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 咱今天不聊屁股的事兒
直取汝南???
活捉全翼????
歸義軍將士們,全都是懵的。
就連種軒這種向來膽子大的,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
漫天飄雪,汝水都結冰了,他都還在謀劃著,接下來改往哪兒跑呢。
結果皇帝來一句。
直取汝南。
這就相當於要小鑽風去把唐僧師徒乾掉。
所有的將士,無不是大驚失色。
汝南雖說比不得襄陽那樣的天下堅城,但汝南古屬豫州,豫州為九州之中,汝南又居豫州之中,故有“天中”之稱。
也是一座少有的重鎮。
而現在天色已晚,大雪紛飛,大家已經精疲力盡。
果腹的糧秣,還都是就地取用的。
卻要深入敵軍老巢。
這要真能意外之下,打下汝南城倒好。
可如果打不下來,就算沒有戰死,也給凍死了!
這是什麽精神?
不是勇敢進取的精神。
而是精神病的精神啊!
得虧是歸義軍將士都經過嚴格的訓練,意志力足夠頑強。
不然只是聽了這句話,估摸著都得被直接嚇哭,暗想皇帝是不是得了失心瘋。
不過劉恪的態度,倒是一如既往的強硬。
這本來就是他的計劃。
三渡汝水,固然將追兵耍的團團轉。
但一直被動跑路,不是漢軍的風格。
打,就得打個漂亮仗。
可其他人並不這麽想,臧禮不由得勸道:
“陛下,如此風霜,奇襲汝南是不是太過冒險了?”
種軒攤著雙手,呵出一口白氣,也另外提議道:
“風霜雖大,氣候雖然惡劣,但未嘗不是我軍的機會。”
“大雪能夠掩蓋我軍行軍,更方便我軍逃脫追擊。”
“末將以為,可以再走確山。”
“早前我軍就接近過確山,只是無功而返,現在確山附近的東胡人,必然想不到我軍又會折返回來。”
“只要我軍趁著雪夜,擊潰了東胡柵寨的守軍,就能進入確山之中。”
“雪天的確山雖然極寒,但我軍也可直接翻山而過。”
“東胡人必然不會在確山西面,多做防備。”
種軒的提議不錯,如果真的是常規破局方式,他的計策是十面埋伏之中,最有可能脫身而出的。
也是三渡汝水,才帶來這樣的機會,可謂是最後一線生機。
劉恪顯然是不同意的。
被人攆出汝南,可太丟人了。
至於其他人。
呂奉父沒有二五仔激活,就會一心沉澱在政務之中。
他從來不插手軍事,只是默默清點著輜重。
盤算如果再度行動,該攜帶多少糧秣,又該讓將士們隨身帶些什麽東西,才能應對著突如其來的大雪。
袁深則是在一旁安撫將士們,他現在算是明白皇帝為啥把他給帶上了。
有他在,拿下汝南之後,就可以借用汝南袁氏之力,迅速將汝南城化為己用。
但他也不知道作何感想。
皇帝當真這麽大膽,甚至好似勝券在握一般,已經在考慮拿下汝南城之後,該做些什麽了?
反正他不支持奇襲汝南,也不支持在暴風雪裡急行軍。
風險太大了。
不過人微言輕,還是被綁票的,說不上話。
與之截然相反的,是敬道榮。
“怕什麽?!”
“喲,暴風雪,不用怕!”
敬道榮拍著胸脯,大胡子一顫一顫的,手中的大斧閃著凜然寒光,格外自信:
“我看著風雪也下不了多久,還能為咱們掩飾一二。”
“咱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發揮出我們兵貴神速的特點,直接奇襲汝南。”
“那全翼也就是個文人,有些謀略。”
“見著大軍突然兵臨城下,又聽到我零陵上將敬道榮的赫赫大名,肯定要開城投降!!”
沒人知道敬道榮哪來的自信,覺得風雪很快會聽,也不知道區區步卒怎麽就兵貴神速了,更不明白為何會輕視那不在劉賓之下,以十面埋伏讓他們陷入極為被動的全翼。
但有他在的地方,總能緩解緊張的情緒。
劉恪也不禁高看了敬道榮一眼。
這家夥雖然多少有點缺根筋,但真的很自信,當在士氣低迷的時候,確實就跟強心劑一樣好使。
於是乎,劉恪也順著敬道榮的話,揚起眉頭,張開雙手,往上不斷揚著,聲音充滿了堅定和決心:
“東胡人很強。”
“全翼調集整個豫州數萬兵馬,設下了十面埋伏。”
“更有蒲前光手中三萬余大軍,聶羌手中的精銳騎兵。”
“尤其是聶羌所部的精銳騎兵,不久前就在合肥城下,以八百之數,大破普六茹部是萬達就。”
“便是朕,也為之駭然!”
