寒霜。
白曜步履依舊緩慢,待走到月初身邊時,她竟雙目緊閉,沉睡在冰天雪地間。
他深深地凝著月初的睡顏,仿佛想起了那一夜的華碧晗,依稀是這樣一個風雪天,她醉倒在雪地間,如墜落凡間的仙子。
白曜彎下腰,將沉睡的月初打橫抱起,沒有用法力,只是徒步朝西曜仙宮走去。
月秀聞無雙要離開南月仙宮的消息後當即就到了宮門外,正見右側孤立在風雪中一動不動的無雙,她的發絲被厚厚的風雪覆蓋,背影沒由來的顯得那樣孤寂。月秀原本加快的步伐在見到無雙後才放慢,緩步走到她身邊,正見她的眼角含著淚珠,臉頰上依稀殘留著淚痕。
“無雙,你又在胡鬧什麽?”月秀的聲音依舊是恆久不變的溫柔,可溫柔中卻帶著幾分冷漠。
“你認為我是在胡鬧嗎?”無雙笑的慘淡,動了動身子,與月秀面對面而站,她低聲道:“師父,你我共處了一千多年,我對你的心,難道你會不知?”
“外面風雪大,我們進去說。”月秀說著就要將無雙扯進仙宮,可無雙卻身子一偏避過了,月秀的手頓時落了個空。
“我明白自己的身份,當年你是為了收月初為徒而順帶將我也收了,這一年多年我的資質不高,仙法平平,可我一直將勤補拙,隻盼望著能夠得到你的青睞。我的要求不高,只希望能夠站在你身邊遠遠地看著你就好,有時也會奢望你疲憊之時能回首發現原來無雙一直站在你身後,等著你。時間越久,我對你的感情就越深,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你的回應,可你卻永遠看不見我對你的感情一樣。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的心中從來沒有我,而我更加不能忍受將來你會娶妻,而我卻要看著你們夫妻恩愛。我做不到,做不到!”
月秀聽著無雙字字句句的真摯與悲哀,其實他又怎會不知無雙對他的情意,於是這些年他都刻意保持著與她之間的距離,隻擔心自己的關懷會令她誤會。可如今他才發現,無雙這樣沉不住氣,甚至因為天帝的賜婚而如此決絕。
“師父,你可知當初我是背著父母的深仇大恨才決定修仙的,我要讓自己強大起來,這樣才能夠對抗東玄神君,替我的父母報仇。可是在你身邊的這些年,我漸漸放下了仇恨,因為我不想因仇恨而讓身為神君的你為難,更怕自己的一時邪念會讓你受到處罰。可如今看來,你已經不需要無雙了,那無雙也只能離去。”無雙雙膝一彎,跪在月秀面前,她深深叩首,“請師父將我逐出師門。”
月秀看著無雙匍匐在自己跟前,他許久都沒有說話。
無雙沒有得到他的回應,便一動不動,雙眸深深緊閉,腦海中似乎浮現了這千年來與月秀相處的那一幕幕,淚水一滴一滴滾落在雪中。她多麽希望此時此刻的月秀能夠將她扶起,能夠溫言挽留她,這樣也許她還能夠找到一絲留在南月仙宮的理由。
月秀終是開口問道:“你真的決定了?”
無雙堅定答道:“是。”
“好,既然你執意如此,那便如你所願,今日我南月神君便將無雙逐出師門,從今往後,無雙不再是我月秀的徒弟。”月秀雖然平常聞言軟語,可當他明白無雙今日舉動的意圖,便已下了狠心。他從來不是一個會受人威脅的人,包括他心中始終難以忘懷的夕薇。
聽到月秀的話,無雙仍舊匍匐在雪地,嘴角扯出嘲諷的笑意,今夜她終究還是賭輸了。其實她不想背負血海深仇,她隻想留在月秀身邊,今夜她不過是想賭一賭,看看自己在月秀心中的分量到底有多少,可是讓她失望了。
原來在月秀心中,她只是他的徒弟無雙。
既然如此,那便只有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她起身,深深地看了眼冷漠的月秀,低聲道:“無雙拜別師父。”說罷,便飛身而去。
月秀望著無雙那越行越遠的身影,他終是輕歎一聲,喃喃道:“無雙,並非我不留你,而是,不能留你。”
翌日,醒來的月初頭痛欲裂,她口乾舌燥的下床飲了杯茶,隨後便坐在桌前苦思冥想著昨夜發生的一切,她隻記得自己喝了幾杯酒,隨後就覺得頭昏昏沉沉,之後所發生的一切都想不起來了。醉酒的她不會大鬧了月秀的壽宴吧?想到這裡,她不由擔心起來。
出了屋便遇見了景雲,他一臉笑意地說:“師妹,聽說你昨夜醉酒了?聽說是師父抱著你回來的。”
月初一怔,暗想昨夜醉酒不會說了什麽不該說的話吧?心驚之余,她一語不發的轉身朝後走去,也沒搭理景雲。
景雲隻當月初是得知師父抱她回來不好意思而已,想到這裡,他****的笑了起來。
一路前行的月初思緒愈發混亂,若是昨夜她醉酒下說了什麽不該說的,那如今的她豈不是十分危險?白曜城府如此之深,萬一真的是要利用她來陷害陵霄怎麽辦?而且最近她也多多少少聽到了一些風聲。
聽說天界將會對魔界有大動作,而魔界因琉離成為新君後實力也大增,兩方的仇恨不可能化解,那曾經要嫁給陵霄的自己是否會成為天界第一個注意的人呢?
可是白曜……她終究覺得,白曜是個君子,即便是要對付魔界,也不至於對一個女子下手。
想到這裡,她的步伐一頓,突然想到了多年未見的百溟水,她決定要去一趟西海石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