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你真的很會避重就輕。”洛夕瑤道，“蘇嘉言要做的事，你們之間的關系……好像說了很多，細細思索，又什麽重要的消息都沒有透露，所以你要讓我說什麽？說我也做過夢，這個夢還同你的夢分毫不差？我的夢中有你和蘇嘉言，你的夢中也有我和蘇嘉言？”

  她晃了晃裝了白延文心頭血的瓷瓶，一字一頓道：“我夢到過。我真誠地給了你答案，你怎麽能說我賴帳？嘖嘖嘖，倒打一耙很容易讓人心生憤怒，而一憤怒，便容易理智全無。二皇子，你這時候激怒我，實在不是一個聰明的決定。”

  “洛九娘……我只是……不知道這一切是莊周夢蝶還是佛祖點化，又或者不過是一種很微妙的機緣巧合。”白延文呆了呆，失去巫族真血讓他眼暈耳鳴，他眨了眨眼睛，才將不適壓了下去，繼續道：“在夢中，你死於一場大火。”

  洛夕瑤斜了他一眼，笑道：“在夢中，你死於一場背叛。”

  白延文喃喃自語：“果然如此……”

  “所以你要將夢中背叛你的人都殺了嗎？有人問為什麽的時候，你告訴對方清洗皇子府隻源於一個夢？”洛夕瑤的嘴角勾起一抹苦澀。

  倘若能如此簡單直接的解決也沒什麽不好。

  可事情若能如此簡單，世間便不會有那麽多的事與願違。

  “西蠻佛教有轉世靈童一說，你說我們是不是就是如此？”白延文輕聲道。

  “靈童轉世？”洛夕瑤一驚，白延文真敢想啊！她撇著嘴搖頭道：“與其說轉世，我更認為是一種……浴火重生。鳳凰涅槃燒盡一切因果，可過去與現在卻如前世與今生。我前世因你們的私欲野心被欺騙、被囚禁、被折磨……你們辱我至深，讓我死都不能解脫，我報復回去，不應該嗎？在你們看來我如螻蟻隨意可踐踏，在我看來，你們同樣死有余辜不值得任何同情。”

  白延文聽著她平靜舒緩的聲音，看著她淡漠冷靜的眼眸，如海平面暴風雨前的寧靜，讓人心驚膽戰。

  搖曳的燭火下，白延文隻覺眼前發黑，“那只是一個夢……”

  洛夕瑤微微一哂，慢聲道：“是啊，一個夢便讓你變了臉色，夜夜難眠，幾日不見，你臉色便如病入膏肓一般。我方才摸過你的脈門，知道你內腑並沒有傷，也沒有風邪入體……甚至你今兒見我之時，都心神恍惚。你透過我看到了什麽？看到了夢中癡傻的我、四肢盡斷的我、鮮血淋漓的我，還是看到被大火舔舐過焦黑可怕的我？我就在你面前，你到底想問我什麽，想要做什麽，說吧！”

  “一個夢讓我魂不守舍。”白延文按著心口直起脊背，定定看著她，“一個夢讓你敢於抗旨，拋棄東齊的身份和洛氏一族同賀蘭臨漳結盟，你想利用漠北牽製東齊，積蓄力量以待來日，你是要報仇。你不止恨著我，恨著蘇嘉言，還恨著洛氏乃至整個東齊。不得不說，你的心性和膽量讓我佩服，你的手段和智謀也讓我驚歎。可是……百姓是無辜的。你可知那一夜你讓人放火，差點兒讓月牙鎮乃至北泉港陷入地獄？”

  洛夕瑤悠閑地擺弄著剩下的蛛絲，“這個時候了，你還不能坦誠一些……我覺得這樣下去，沒有任何意義。我進月牙鎮只是告訴你，丁大夫做出了一種藥丸，能夠救命。對於重症者，有六成把握。”

  白延文誇讚道：“不愧是東齊醫術第一人。我一直對丁太醫有信心，不然也不敢帶人住進月牙鎮。只是我著實未想到丁大夫竟這麽快便有了辦法。北泉港有救了啊！”

  洛夕瑤譏諷地笑了笑，“我沒有讓丁振見死不救，你也不要再用東齊百姓來說事了，沒有意義。即便你聯合北泉上上下下隱瞞我到來之事，百姓們卻不會聽命，他們私下傳話只會讓真實變成流言，甚至變成神話。而我，才是神話故事中救人的神仙，不是嗎？”

  不等白延文說什麽，洛夕瑤又道：“你要知道，我是要去漠北的，只要你讓我順利從北泉港離開，你便能得到你想要的功勞，否則……我便讓月牙鎮成為你的奪嫡之路最大的障礙。”

  洛夕瑤太沉得住氣，也太有耐心。

  她敢來，一定是有萬全之策。

  而白延文也確實不能在這裡要了她的命。

  白延文不得不退一步，道：“我之前說了那麽多試探你的話你都沒有反應，直到我說出‘燕回令’三個字，可見此物對你的重要性。”

  洛夕瑤笑笑沒有說話。

  白延文拿起茶盞將已經冷掉的茶喝下，壓了壓喉間的血腥氣，道：“告訴我燕回令的消息，我親自送你出港。”

  洛夕瑤淡漠抬眸，懶懶地道：“我若知道，還會在這裡同你說話浪費許多時間？”

  白延文從她的神色中看不出什麽，只能開口問：“你敢闖無憂閣，私探玉梨宮拿到聖旨，便是因為夢？”

  洛夕瑤漫不經心地問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答案？”

  白延文連忙道：“你來這裡見我，我以為你是想同我聯手。既要聯手，便應該坦誠些。夢……對於你我來說重要，可對於其他人來說不過是黃粱一夢，除了悵然歎息什麽也不會有。你和我是特別的，同他們那些凡人不一樣……”

  “同凡人不一樣？”洛夕瑤語帶譏諷，“你和我是神仙？”

  見他拖拖遝遝總說沒有意義的話，洛夕瑤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你若不快些，我可走了。”

  白延文十分誠懇地道：“我想請你助我得到東齊，夢中那些人，我可全交給你處置，只要你給我一年時間。”

  洛夕瑤冷冷地看著他：“一年？我夢中的那些仇人難道不包括二皇子你嗎？倘不是你，蘇嘉言會騙我嫁進蘇府，會為了燕回令引我父親母親的人上鉤將我打得遍體鱗傷？我要報仇的人中，難道沒有你？”

  白延文苦笑：“可那些仇恨……只是一場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