劉恪停頓了一下,環顧四周。
將士們顯然是被當前的局勢給嚇到了,他們知道形勢危急,但不知道到了什麽樣的程度。
現在一聽,無不是驚駭萬分。
還有那聶羌,竟然以八百破十萬?
這般用兵能耐,與陛下,似乎也差不太多了?!
劉恪見此,語氣稍微放緩了一些,繼續道:
“而我們僅有一萬兩千個弟兄。”
“強敵在側,追逃堵截,咱們已經逃了十天。”
“雖然東胡人一直沒有追上來,可朕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合眼了,老想著和大夥兒說些什麽,可是話總得有個頭啊!”
“想來想去,只有兩個字。”
“亮劍。”
“東胡人先拔劍了,咱們就得亮劍。”
“兩軍對陣,就是明天是個死,也要敢於一戰,倒在胡人的鐵蹄下不丟臉,要是不敢與之一戰,那才叫丟臉。”
這是有溫度,有力量的一番話語。
讓所有歸義軍將士,都感到震撼。
皇帝的一字一句,充滿了堅定和決心,雪夜冰寒刺骨,但卻讓所有人熱血沸騰。
三言兩語,像一團烈火,在他們的心中燃燒著。
亮劍。
不僅僅是亮劍,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鋒利的劍,刺破了歸義軍將士們的恐懼和猶豫。
這是何等的凜然,何等的決絕,何等的快意,何等的氣魄!
就算遇到無法克服的困難,也要勇敢的去面對,失敗並不可怕,而可怕的是沒有面對的勇氣。
本就意志力很堅定的將士們,進一步被忽悠瘸了。
就這樣,歸義軍安然入睡,等到第二日,又一次踏上了不知歸路的征程。
可老天爺像是和歸義軍作對一樣,第二天天剛亮,那一陣一陣的風雪,突然變成了難以言喻的暴風雪。
就像是一把把刀子一樣,朝著歸義軍將士們的身上,狠狠地扎了過去。
鵝毛大雪是溫柔的,甚至還有些銀裝素裹的美景。
只在這不大的風雪之中行軍、奇襲,還算勉強能接受。
可如今的刺骨風雪,更像是一根根鋒利的鋼針,瞬間就能刺透將士們厚厚的盔甲。
不一會,將士們抗著的旌旗,便被大風撕開了一道道口子。
一些士卒因為劉恪的特訓,意志力還能抗住,身體卻是抗不太住了。
一個踉蹌,便倒了下去,從此再也沒有起來。
甚至有一些戰馬,走著走著,也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倒在了茫茫的白雪之中。
放眼望去,但見天穹已被雪幕籠罩,十步之外便已不能視物。
“陛下,這鬼天氣,我等若是再趕路,只怕還沒到汝南,就已經全部走散了!”
身處後軍的臧禮,將三軍的狼狽看得明明白白,隻得頂著風雪,來到劉恪身邊,大聲呼喊著。
張柴村距離汝南城,大約有六七十裡。
拚一拚,能在一天內趕到。
但如今這個風雪之勢,實屬讓人無奈。
甚至因為,已經出發走了一陣,更讓人有些進退兩難。
如果這個時候停下來,這暴風雪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停。
而要是不停的話,真就和臧禮說的差不多,很容易走散。
所有將領不由得,將目光看向他們的主心骨,劉恪。
如今最穩妥的做法,還是原路返回,去張柴村等上一陣子,稍作休整,等到風雪小一些後,再繼續行軍。
當然,皇帝昨天的一番話語,已經讓他們熱血沸騰,確定了奇襲汝南不動搖。
以他們經過訓練,甚至能微微抵抗【下馬】天命的強大意志力,自然也能做到強行軍。
但若繼續前進,會出現什麽問題,誰也不知道。
劉恪稍微逼停了驢車,舉目望去,只見一片白茫茫的大雪。
漫天飛舞的雪花,遮住了他的視線。
除了周圍的歸義軍將士,四下一望,幾乎什麽都看不見。
大雪紛飛,天地間仿佛只有歸義軍這支兵馬存在著。
劉恪沒有過多的猶豫,遙遙望前一指,讓將士們收縮隊伍,繼續前行。
雖然這種環境下,根本無法確定方向,但既然已經做到了這一步,連最後一搏的勇氣,都沒有了嗎?
“南下!!”
