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怕劉慎多想、又羞憤欲死,也不會加屏風給他私人空間。
“喂,想不想玩個大的?”浮塵躺在水桶,慢慢清洗頭髮。又撕了臉皮,鞠洗澡水洗臉。渾身是血讓她嫌棄,但真讓她講究,她也不見得有多精細。
糙慣了,早成野人。
旁邊沒聲音。甚至連個水聲都沒有。
浮塵仰後看過去,劉慎昂著脖子閉目養神——沒溺死自己。
“你想幹嘛?”劉慎悶悶出聲。他也清楚浮塵留他,必定有原因——畢竟她沒有他的束縛。
她死了,他得跟著身死。
而他死了,於她無害。
浮塵起身,拿了毛巾胡亂擦乾水漬,套了衣服邊說邊往床上走。“我們的事,除了你那師傅無人可知。知道我們有血緣的,也只有張家和你那個婢女。”
“我在想,我們要不要玩狸貓換太子?”浮塵笑意盈盈。
巨大的水聲在房間裡響起,該是那人起來了。
劉慎隨意套了衣服,不確信:“你真敢讓我做皇帝?”
浮塵還是笑容滿面,“我隻問你,你會讓我死嗎?”
劉慎沉默。她死,他就得死。他若想死,剛剛就掐死她了。
“再說我不有鉗製你的方法嗎?”浮塵說。
劉慎收斂心神,隨意坐在龍床上,“你想怎麽做?”目光瞥到了浮塵的短發上,“你把頭髮剪沒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世人對頭髮還是挺看重的。但是轉念一想,她什麽都不在乎,也登皇位了,誰敢說她?
劉慎皺眉,還是不爽。
浮塵隨口說著,“頭髮太多長虱子,乾脆剪了。”而後轉回話題,“很簡單。南北回收!南方是個大糧倉!不收不行!南方也不可能真的對我們俯首稱臣。只怕逶迤拖延,等待時機自己稱皇!有蘭河做阻,他們坐霸南方完全有可能。咱們守著一個不見糧的北方太不劃算。
現在不打,以後要打就難了。”
“但是怕去打南方,北方沒守住。最後兩手空空,頭破血流。”
“所以要有人攻,有人守。”
“咱們一明一暗正好。”
“我不在皇位,你在我後方,我不至於擔心你會害死我。”
浮塵劈裡啪啦說了一堆。最後問,“你覺得怎麽樣?”
劉慎語氣淡淡,“解了我的軟骨散。”
浮塵瞥一眼,從懷裡摸出解藥。
劉慎吃了藥,伸手殺人!
浮塵也立馬反應,動手喂招。
兩人在寢殿裡打了一架,打得屋頂都猜了,兩人打累了,劉慎才說,“成。但我怕忍不住弄死你。”
浮塵哼一聲,顯然不認同。從地上看一眼,擔心晚上下雨,在屋裡被淋成落湯雞,爬到龍床上睡。
劉慎也睡上去。
床夠大,兩人一人一邊,甩手都摸不到對方。
都隻安靜一會兒,又不約而同打上了。
打到後半夜,兩人都累了,口頭約定歇戰。
浮塵沉沉想著明天的事,說道,“明天那群鹽商肯定要來分利益。到時候一堆女人要塞進來填后宮,還有分城池做生意,做新士族的事,我們要考慮商法、規格、未來發展亂七八糟,頭疼。你去吧。龍袍就旁邊。”浮塵打個哈欠。
“歇戰!歇戰!”劉慎立馬歇了偷襲的心思。
浮塵瞥他一眼,一臉的“當我不知道你”。
她也確實困,趴在床上,很久,忽然說一句,“你個處男。”
旁邊的人立馬炸起,“你還不是處女!”
“處男!”
“處女!”
又打起來了。
打累了,這回才真正歇戰。
東籬山人在兩人設置的助龍陣,要求了“最好元陰、元陽不泄”,尤其是主場那人。
所以劉慎才從未真正碰女人。
第二天浮塵起來,旁邊早已沒人,走過去,看見劉慎被宮女服侍著梳頭。
浮塵恢復本貌,宮女也隻當是侍寢的,更加不敢多看。
“給我拿套男衣來!”浮塵攤在太妃椅上,得給自己或者劉慎加個身份。
浮塵換好衣服,那邊劉慎擺擺手讓人下去。
他的臉上戴著她一直戴的人皮面積,浮塵一時之間還有些不適應。
劉慎的臉被她毀得差不多了,現在也只能撿她的臉戴——看著不舒服。
浮塵下意識掏空間。
劉慎看浮塵那個掏胸動作,皺眉,“你要幹嘛?”
