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續騰一進入石柱大殿，立刻衝向王座，抬手就是一發骨矛術，於是灰色的銳利“矛尖”直刺巫妖大師。

  巫妖大師沒有反應，但是日常保護他的法術效果還在。一層透明的屏障擋住骨矛術，而這可能只是數個防護法術中最外面的一個。

  “你想毀滅世界！你個混蛋一直騙我！”莊續騰三兩步就衝上高台，揮拳砸了下去。正如歎息之牆將他們兩個混為一談，巫妖大師的防護法術對莊續騰的肉體攻擊也不做抵抗。拳頭正中骷髏身體，如同擊打在岩石和金屬上。巫妖大師只是被打得前仰後合，實際上毫發無傷。莊續騰的拳頭破破爛爛、鮮血橫流。

  “MMD！”莊續騰見血肉之軀無法傷害合金骨骼，便用手指摳住骷髏的眼窩，將它狠狠摜向王座。一下、兩下、三下……莊續騰把巫妖大師當做攻城錘，將王座砸了個稀巴爛，可那腦袋還是毫發無傷。

  “我就不信弄不爛你！”他拖著巫妖大師走下高台，把那顆腦袋往地上撞——地面開裂，頭骨沒事。他又用腦袋撞柱子，柱子損壞，腦袋還是沒事。

  莊續騰喘著粗氣，低頭凝視著似乎堅不可摧的巫妖軀體。剛才一通發泄力氣讓他能夠稍稍冷靜思考，於是他很快想出了怎樣對付這顆腦袋。

  “我不能讓你毀滅世界，所以同歸於盡吧！”

  話說完，莊續騰便抓著巫妖腦袋朝自己頭上撞。這一次，巫妖大師不再堅硬，他直接化作幽靈穿過莊續騰的身體，擺脫了他的控制，在兩米之外重新站定。

  “不裝了？”莊續騰轉過身，目光陰冷地看著巫妖大師，抬手發射骨矛術。不出所料，防護法術擋住了骨矛術，巫妖大師毫發無損。但是巫妖大師的傷口在他心裡，而且永遠無法愈合。

  “我想毀掉你的世界，失敗了。”巫妖大師說到：“我也沒有辦法再來一次……”

  “我不相信你。”莊續騰輕笑一聲，表情冷得仿佛寒冬的冰窟。如果說憤怒的火焰讓人暴力，那麽冰冷的精神讓人思考。他抬起手，舔了舔手背的血，果然沒有味道。於是他用力一甩——就在這動作之後，他的雙手已經痊愈，血跡也消失。

  “在這裡確實殺不死你，不過我有辦法摧毀你。”莊續騰說道：“我可以去任何一個煉鋼廠，往高溫鋼水裡面一跳，將身軀的一切都化為灰燼，不給你留下任何東西。你想阻止我，我會用崩解效應防護自身，咱們看看誰會先耗盡力氣。”

  “會是你。”巫妖大師說到：“你的法力不足以支撐持續的崩解效應直到找到任何一個影界通道。在影界，我的能力可以完全發揮出來，抓住任何破綻直接控制你。”

  “也對……”莊續騰點點頭，整個人突然站定不動，隨後唰的一聲從石柱大殿消失。巫妖大師先是愣了一下，隨後大呼一聲：“不好！”

  在現實世界中，莊續騰睜開眼睛恢復意識，此時他解開了超算武技，將自己的神經反應速度降低到常人水平——實際上仍舊會比常人快很多。與此同時，他將法力聚集起來，形成崩解效應，直接往自己身上一套。

  已經基本化成鹽粉的巫妖大師猛然凝聚成型，一抬手就用周圍的東西砸向莊續騰。實體物質大量消耗了崩解效應，把莊續騰救了過來。但是莊續騰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他一看到巫妖大師出現，立刻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冥想。就在他被砸出崩解效應的同時，他又回到了石柱大殿。

  來到這裡之後，他盯著巫妖大師，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在大殿中，兩個人的身體都是意識的投影，雖然是實體，但它們都不是真正的身體，損壞不損壞都不會影響本體。在這裡對莊續騰施展法術無法控制住他，傷害效果同樣沒用，所有的博弈只能在現實世界進行。

  現實世界和神殿存在時間流速差，這會把巫妖大師的意識分成兩部分。當莊續騰進入大殿的時候，巫妖大師的意識就必須以大殿環境為主，另外一個身體處於基本停滯狀態。這個過程中，莊續騰是主導，他的進入和離開決定了巫妖大師的意識在哪邊。