劉恪的呼喊聲,在風雪的咆哮中,顯得微弱無比。
甚至剛張嘴,風雪就往嘴裡灌,讓人怪難受的。
但他依然死死握著手裡韁繩,格外堅定。
他做出的決定,歸義軍將士們是不會違背的。
無法估算距離,無法知道方位,甚至四周茫茫一片,都找不著景物。
一切都是未知數,哪怕再精銳的將士,在這樣的漫無目的之下,只怕也會在絕望、麻木之下,全都嘩變。
而且歸義軍的將士們,不同於尋常士卒。
戰鬥力方面,甚至可能依然不如那些,精挑細選後,經過正規訓練的新兵。
可如果說,非要從天底下找出一支,能夠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繼續行軍的兵馬。
只有這支經過【下馬】天命,反覆洗禮的歸義軍。
唯有他們,擁有著能與暴風雪相匹敵的意志力。
歸義軍將士們踩在厚厚的積雪上。
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
但是,劉恪的決心和信念,感染了所有人,大家都意志堅定的,默默前行。
他們都清楚,以皇帝駕駛驢車的技術,對汝南地形、兵力分布的熟悉程度,乃至於帶著他們三渡汝水,將東胡追兵當狗遛的輕松寫意。
是完全能夠全身而退的。
但皇帝依然在大雪之中,跟他們並行,同甘共苦。
而且現在也不能停,因為有經驗的人都清楚,一停下來,很可能就再也走不動了。
“看,那是什麽?”
最前方無論什麽天氣之下,都是鬥志昂揚的敬道榮,忽然驚呼一聲,周圍的將士被那粗豪的聲音,給嚇了一跳。
而順著敬道榮指去的方向望去,能見到一個在雪地之中,突兀起來的東西。
看起來,像是一方石碑。
難道是路碑?
汝南城作為郡治,附近有路碑指路,是很正常的事。
如果真是路碑,就說明歸義軍的路走對了,目標也就更明確了。
劉恪趕緊讓元福上去查探:
“去,快去看看是不是路碑!”
元福帶著幾個小卒上前,將積雪掃開。
但有些讓人掃興的是,並非是用來引路的路碑,而是一方指出所在地點的刻碑。
就像是.
告訴你這是個風景名勝一樣。
“此地名喚.倒流河。”
元福忙不迭的將石碑上的內容,告知劉恪。
劉恪卻情不自禁的驚呼道:
“倒流河?!”
他扭頭,指著凍結的小河,看向眾人道:
“將士們,這條河竟然是光武皇帝當年的倒流河?!!”
倒流河?!!
歸義軍將士除了敬道榮帶來的三千人之外,幾乎都是汝南郡本地人。
大多都聽過光武皇帝的傳說。
畢竟光武皇帝雖然起於南陽,但有許多傳說故事,其實是發生在汝南之中。
這是一個系列故事。
光武皇帝率眾起兵,王莽大驚,立即派重兵鎮壓。
光武皇帝因寡不敵眾,不久便被擊潰。
而光武皇帝兵敗後,單槍匹馬逃遁,途中遇見他的姐姐和孩子,還有幾十個護衛兵丁,便一同往東奔逃。
這就是光武皇帝敗走汝南,不,應該說是魔法進修的開始。
進入汝南之後,光武皇帝的姐姐和孩子,都累得精疲力盡,睡在地上再也不願起不來了。
跟隨的將士們,也倒臥在路邊鼾睡不醒。
光武皇帝看著他們一個個疲憊不堪的樣子,心中十分焦急,因為王莽追兵距離他們不遠,很危險。
但他們熟睡不醒,一個個叫醒,又實在不忍心。
這時候就發動了天命【心想事成】,想著此時雞能啼叫喚醒他們,那就好了。
而後近處村莊的雄雞都“喔喔喔”地叫了起來,叫聲洪亮,此起彼伏。
光武皇帝的姐姐、孩子和將士們,都被雞叫聲驚醒,一個個骨碌碌地爬了起來。
光武皇帝就很開心的對姐姐說,這裡雞的叫聲特別響,能聽三個縣,王莽的兵聽到雞叫聲也會起來,追兵很快就到,要她領著孩子先走。
送走了姐姐和孩子,光武皇帝繼續跑路。
他帶領部下,在附近的一個小河上,造出三座土浮橋,用以迷惑敵人。
光武皇帝看著造好的土橋,發動了天命【言出法隨】。
順口說著,如果橋下的水能倒流,敵兵便不知他的去向了。
話音剛落,低頭一看,橋下的流水果然換了方向,開始倒流。
這就是倒流河。
而王莽的兵馬趕到此處,被倒流的河水和土浮橋迷惑了方向,耽誤了很長時間。
但大魔導師的進修,並未就此結束。
光武皇帝一行急往前奔走,不一會到了河岸邊。
忽聽到後邊,有隱隱戰馬嘶鳴之聲。
此時天色漸漸發亮,在這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徒步行走怎能逃脫敵人飛奔的戰馬呢?
