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認霍采瑜性命無憂,李錦余放松不少,反覆叮囑宮人,務必要好好照料霍采瑜,萬萬不可讓他金貴的屁股留下一絲傷痕,在宮人愈加古怪的神色中驚覺自己似乎又忘了保持人設,這才趕緊閉嘴回宮。
晚上他在龍榻上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
這個世界就寢時間挺早,可李錦余本性中的夜行習慣讓他根本無法入眠。
不過這龍榻是真的好軟啊……
外頭的內侍似乎聽到了殿內的聲息,恭敬地問了一句:“陛下可要翻綠頭牌?”
李錦余聞言,滾來滾去的動作頓時停住,微微一愣:
翻綠頭牌什麽意思?
不清楚是不是什麽必要流程,李錦余沒敢輕舉妄動,應道:“翻吧。”
內侍很快就準備好,墨色鎏珈盤盛著幾個瑩潤的碧色玉牌呈上來。
李錦余小心翼翼翻開了一個,背後寫著個“薇嬪”。
李錦余心裡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
那內侍跪下來,恭敬地道:“奴婢這就安排薇嬪侍寢。”
李錦余眨眨眼,看著內侍退出去,有些迷惑地摸了摸頭:“侍寢是什麽意思?”
他跟著飼主看各種小說影視的時候確實提過“侍寢”,但真到了侍寢的時候不是拉燈就是黑屏,飼主還要感歎一句“清水得什麽肉味都沒了”,以至於他到現在都不知道侍寢啥意思……
為皇帝侍寢的動作不可謂不快,很快窈花湯車便送了薇嬪進來。
李錦余謹慎地看著對面的明豔陌生女子,隨時做好後退的準備。
薇嬪看起來年齡不小,略施粉黛,神色中隱隱有些強顏歡笑和懼怕:“陛下安好。”
“嗯,你也好。”
薇嬪頭一次聽陛下這麽回應,隱約覺得有些古怪,又不敢問,心裡隻慶幸今日的陛下似乎不算暴躁,隻低下頭道:“陛下今夜可要像以往那般?”
能不自己發號指令是最好的。李錦余痛快地點頭:“對,對。”
薇嬪松口氣,起身為李錦余鋪好床,隨後跪在床下:“陛下請安心就寢,嬪妾在此侯著。”
李錦余一臉莫名地躺在床上,然後便聽到薇嬪低聲唱起了婉轉的柔曲。
雖無伴奏,但薇嬪的聲線低轉柔婉,像是母親在哄著自己的幼子入眠,讓李錦余油然而生出一絲放松,一直提著的心也稍稍放了下來。
雖然不到他的入睡時間,但自這具身體油然而生出一股困意,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睡著之前他迷迷糊糊想到:原來侍寢就是唱歌哄睡嗎?
那還搞這麽大陣勢……
第二日他在床上睡到天光大亮才起來。
宮妃不得在皇帝寢宮過夜,薇嬪早已回去。伺候的內侍已經呈上了衣服。
李錦余注意到這件衣服以明黃為底,上面繡著黑色龍紋,和前幾日黑底鎏金雲紋帝袍不一樣,不由得有些意外:“今天換衣服了?”
那內侍張了張嘴,似乎沒預想到陛下會說這話,小聲解釋道:“陛下,今日沐休,毋需換龍袍。”
李錦余明白過來:原來皇帝不是一年四季都穿同一件衣服的。
沐休日不用上早朝,李錦余放心地吃完早膳,正琢磨是去關心一下霍采瑜的傷還是去禦花園走走路,就聽到內侍問道:“陛下,龍輦已經備好,可要現在出發?”
“啊?去哪裡?”
“陛下原定沐休日要探望太后娘娘,今日可另有安排?”
李錦余回想了一下原著,才想起來原身還有個太后在呢!
原著中對太后幾乎隻介紹了一下存在,完全沒有她的劇情,以至於李錦余根本不記得有這個人,更不知道她和原身的關系如何。
不過既然是母子,那應該比較親厚?
他十分不願意再接觸陌生人,但他既然頂著原身的身份要扮演景昌帝,自然不能不管人家的太后。
李錦余咳嗽一聲:“朕憂心國事,差點忘了,這就出發。”
……
慈寧宮倒是比李錦余想象得更樸素一些,不像景昌帝寢宮那邊那樣奢華。
門口種了些迎春,已經開出了淡黃色的小花,花香也是淡淡的。
李錦余走進慈寧宮,發現裡面裝點了不少佛像和檀香,不由得有些好奇:這位太后信佛嗎?
