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陶婷再次找來。

  她的精神仍是萎靡不振，眼下的黑青像是深深烙印在表皮上，似乎難以褪去。

  “道長，我找醫生看了。”醫生不相信玄學，認定她是精神壓力大產生的幻覺。

  她當時信了。

  待拿到醫生開的藥，她按時按量地服用：“但我在服用的過程中，依然能在晚上看見他，所以我認為不是我的問題。”

  “嗯，我們跟你回家看看。”

  明彰最近一直在看記載，為免她突然找來，也在背包備著可能會用到的物品。

  他和池玥收起攤位上的東西，跟著陶婷前往二區住宅區。

  陶婷住在D1棟1209。

  她和戀愛六年的男友，及他們逃難途中結識的五名夥伴，擠在一套三居室裡。

  “你男友他們在家嗎？”池玥拎著塑料凳走出電梯，跟著陶婷走到他們家門口。

  “不在。”

  陶婷開門請他們進屋。

  許是因為心有余悸，她始終夾在兩人中間，不敢離得太遠。

  她指著魂體常出沒的區域：“他一般會出現在陽台、玄關，還有我住的臥室。”

  明彰頷首。

  他拿出祖傳的羅盤往前走。

  先後在陶婷所指的方向轉一圈，再取出一張符紙，回憶著記載書上的內容畫出招魂符，隨意貼在他們住的臥室門口。

  最終──
  得出結論：“你家沒有鬼。”

  “怎麽可能？！”陶婷拔高嗓門，情緒波動極大，眼底亦閃過一抹茫然及困惑。

  “真的。”

  毫無反應的羅盤和符紙，足矣說明一切，明彰亦不覺得他的操作和判斷有誤。

  他扯下符紙，簡單講明若有魂體該出現怎樣的現象：“你家的磁場也沒問題。”

  “那……是我精神分裂了？”

  “有沒有可能，所謂的‘鬼’是人假扮的？”池玥下意識陰謀論。

  她相信明彰的判斷。

  而站在醫學角度上來，精神類的藥物效果是十分顯著的，不可能吃一周還跟沒吃一樣，仍會頻繁出現所謂的“幻覺”。

  池玥屈膝坐在沙發上，視線淡淡掠過那三間臥室：“你仔細想想，你每次見到的鬼，真的跟你隊友長得一模一樣嗎？”

  “他……”

  陶婷深呼吸。

  她回憶之前不敢深想的畫面，一幀幀“見鬼”的瞬間，逐漸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越清晰越讓人心驚：“不一樣，他們的鼻子和嘴巴不一樣，只有眼睛特別像。”

  “那可能是化妝化出來的。”

  “化妝……”

  池玥“嗯”聲。

  她看著陶婷變幻莫測的神情，猜到她已經鎖定懷疑對象了：“你打算怎麽辦？”

  “不知道。”

  陶婷是真不知道。

  既不知道有多少人參與，更不知道她男友在其中扮演的角色。

  她攥緊身側的雙手，目光懇求地看向明彰和池玥：“道長，你們能幫幫我嗎？”

  “可以。”

  他們異口同聲。

  *
  19:00-22:00的供電時間一過，二區陷入昏暗，僅有少部分人家裡亮著蠟燭。
    忙碌一整天的居民，攜著困意躺在床上準備歇息，陶婷及男友等人也不例外。

  她閉目裝睡，等到鬧鍾的時針指向十一，再起身穿上拖鞋，欲要前往衛生間。

  繞過床尾時，她深深看一眼依舊保持側睡姿勢的男友，才壓下門把手往外走。

  她故意加重腳步，從另外兩間臥室門口路過，進入衛生間後還在裡頭磨蹭一會兒，給嚇唬她的“鬼”留夠準備的時間。

  “咚──咚咚──”

  一陣微弱的敲擊聲傳來。

  陶婷走出衛生間。

  她循著聲音往玄關處看，果不其然看見杵在鞋櫃邊的“鬼”。

  “鬼”穿著沾滿血跡的白襯衫，襯衫領口上的脖頸，有兩三個紅到發黑的血洞。

  再往上，則能借著月光看清那張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面龐。

  她和“鬼”眼對視兩秒。

  沒有表露出像往常一樣的驚懼，更沒有在看見“鬼”的下一秒，瘋狂奔向臥室。

  而是在那道陰測測的眼神下，三兩步走到玄關，“嘭”一聲踹倒裝神弄鬼的人。

  “啊！”

  尖叫聲落下。

  一束白光打在“鬼”臉上，手握迷你電筒的陶婷，冷笑道：“王楠楠，好玩嗎？”

  王楠楠心下一驚。

  她捂著泛疼的腹部，微眯起眼睛躲避刺目的白光，訕笑：“婷姐……你誤會了。”

  “誤會？你真把我當傻子了？”陶婷一想到近段時間受的精神折磨，憋在胸口的那團火越燒越旺。

  忍不住抬高右手，使出狠勁兒往王楠楠的臉上，狂扇巴掌。

  王楠楠的假發都被扇掉了。

  她掙扎起來，隨手脫下墊著好幾層增高墊的鞋子，瘋了似得往陶婷腦袋上砸。

  兩人扭打的同時，根本沒睡著的陶婷男友，循著動靜走出房門，一看見掉落在地的假發及增高墊，心頭猛然一咯噔。

  意識到事情敗露，他和王楠楠極有可能達不到逼瘋陶婷的目的，他眼神一沉，索性破罐子破摔，趁著陶婷還沒反應過來，迅速上前擒住她揮向王楠楠的手。

  “唔……”

  剛看清來人的陶婷，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被緊緊捂住口鼻。

  “楠楠，你怎麽樣？”他不曾多看陶婷一眼，關懷和憐惜全給予一旁的王楠楠。

  王楠楠的瘋勁兒瞬間消失。

  她拽著他的衣角站起來，如若無人般，癟著嘴撒嬌：“還好，只是臉有點疼。”

  “腫了？我待會兒給你上藥。”

  “好嘛。”她墊起腳尖吻他的唇，余光瞥一眼處在呆滯狀態的陶婷，頗為得意地挑眉：“哥哥，需要我幫你找繩子嗎？”

  “當然要。”

  “……”

  他們心照不宣決定勒死陶婷。

  陶婷怔怔看著男友，奪眶而出的眼淚模糊視線，整個人像是被抽走所有力氣。

  她任由王楠楠遞給他的繩子，勒在自己脖頸上，心死到像是沒有靈魂的木偶。

  隨著繩子越勒越緊，她額間凸顯出青筋，不受控地翻起白眼。

  就在她快要面臨死亡時，距離他們不遠那扇的防盜門，倏然被人用鑰匙打開。

  “別動！”

  強光傾瀉而下，被池玥他們叫來的軍人，舉起握在手中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