光武皇帝面露愁容,不得不發動【雲霧術】:
“此時若能卷起漫天大霧,我等便可絕路逢生了。”
話音剛落,兩岸邊頓時升起茫茫白霧。
王莽的官兵來到這裡,只見濃霧滾滾,漫天蓋地,對面不辨面目。
他們看不清河流寬窄,又摸不清對岸情況,不敢冒然前進,便趕忙造橋。
而等橋造好後,大霧退盡,再追光武皇帝,哪裡還有蹤影?
這橋後來便被稱作霧王橋,後來演變為王霧橋,又變為了王勿橋。
光武皇帝逃過追兵,往東繼續行走。
快要到汝南城了,感到口乾舌渴,喉中往外冒火。
可在這兵荒馬亂之年,到哪裡兒去找水喝呢?
正在這時,一個小卒子忽然發現,不遠處有一口水井,水位不深,伸手可汲。
但苦於無提水用具,只能大眼瞪小眼的望著,誰也喝不到水。
光武皇帝又開始【祈禱上蒼】,直言道:
“老天何不助我,將井口歪倒,讓我們喝個痛快?”
話畢,只見水井微微傾斜過來,眾人喜不自勝,一個個趴在地上喝了個痛快。
光武皇帝也很開心,還誇讚這井水裡頭帶著甜味。
再看看袁術吧,雖然同樣在汝南,也當了皇帝,但想喝蜜水都喝不著。
會魔法的人就是不一樣。
自汝南之後,光武皇帝也就完成了魔法進修,取得了大魔導師的位格。
因為這些為人津津樂道的傳說,光武皇帝在汝南之中的聲望極高。
而且因為傳說都發生在汝南城附近,現在雖說沒發現路碑,但有了倒流河的石碑,說明歸義軍距離汝南城,也很近了。
這無疑給歸義軍將士們,打了一針強心劑。
說明他們的路走對了,目標也很明確。
於是乎,三軍將士們,瞬間便振奮起來,大呼著南下,開始趕路。
劉恪目視前方,微微眯眼。
這石碑是他弄出來的。
他還有個一直沒用上的天命,【造假】。
他連夜造了個好幾個假石碑,讓元福先行一步埋下,走到哪兒開到哪兒。
管他這是不是倒流河呢,興許傳聞中的倒流河,根本不存在。
但並不重要。
河水都結冰了,看不出來。
只要效果管用就行,看看這些將士們,不正是在石碑的激勵下,鼓足了勁兒南下嗎?——
話分兩頭,聶羌帶著親信精騎,駛入汝南,千裡追擊,但卻被繞的雲裡霧裡,幾乎快分不清東南西北。
“漢帝對兵馬的調度,簡直宛如鬼神。”
聶羌連連搖頭,他本以為在擊破普六茹部十萬兵馬之後,帶著精銳奇兵轉進汝南,配合全翼的十面埋伏之計,能夠很輕松的擒拿漢帝。
沒想到以逸待勞,以有心算無心的騎兵,愣是沒追上一萬多歸義軍步卒。
甚至還給人連著渡了三次汝水。
聶羌因為有駭人的戰績在身,難免有幾分傲氣,但此時也不得不低頭服氣。
這不僅僅說明了漢帝對汝南地形、布防了如指掌,對他們追擊的方向,有著精準的預測。
甚至還能夠以遂平縣作為誘導,主動掌控,刻意引導追兵的行軍路徑。
更說明了,歸義軍將士的精銳。
在十面埋伏,各處柵寨堵路,以及騎兵追擊的重重壓迫之下。
只是農人出身,甚至經歷過張定國叛變、張議平身死等諸多打擊的歸義軍將士。
竟然能夠在如此壓力之下,穩定軍心。
甚至還能跟著漢帝,多次渡過汝水。
要換做其他兵馬,在這種情況下,早就崩潰了。
縱然漢帝能耐非凡,調度有致,也很難在汝南腹地之中,完成這樣的大迂回,甚至足足三次渡過汝水。
“到底是怎麽練出這支兵馬來的?”
這是聶羌最不能理解的一個點。
他也會練兵,但他就算練上三年、五年,也練不出這樣的兵馬。
無論是蒲前部之中的精兵,還是大漢的精兵。
在意志力方面,似乎都和歸義軍比不了。
就因為歸義軍是因為思漢起義,其中全都是心向大漢的義士?
心中有信念,所以格外堅定?
還是說經歷了張定國洗禮,痛定思痛之後,全都是死忠狂熱分子?
這也太離譜了吧?