浮塵甩出一瓶玉肌膏,“塗臉去疤,別塗太多,太白了你就真像鬼了。”
劉慎疑惑,撕了人皮面具,慢慢給自己塗抹。
“我先讓人安排鹽商下午過來。你早上休息休息,我去處理法令一事。”浮塵扒了一件新龍袍穿自己身上,又給自己摸了一個人皮面具。
“……”劉慎。剛給自己穿上的龍袍。
早上,浮塵與新上任的副丞相、副尚書商量著新法律的出行。山魈的“男男婚姻”也加入其中,七八個人針對律法吵得不可開交。浮塵拍板了一定要執行。
兩個副丞相、五個副尚書爭論著系統的完善、推行時間的事。剛吵完,要定下。
浮塵丟出新的東西,讓他們接著想、接著吵——最後大家統一思想:比打戰還累。
快中午了,浮塵又拉著張全慢慢琢磨國家整體的事。
經濟、政治、軍事,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一個時辰裡,最後確定的下一步也僅僅是:浮塵派兩個小鬼去尋找礦產,充實武器和錢財;張全派人去北地糧食豐產的事。
一個早晨而已,浮塵的頭都要炸了,回到寢宮,脫了龍袍,把旁邊的人蹬下床,“該你了。”
劉慎起床,披了龍袍,面具也不帶,直接召見了部分的糧商。
劉慎從南書房到後花園到觀戲閣,一下午加一晚上的討價還價、說東就西、打太極、歌舞升平、珍奇異寶,回到寢殿,已是子時,累得實在不行了。
“明早換你,別吵醒我起來。”劉慎踢踢旁邊的人,累到虛脫。他差點擠死在女人堆裡出不來。
嘛的,太累了。
寅時剛過(早上五點了),浮塵就得爬起來隨意梳理。塗藥水,貼人皮面具,閉著眼睛等藥水乾,才叫宮女服侍她穿戴。
睡了一晚上,浮塵精神抖擻,又跑出去跟一幫大臣扯皮。
一幫大臣也是熬了夜乾事,府都每回,在辦公地隨便趴了一覺,一大早趕過來。
浮塵早讓人在宮裡開了幾個殿臨時當辦公地點,白天辦公,晚上拉個屏風直接躺裡面。
剛成立的朝廷,事物忙得跟打仗似的。
所有人忙得腳跟不找地。
皇上作為最高領導人更是寅時要見大臣,子時還得接待外臣,睡眠時間滿打滿算兩個時辰——浮塵萬分慶幸拉了個劉慎,不然她得直接累死(實際上,浮塵睡得多)。
大家忙裡忙外三個月,國家也終於安定了。
時間也拉到立秋了。
立秋,該豐收了。
浮塵直接甩手讓各大士族交糧萬擔,不然就打。
現在國家剛穩定,浮塵也不怕折騰倒。但是現在不折騰南方士族,明年就該他們折騰她們了。
士族,放朝廷上,基本上都文官。
文官集團最會幹嘛?
扯皮。
東扯西扯,扯一大堆,就是想拖延到明年。
浮塵直接給自己安了一個“威武大將軍”的名號,帶著鬼無南渡蘭河,圍守各大城池。鬼無這家夥特實在,別的不乾,就帶一隻大山鼠在身邊,還任命其為“小諸葛”。
這麽胖的諸葛……浮塵盯著大山鼠寫妖精語錄,看了半天想起來自己要乾的事,“小諸葛先生啊。”
大山鼠又是受寵若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嬌羞地,阿不,謙虛地等著誇讚。
浮塵後面的話說不出口了,改為,“來人,給小諸葛先生換上長袍。”
而後悄悄對鬼無說,“麻煩讓他出來不要表現太多鼠樣。剛過瘟疫,咱們帶著老鼠,會把周家的鍋扣給我們自己的。”
想了想,不對,乾脆讓人把周家的事丟出去,以免鍋亂扔。
這鍋一丟,立馬引起反彈。
有人在後方強烈控制輿論:說是鬼王搞事。
浮塵想了想,大致知道怎麽回事:周家余孽——這些余孽不是那些去年周城的余孽,而是去年一開始就意外留在了南方的周家人。
周家能言善辯,史官、諫官出聲,操縱輿論不在話下。
浮塵冷眼,乾脆將張家炸譙郡堤岸引發水災一事丟到周家頭上。
這下南方人炸了!