  每次離開大殿都必須由莊續騰發起，而他就會在這個時候掌握主動。由於他的神經反應速度極快，他肯定能比巫妖大師先動，這點領先足夠他用崩解效應籠罩自己且停止超算武技。

  “剛才的實驗成功了。”莊續騰說道：“當初你鑽進我身體來，不管那到底算是個活體影從還是一個怨靈投射體，反正崩解效應會把它毀掉。另外，下次記得快一點，因為我發現我有足夠的時間啟動高速高爆發植入體。你的加速能有多快，能……”

  “夠了！”巫妖大師揮手，打斷了莊續騰的話。“我沒辦法再毀掉你的世界了！你這種自我摧殘的嘲笑實在太低……”

  巫妖大師的話還沒說完，便看到莊續騰從大殿消失——他不得不立刻出去。過了一會兒，他們兩個先後回來，巫妖大師晃著拳頭吼道：“你有完沒完？”

  莊續騰沒有理他，低著頭掐手指算著什麽。過了一會兒，他微笑著點點頭，顯然已經通過計算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微笑消失時，莊續騰又離開大殿，巫妖大師不得不再次追上去。

  如此反覆六次之後，巫妖大師終於想到了解決方法。這一次，他沒有用暴力方法破除崩解效應，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衝上去，頂著崩解效應用自己身體碰撞莊續騰的身體。這一舉動導致他的部分身體完全毀壞，精神和靈魂都在動搖中受到無法恢復的損傷，但他終於趕在莊續騰冥想回到大殿前禁錮了莊續騰的身體。

  巫妖大師在大殿中的身體忠實反映了靈魂受損的情況：原本遍布身體的華麗寶石失去了光澤，堅硬的骨頭也出現大量裂痕，仿佛隨時會破碎一般。他的腰也挺不直了，甚至雙腿都不一樣長，站在地上的時候只能斜著肩膀，歪著腦袋看向莊續騰。

  “你再回去也是麻痹的，無法調動法力，也沒辦法激活高速高爆發植入體——可以消停一會兒聽我說了嗎？”

  莊續騰沉默不語，他正在思考如何再出招。

  巫妖大師也讓自己冷靜一下，過了一會兒才說道：“你真是個頑固且瘋狂的家夥……你恨我，我可以理解，不過我不想讓你因此盲目。莊續騰，你應該知道，即便在嘗試毀滅世界的時候，我也在保護你，不想讓你死。”

  的確，這是事實；巫妖大師要毀滅世界同樣也是事實。莊續騰沒搭理他，繼續思考對策。

  “別為了消滅我而把自己弄死了，”巫妖大師說到：“沒必要那樣，太虧了。”

  莊續騰終於看了巫妖大師一眼，他說道：“你活著，我的世界就有被毀滅的風險。”
    “那是你的想法，不是實際情況。實際情況是……”

  “甭來那套！我只能按照我的想法行事。你法力高強、見識廣博、手段豐富，你能把實際情況打扮成任意模樣！”莊續騰冷哼一聲，雙手在面前正反方向畫圈，不斷調集法力。不一會兒，他便召喚出一個籃球大小的虛空湮滅球。

  黑色的圓球旋轉著漂浮在大殿正中，它寂靜無聲，它黑暗無光，它能夠吞噬周圍的一切。大殿感受到危險，一直都很靈動的灰色煙霧抓緊時間逃離，露出光禿禿的大片地面來。

  莊續騰撿起一塊王座的碎片，扔向虛空湮滅球。碎片在接近黑球的時候便已經開始粉碎，變成比灰塵還要細微的微粒，沿著螺旋線沒入黑暗之中，隨後完全消失。若在現實世界，這便是現實世界的小事；在意識投影世界，這便是意識的消失。

  “你不想讓我死，那你去死好了。你沒了，我就沒必要求死。”莊續騰冷冷地看著巫妖大師，用平靜的聲音說著一件仿佛無關生死只是三餐吃飯一樣日常的事情。

  “大殿是你的了，學會傳送法術能讓你少跑腿，跟著目錄你也能找到世界地圖，我把所有影界通道都標識過了。”巫妖大師說完，徑直飛向虛空湮滅球。

  他被分解成微粒，旋轉了兩圈，消失在絕對黑暗之中。

  虛空湮滅球還在靜靜旋轉著，仿佛表示自己還遠遠沒有吃飽。莊續騰揮揮手，解散了這個法術。此時，半拉骷髏腦袋掉落到地上，與地面相撞後發出金屬的鏗鏘聲。

  莊續騰走上前，撿起骷髏頭，歎息道：“毀掉自己來勸我別死，哪怕親生父母也不一定能做到這個程度。嘿，大師，你還沒死，能聽到嗎？我個人不恨你了。”