要真是這樣,都得算是魔怔了吧?
說句不好聽的,現在的場面,就跟遛狗似的。
他這八百破十萬的猛男,就是被漢帝遛著的那隻狗,連人家背影都看不到,被玩弄於股掌之中。
甚至還連著三次,在他眼皮底下,渡過了汝水。
這種場面,聶羌從未經歷過。
在他的行伍生涯中,無論面對何種敵人,他都能憑借自己的勇武,或是統兵之能,壓製住對方。
但這次,他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這支歸義軍所壓製。
不,或者說,被漢帝所壓製更為恰當一些。
以往的歸義軍,蒲前光都能打的有來有回,絕不會如此摸不著頭腦。
唯一的變化,是張議平變成了漢帝。
這讓聶羌感到非常不適應。
不過再不適應,這一仗也得打。
“確山.”
聶羌長望南方。
這次歸義軍再度渡過汝水,應當是衝著確山去了。
早前歸義軍曾經到過一次確山,但因為柵寨與守軍的存在,無功而返。
現在很可能打算出其不意,再度返回確山,借著大雪,偷襲掉守軍之後,潛入山中。
大雪漫天的確山不好走,甚至對生存而言,都是極大的挑戰。
但毫無疑問,對在十面埋伏之中,且為兩路大軍所追擊的歸義軍而言,就是一條生路。
一旦入了確山,連聶羌也不得不承認,歸義軍有可能逃出生天。
以漢帝的決斷,很可能就此冒險一搏,而不是繼續逃竄。
“你乘快馬去往確山,告知確山附近的守軍,嚴防死守,務必提防歸義軍偷襲。”
“是!”
親信乘快馬而走,聶羌頓時放心許多。
漢帝與歸義軍再怎麽能跑,也跑不過他所部的精銳騎兵。
不得不說,聶羌確實是有入武廟的能力。
縱然被三渡汝水戲耍,依然能保持理智,甚至推算到了歸義軍很可能冒險出奇,回攻確山。
這就是種軒的打算,如果不是劉恪更大膽、更冒險、更出奇的選擇了攻打汝南,真就被聶羌料敵先機了。
只是很可惜,聶羌的常規戰略思維,雖然很出色,但依然跟不上天命在身的天降猛男。
——
雪中的行軍格外困難,寒風刺骨,大雪紛飛,道路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
每一步都顯得異常艱難,將士們的腳步,在雪地中深陷,每走一步都要用盡全力。
終於,經過一天一夜的艱難行軍。
劉恪與歸義軍,竟然真的在東胡人毫無察覺的情況下,抵達了汝南城下。
這種情況,繼續趁著大雪登城,將城頭上少許駐防的守軍給殺了,就能輕松拿下汝南城。
可以說,在歸義軍將士們看見汝南城的時候,汝南城就已經丟了。
但這時候,突然又出現了意外。
汝南的城邊,正好有一個池塘。
而池塘裡,又喂養了一大群鴨子。
一萬多人行軍,必然要驚動鴨子。
而鴨子一叫,又必然驚動汝南城中駐防的守軍。
以至於歸義軍將士們,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冒著風險,不分晝夜,克服重重困難,終於來到了汝南城下。
眼看只差一步,就能奪下汝南城。
卻被城門口的一群鴨子,壞了大事。
難道是因為皇帝乳名雉兒,這雞和鴨,天生犯衝?
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作為先鋒的種軒與敬道榮,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這場面他們是真沒遇到過。
但消息傳到中軍之後,劉恪思索一二沒什麽頭緒,果斷下令道:
“讓歸義軍將士們,主動驅趕這些鴨子,迫使鴨子們嘎嘎大叫。”
劉恪也沒有別的辦法,這群鴨子真的很抽象。
但他很清楚一件事情,這時已經耽誤不得了。
必須盡最快速度拿下汝南城,自己這個當皇帝,也必須第一時間拿出決斷。
不然不僅僅是身後的追兵,乃至於城內的守軍,以歸義軍的實際戰鬥力,也是妥妥打不過的。
得到命令後,種軒和敬道榮,立即開始趕鴨子。
鴨子嘎嘎叫,但城頭上的守軍,竟是一時之間,沒能反映過來。
種軒立即明白過來。
汝南已經被蒲前部治理了二十多年,幾乎足足一代人的時間,沒有經歷過戰事。
更別說兵臨城下了。
而且全翼十面埋伏的重心,在汝水以北。
無論是城中的全翼,還是城頭上的這些守軍,根本都不會想到,歸義軍會來突襲汝南。
而城外的這些鴨子,看模樣也養了一些年頭。
守城的將士,肯定早就習慣了鴨叫。
如果鴨子不叫,他們估摸著還不習慣呢!