許是看出了他眼中的奇異,引路的宮女恭維了一句:“太后日日夜夜吃齋念佛,都在為陛下祈禱呢。”
李錦余點點頭,心想看來太后和原身關系應該很親密,自己過會得表現得盡量熱情些。
——如果他能克制住自己怕人的性子的話……
不過令他完全沒想到的是,他努力給自己鼓了那麽長時間的勇氣,最後一點都沒有用出去。
“太后不見朕?”李錦余有些吃驚地重複了一遍。
對面是一位上了年紀的姑姑,眼神坦然,略帶歉意:“陛下勿怪,太后這幾日在抄寫佛經為陛下祈福,不可見人,還望陛下體諒太后娘娘一片舐犢之情。”
李錦余倒是沒什麽不能體諒的,少見一個生人對他來說壓力還更小一點。
他對人類的各種門道完全不了解,也只能點點頭:“朕明白了。”
想想又補充了一句,“還望太后保重身體。”
那姑姑眼中閃過一絲意外,似乎沒想到能從李錦余口中聽到這句話,趕緊回道:“奴婢一定轉告太后娘娘。”
在太后這裡吃了個閉門羹,李錦余滿腦子霧水,只能慢慢地走回去。
路上他琢磨了一下,發現自己現在根本無事可做——景昌帝平日裡的玩樂他一概不知,更不懂什麽政事,想出去遛遛彎又會撞到各種各樣的的陌生人……
今天探望太后這一路,碰到個人就戰戰兢兢跪在路邊,那麽大的人類,竟然比他一個倉鼠還要膽小,讓李錦余心裡很不是滋味,更加不想見人。
思來想去,李錦余發現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好像就是去關心霍采瑜。
未來的皇帝看到他總不會也瑟瑟發抖吧!
“擺駕去錦、錦……”李錦余張嘴半天沒想起來霍采瑜被安排到啥宮殿裡了,只能放棄,“去找霍采瑜。”
內侍應了一聲,趕緊安排龍輦調轉去錦繡閣。
熟門熟路地進了霍采瑜的臥房,李錦余頂著強烈的紫薇帝氣的威懾,湊近仔細觀察了一下,發現霍采瑜臉色已經紅潤不少,顯然已經性命無憂。
李錦余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向了一旁伺候的宮人:“太醫呢?”
那宮人跪在地上回答:“太醫每日來配過藥便回去了。”
李錦余搖搖頭,心裡替那個太醫可惜:這太醫明明這麽幸運能給未來的明君治傷,怎麽不懂得好好照料呢?
原著後期想跟霍采瑜攀龍附鳳的人如同過江之鯽,霍采瑜一概放置不理,倒是對他有恩的人,他絕對知恩圖報。
這太醫放棄了多好的機會啊!
想替那太醫再爭取一下機會,李錦余想了想,憋了憋氣,假裝自己生氣了:“霍采瑜都過了這麽久都沒醒,他怎麽治的?快把他——”
他原本想說“把他叫過來”,話音未落就聽到旁邊傳來一陣猛烈的咳嗽聲。
霍采瑜恰到好處地醒轉,無力地咳嗽了幾句,有些迷茫地微微抬頭:“這是哪裡?”
李錦余的注意力頓時被吸引過來,驚喜地道:“你醒了?”
他和這位未來的明君頭一次對視,發現霍采瑜的眸色不是純粹的黑,而是一種剔透的棕色,如同一塊晶瑩的玉。
而這雙漂亮的棕色眸子中此時正閃動著明顯的抵觸和憤恨。
不過隻一瞬間,那些尖銳的情緒便被迅速收起。
霍采瑜垂下眼眸,聲音還帶著一絲嘶啞:“見過陛下。”
李錦余呆愣楞地說不出話。
原本他覺得霍采瑜身邊得紫薇帝氣已經足夠令他窒息,沒想到那還只是昏迷狀態的。
霍采瑜蘇醒之後,紫薇帝氣忠實地跟隨著它們的主人,對李錦余產生了強烈的排斥。
普通人自然察覺不到紫薇帝氣的存在,頂多覺得霍采瑜氣質不同尋常,但對李錦余這種沒修成正果的妖精之身來說壓力可就大了。
李錦余憋到紅了臉,才結結巴巴勉強吐出兩個字:“無、無妨。”
這看在旁人的眼裡,就是陛下因為霍公子一句話便紅了臉。
陛下身邊伺候的人一般待不了多久就會因為各種原因惹怒景昌帝,現在這些宮人從沒見過景昌帝如此純情的模樣。
不論陛下性子如何,殼子可是一頂一的好,介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年紀,眉眼極為英俊,臉色緋紅的模樣讓一旁的宮女和內侍也一時迷了眼。
不過他們很快就清醒過來,陛下殘暴的“功績”讓他們瞬間低下了頭,心裡只剩下為霍采瑜的哀歎。
——被他們陛下看中,絕非什麽好事啊……
霍采瑜自然也看到了李錦余紅臉的樣子,咬了咬牙,正待要說些什麽,便見李錦余猛然站起身向後退了兩步。
李錦余被霍采瑜身邊過於鮮明的紫薇帝氣壓迫得快喘不過氣來了,本想再關心兩句霍采瑜的身體也說不出話,趕緊後退幾步,結結巴巴地道:“我、朕先回去了。”
說完不等其他人有何反應,立刻就轉身衝出了臥房。
這時他才勉強能呼吸,扶著牆長長呼了一口氣。
身後跟著過來的內侍們嚇了一跳:“陛下?”
“無事。”李錦余勉強站直身體,也沒精力操心自己的人設,“回去吧。”
就在內侍們整備起龍輦準備回去時,一個內侍遠遠奔來,跪在李錦余面前:“陛下,奴婢有事稟報。”
李錦余先下意識縮了一下,才愣了愣:“什麽事?”
“霍家小姐已經被召進宮中,等待封位,特來請示陛下如何安排。”
霍家小姐?
李錦余眼前一黑:那不是霍采瑜的姐姐?
誰把霍采瑜的姐姐弄進宮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