  殘缺的骷髏頭只有額頭到鼻孔的部分，兩個眼眶中只有一個是完整的，另一個缺角。就在莊續騰呼喚之後，完整的眼眶中央出現一個微弱的、搖曳的紅色光點，過了好一會兒才穩定下來。

  “果然沒死——我相信你有辦法恢復。”莊續騰將殘缺的骷髏頭放在王座碎片中。他後退兩步，然後就看到大殿裡見風使舵的霧氣向骷髏頭聚集，組合成新的身體。

  新的巫妖大師只有剛剛那一部分頭蓋骨是實體，身體其他部分全都是縹緲的灰黑色霧氣。他擺擺手，地上的碎片重新構成王座。

  王座還是缺了一個角，正是被莊續騰投進虛空湮滅球的那部分。巫妖大師看到那個缺角，用手摸了摸，隨後轉過頭來問莊續騰：“怎麽回事？”

  “為了完成咱們兩個的賭約，我在虛空湮滅球法術上取巧了。它只有表面一部分是虛空湮滅球，內部不全是。”

  “不可能。虛空湮滅球的核心必須是崩解效應，因此從內到外，它都應該是均勻的。”

  “我發現它可以不是實心的。”莊續騰擺擺手，說道：“你不會虛空湮滅球，我會，在這個法術上，我比你更有發言權。但你覺得現在咱們應該談論一個咒語嗎？”

  巫妖大師搖搖頭，這個動作讓它臉頰缺了一塊，趕緊用更多灰黑色氣霧補充上。“我已經做好了消散的準備，沒想到還能活下來。莊續騰，你不求死了？”

  “我沒這麽說過。”莊續騰雙手抱在胸前，眼睛眯起，從鼻孔裡噴出一個輕蔑的“哼”，然後說道：“我永遠保留和你同歸於盡的準備，你只不過為自己爭取到解釋的機會。”

  “滅世法陣的所有知識都在柱子上，你可以自己去查。也不需要你完全學會它，你只要看它需要多少法術材料就好。”巫妖大師說到：“黯蝕效應已經毀掉了歎息之牆外所有法術材料。在這牆內，隨便你找，所有法術材料加起來不到再施展的萬分之一。為了實現那個法陣，我用掉了所有法術材料，窮盡了所有變通方法。我只有一次施法的機會，而我失敗了。”

  “我會檢查。”莊續騰說道：“還有其他要說的嗎？”

  “沒了。”巫妖大師說到：“我現在這個狀態極不穩定，顯然沒有辦法再頂著崩解效應對你進行麻痹控制。不是沒有這個意願，而是單純做不到。所以，麻痹過去，你再離開這裡的時候將會完全掌握自己的生命。別死，這算是我現在最後的一點牽掛了。”

  “之前呢？”

  “毀掉公司世界完成復仇算是九十九份牽掛，讓你活下去算是一份。”巫妖大師說到：“剛才我仔細想了想，或許最後一點牽掛的說法並不正確。除了希望你活著，我確實還有其他希望。”

  “是什麽？”莊續騰重新皺起眉頭，問道。

  “或許你會想著毀滅世界。”巫妖大師說到：“你厭惡公司的統治，內心深處想要改變這個世界。或許未來有那麽一個時刻，你想徹底消除所有令你厭惡的東西，就會想方設法毀滅世界。嗯……或許你可以成功。”

  “你可真敢想啊……”莊續騰搖搖頭，說道：“大師，我不會選擇滅世的。我厭惡公司，但不厭惡世界；我和公司有仇，和世界沒仇！我不會對著自己的世界使用滅世法術的！”

  “在黯蝕席卷世界之前，我也沒想過會使用滅世效果的法術。我只是個想要學習法術的死靈，殺人和製造死亡從未出現在我的興趣表裡。可是……實際上……我居然對我的世界釋放了一個滅世法術？莊續騰，我根本想不到這種事情會發生，你同樣也想不到未來會發生什麽。”

  “對哦，你的法術怎麽改換目標，最終轟了影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