所以,鴨子的叫聲,不但不會暴露自身,還能掩蓋歸義軍行軍的聲音。
這是個很簡單的推測。
種軒覺得不僅僅是自己,恐怕連敬道榮,稍加思索後,也能想明白。
但他們都在見到鴨子後,因為一時的慌亂,擔心功虧一簣,而沒有深入去想。
唯有皇帝。
在這種動輒即腹背受敵,萬劫不複的奇襲之下,依然保持冷靜,當機立斷。
要是為此糾結耽誤一陣子,保不定會發生什麽岔子呢!
活該他能打勝仗。
就和種軒猜測的一樣,城外的鴨子叫了半天,城上的汝南守軍,還都睡得跟死豬一樣,沒有任何反應。
種軒和敬道榮,也趁此機會,帶領著一群精兵,順利地爬上了城牆。
直到這時,守城的士卒,依然在呼呼大睡。
歸義軍將士們見此良機,便又發揮出越來越熟的痛打落水狗技能。
三下五除二之間,便將這些守軍的腦袋,全部砍了下來。
隻把巡夜打更的人,特意留了下來,讓他和平常一樣敲打木梆。
以防止被內城的全翼,發現什麽端倪。
畢竟這全翼能布下十面埋伏,又被臧禮忌憚,確實值得重視一二。
除了敬道榮,沒人敢輕視他。
而後,種軒與敬道榮,又迅速下了城頭,打開城門,將所有歸義軍將士,都放了進城中。
至此,一萬兩千歸義軍,已經輕松進入了汝南城中。
接下來的生擒全翼,似乎也只是個時間問題。
汝南城有“天中”的雅稱,內外城結構分明。
過了外城,還有一道內城。
不過內城的問題,應當不大。
種軒和敬道榮,直接仗著武力,故技重施。
完全預料不到敵人,竟還能再重重包圍之中,在暴風雪之下,對著他們的老巢,發動進攻的汝南守軍。
全都在夜裡,去了腦袋。
歸義軍又得以順利地進入了內城。
直到這個時候,汝南守軍,竟然依舊沒有發現歸義軍的蹤跡。
臧禮都覺得驚訝不已。
皇帝提出奇襲汝南之後,甚至他都考慮過,如果這次行動不太順利,他嘗試詐降蒲前部,能否改變戰局。
可在他的推想之中,即便他詐降成功了,在汝南城裡當內鬼,奪城速度,也未必能像這次雪夜奇襲一般,來的如此乾脆利落。
甚至
歸義軍將士們過了汝南城的外城內城,就跟回自己家一樣,暢通無阻。
還能帶幾個東胡人的腦袋,當伴手禮。
最艱難的,僅僅是在雪夜行軍的路上而已。
而不是這看似固若金湯,且有全翼這種智謀之士鎮守的汝南城。
袁深整個人也是蒙的。
他在進入內城之後,就被劉恪派去找汝南袁氏的主宗,知會一二,見機行事。
他都不敢有二意。
歸義軍進汝南城,都是踹了大門,大大方方直接進,何況是袁氏宅府呢?
甚至
袁深對未來仕途,都有了一些美好的暢享。
雖說是分支,雖然是被迫,但他也是袁氏之中,最先投靠漢室的人。
兒子也確確實實,認了呂奉父當老師。
自己能否像陳伏甲一般,成為一州刺史呢?
全翼這次確實是失算了。
完全沒有料到,有人走到了十面埋伏的邊緣,甚至通過三渡汝水,渡出了突破包圍圈的一線生機。
卻沒有抓著這一線生機,去往確山。
而是目標極為明確,頭也不回的,在大雪之中,衝到了汝南。
甚至等到雞叫的時候,等到有崗哨發現歸義軍的時候。
全翼都覺得,這樣的奇襲,應該是歸義軍在雪夜之中迷了路,沒找著方向,莫名其妙來到了汝南城下,才被迫進行的奇襲。
畢竟汝南和確山所在的方位,還真就都是南邊。
唯一不同的是,如果在南下的途中,稍稍往東便離,就會來到汝南。
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根本解釋不通嘛!
這跟自取滅亡有什麽區別?
純純一整套的智障行為,無外乎他成功了。
正常人的腦子,根本想不出來這種操作啊!