瘟疫一事南方人不關心,畢竟大部分都不關他們南方人生死。
但水災一事卻也讓南方人利益大為受損。
一堆人圍剿周家。
周家光是為了扒“水災”帽子就夠嗆。
這段時間大家也都在扒周家的底,往北方周城扒。這一扒自然扒到了周家瘟疫一事。
瘟疫的帽子扣下了。
盡管周家將“水災”的帽子丟還給了張家,周家也顏面盡無。
為了轉移注意力,周家引導眾人大肆撻伐張家。
浮塵光看戲了,而後安安穩穩地收自己的租,收完回北地過年。
回到皇宮時,恰好是第一場雪。
為了避免傷寒,各地官僚早早準備了暖粥。
隨著冬季的降臨,大家的節奏也逐漸慢下來了。
臘月到來,也開始準備過年。
新朝廷,新王國,新氣象下的第一個年。
臘月中旬,浮塵定下國號:“安”。
這個年夜,浮塵與劉慎一塊過。
兩人窩在一張桌上,目光相對——有生之年第一次。
因為避免身份暴露,房間裡只有他們兩個。
下人送水都是準備一人份——理所當然被浮塵佔了。
劉慎倒是不在意這個,而是介意其他,“你為什麽留我?”
她恨不得他死,他清楚。
當時也確實是存了羞辱之意,只是不知為何又改變主意。江山於她似乎很重要,可又似乎沒那麽重要。
謎。
浮塵從水中出來,看見臨窗飲酒的劉慎,他的神情很淡。她亦很冷。
浮塵仔細穿好衣服,走向窗子旁。
窗外月朗星稀,透著寒意。
整個大殿、大院空無一人,只有他們。
“我是很想殺你。但也不得不承認:我只有你。”
“你在,會給我一點慰藉:至少在這樣的節日裡,有個人陪著,總是舒服的。”她說。
劉慎看向她,飲下一口酒:“也就這個時候才知道你我是兄妹。”
“是姐弟。”浮塵強調。
劉慎哼了一聲,看向窗外。月光照耀下,青磚灰瓦如白雪覆蓋,清冷、孤寂。
兩人不約而同地在這一天沒有打架,沉默地看向窗外。
時空、身份、立場、使命、責任帶來的隔閡讓人永遠走不入人心。但偶爾,真的只是偶爾,會希望有個人在身邊,僅此而已。
兩人在外的第三個年夜,兩人在一塊。
子時,守完歲,浮塵舉起酒壺,與他碰杯,淡淡祝詞:“希望年年有今日吧。”
“歲歲有今朝。”
“呤”,陶酒壺發出脆響。
別死在他人手中——二人心想,仰頭飲酒。
過年,皇宮、朝政都處於慢運轉轉態。
兩人都沒有事,睡了懶覺——一覺睡到自然醒真是舒服。浮塵伸著懶腰,看向旁邊,一雙臭腳丫子,就在自己的枕邊。
合著自己一直嗅著臭腳睡啊?浮塵盯著腳,拔了一根腳毛。
那腳受刺激,自然地縮回去。
好像是下意識的,兩人睡覺一頭一尾。恍然間以為這床是娘胎。
好像,當時這家夥的腳也總是湊在她的眼前,也是如此,她要出生時,他踢瞎了她的眼。
浮塵深呼吸,過往只能暫時壓下。起身去叫飯,用完男音去書桌前拿書擋臉。
宮女端了飯菜,自覺退下。
見人離開了,浮塵放下書,不經意瞥見內容,是本雜書。
她不愛看書,要看也不會看什麽雜書。
隨意翻開內容,是本很俗的鬼怪愛情故事,但是其中,寫到了雙生子。
也只有寫有雙生子的這幾頁有翻看的痕跡,其他都很新,不起卷。
浮塵仔細閱讀,裡面講到“雙生子氣息相同,可遮蔽天目”“氣運相通,一興同興,一損據損”。
轉身去看書架,查找藏在其中的可能的書籍。
浮塵很快收集到雙生子信息。
直到她翻看到一本叫《玄世》的書中寫道:“筆者調查發現,似乎雙生子之間有奇妙的聯系。當一個死亡,另一個也活不長久。即使活著,也時感憂傷、空虛,仿佛靈魂少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