不過全翼並未就此多做糾結。
無論是迷路之下,被迫奇襲,又或是漢帝確實膽大包天。
當前的事實,都是歸義軍將士已經突破了外城、內心,徑直入了城中最核心的地方。
城中雖然還有些守軍,但能夠依靠的,只剩下薄弱的府衙了。
全翼在還沒有徹底弄清楚什麽狀況的同時,立即反應過來,急忙率領著親信,率領殘余兵馬,進駐到府衙之中。
依托府衙的外牆,負隅頑抗。
這時候,全翼稍稍冷靜了下來。
雖說大雪天道路難行,漢帝與歸義軍有極為出其不意的,奇襲了汝南。
但追著歸義軍一直跑的蒲前光與聶羌,都是名將。
一旦沒有在確山附近,發現歸義軍的蹤跡,肯定會發現端倪,理所當然會考慮到汝南。
畢竟漢軍南下而走,就那麽幾個地方能去。
奇襲汝南雖然根本不可能,但也是剩下唯一的可能。
等到追擊的大軍來到汝南,只要府衙還在,劉雉兒與那歸義軍,要麽選擇退走,要麽選擇腹背受敵。
還是個死。
而全翼對自己的能力,也有信心。
這次差點被攻破汝南城,真的是非戰之罪,怪不到他身上。
現在雖然形式忽然逆轉了一些,十面埋伏加上兩路追兵,竟然還莫名其妙,被深入己方境內的敵軍,反客為主,生生在自家裡,落入被動之中。
但終歸是在自己家裡,依然佔據著大優勢。
以自己的能力,以及剩下的守軍,守住府衙,問題還是不太大。
而見著東胡人能夠依仗的,只剩下府衙。
劉恪立刻讓種軒與敬道榮,對府衙發動了總攻。
再由臧禮壓陣,由呂奉父安撫全程。
所有歸義軍將士都以為,汝南的守軍,這時候肯定已經噤若寒蟬,早在這奇襲之下,嚇破了膽。
拿下府衙,不過是在覆手之間。
還盤算著自己能混個什麽勳章呢!
可他們高興地太早,錯誤估計了自己的實力。
歸義軍能夠在蒲前光的猛攻下,守住西平縣,都是因為劉恪佔著居高臨下的便宜,開了大掛。
和歸義軍將士的戰鬥力,實際上沒什麽太大關系。
他們仍舊只是一群,剛掌握痛打落水狗的菜雞。
後續劉恪做出的訓練,也只是針對意志力。
意志力這方面,確實稱得上冠絕天下。
從三渡汝水,雪夜襲汝南,就可見一斑。
但這戰鬥力吧
只能說,還得練。
全翼在種軒和敬道榮的猛攻之下,打得極為頑強。
歸義軍士卒猛攻了一天,竟然沒有拿下府衙。
不過全翼他怕啊。
這時候漢帝,還沒有親自上陣。
如果用那能投擲留客樁的霸王之勇,衝殺一陣,這脆弱的府衙,當真守得住嗎?
所以全翼選擇了他最為擅長的東西,計謀。
待得歸義軍將士們的攻勢稍緩,他立即讓人筆墨伺候,修書一封。
信中直言,事已至此,汝南僅有府衙可以固守,他全翼為了保全將士們的性命,願意歸降大漢。
但軍中有不少東胡人,甚至是蒲前部的貴族,他們不願意歸降。
於是乎,全翼希望大漢一方,能夠表明誠意。
等到明日正午,他會將府衙打開,還請皇帝親自進入到府衙之中,前來受降,安撫軍心。
全翼這封信,寫的半真半假。
守軍之中,確實有一部分人,見著只剩下府衙可守,想要投靠大漢。
畢竟臧禮就投了,跟他一同投漢的降卒,只要真心投靠,倒也沒出什麽事。
但後面一部分,開府衙大門,迎皇帝進來,就是假的了。
這就是全翼設計的地方。
真真假假,再加上半空不空的空城計。
皇帝肯定不會以身犯險,但現在強攻不下,也肯定會選擇觀望一番。
這就給了汝南守軍休息的時間,也能讓蒲前光與聶羌的追兵趕到。
皇帝不來,那麽他也能穩定軍心,讓那些想要投漢的守軍,收了投漢的心思,更好的固守府衙。
皇帝來了的話,那更好,直接萬千齊發,冷箭伺候。
霸王之勇也是肉體凡胎,就不信射不死你。
汝南城雖然沒能防備住奇襲,但屯著的箭矢,可不少。
劉恪收到信之後,都沒多做猶豫,直接道:
“明日朕親自去受降。”
臧禮作為一個沒什麽道德底線的流寇,將自己帶入到全翼的角色之中,竟是陰差陽錯的猜出了一些端倪:
“那全翼若是想將陛下騙入府衙,再施以冷箭,該當如何?”
劉恪擺了擺手,道:
“朕信得過你,自然也信得過全翼。”
劉恪的自信,其實主要在於一身掛。
如果全翼在守城的時候這麽整,他還真不敢孤身進城。
畢竟城牆附近寬闊,兵馬可以展開,即使是他,一個不慎陷入到合圍之中,也不容易脫身。
府衙就不同了。
府衙沒那麽寬闊,不適合布陣作戰,人數優勢基本沒用。
而且有柱子,他能走位。
再加上驢車相關天命,跑肯定是沒問題的。
而一旦鑒別出全翼是在用計,直接激活最強呂奉父,趁著府衙大門打開的時機,把這個人型核彈用驢車扔進去,指不定就斬將奪旗了。
因而後面其他將領怎麽勸,乃至於元福還要跟著一起,都被劉恪拒絕了。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劉恪也不介意以此來刷一波人心,他向來有著無比寬廣的胸懷,真心換真心。
次日正午。
劉恪仗著自己渾身是掛,直接大大咧咧,乘著心愛的小驢車,孤身入了府衙。
只是姿勢與往常不同。
驢車車板的末端,就放著那個“倒流河”的石碑。
劉恪則是面朝著石碑,屁股撅起,朝向前方的府衙。
看起來,就像是在祭拜石碑一樣。
“後世子孫劉恪,請先祖光武皇帝護佑!”
聽得這一聲,府衙裡頭的守軍,以至於全翼,都有些呆逼。
這是玩的哪一出?
不過想到汝南之中,多有光武皇帝的傳奇事跡,也就顯得不那麽突兀了。
興許漢帝是要為自己收降汝南守軍,更添幾分傳奇色彩。
收買人心嘛,就這點套路。
全翼見著驢車過了府衙大門,二話不說,直接下令:
“放箭!”
你要是正面對著咱們,說不定以那天下無雙的勇力,還能應付一二,阻攔一二。
或是將那些頗有武力的種軒、臧禮、敬道榮、元福都帶上,也能當擋箭牌。
再不濟,袁深也行,指不定就有將士,不想傷到其絕世容貌,而不忍下手呢?
偏偏你拿屁股對著咱們。
還拜光武皇帝?
你還是直接親自去見吧!
在全翼指揮下,汝南守軍之中的弓箭手們,發揮出了百分之兩百的能耐。
立刻向著驢車,射出一支支利箭。
利箭呼嘯著,破空而去。
萬箭齊發的場景,震撼人心。
整個府衙之中,彌漫著濃重的煞氣。
這很不道德。
以一封書信,引得對方老大為表誠意,親自前來安撫,甚至還是極其真誠的單刀赴會。
你們居然連冷箭都省了,直接上萬箭齊發?
但所幸東胡人都不怎麽講道德。
射了就是射了,先給你弄死再說。
待得劉雉兒身死,東胡八部重新奪回天下,自有大儒辯經。
全翼也不當回事兒。
你當這是春秋戰國呢,車輪子陷坑裡了,還有敵軍將士呼哧呼哧給你推出來?
你一國之君,就算為了表明誠意,想要收復更多降卒的心,也沒必要犯險,孤身前來。
我承認你很勇,也承認真要有投漢的心思,確實會無比動容。
可這是光武皇帝給你的膽兒啊?
就憑這那個破石碑?
就算是光武皇帝親自來了,最多也就只能一顆隕星把他們全滅了!
但全翼的心臟,依然在劇烈跳動。
因為這驢車,面對箭雨,還是沒有躲避。
驢車上的人,也沒有絲毫抬頭的意思,仍是用大屁股對著前方的萬箭齊發。
頗有種橫股冷對千夫矢的意味。
“放箭放箭!!!”
全翼連連嘶聲,恨不得將長弓都射出去。
數百支利箭在瞬間離弦而出,仿佛陰影般急速掠過。
驢車在箭雨中搖搖欲墜,就像是暴風雨中的一葉扁舟,根本避無可避。
箭雨過後。
驢車周圍的地上,插滿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驢身上也滿是箭矢,驢子發出慘叫聲。
唯獨車板上。
大屁股覆蓋之處,連根尾羽都看不到。
但不僅僅是一個人看到,箭雨覆了過去。
雖說真正命中的,好像不多。
但也有幾支利箭,是確確實實,往著哪劉雉兒的屁股去了。
那可是肉體凡胎!
甚至可以說是,是人體身上,最為柔軟的部位。
但就是這最為柔軟的部位,竟然跟大盾一樣,擋住了好幾支利箭。
是屁股底下還穿有裙甲?
又或是.
有人望向了石碑。
全翼的冷汗冒出來了。
這不是人力所能做到的,尋常人不可能無視這樣的傷害。
真是光武皇帝顯靈?
這怎麽玩啊,自己在汝南留下一地神仙一般的傳說之後,還能給後人共享偉力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