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一點一點的升了起來,窗簾被拉開,暖融融的冬陽鋪灑在室內,商幼璿張嘴咬了一口喬瞳喂過來的包子,嚼吧嚼吧,低頭喝了一口粥,長長地舒了口氣,感覺每個毛孔都悄然張開了,被感冒裹挾的身體頓時舒服了不少。
“我吃飽了,你別看我,自己吃自己的。”商幼璿對喬瞳說道。
她碗裡的粥隻喝了一兩口,包子更是紋絲未動。
商幼璿:“還是說你不喜歡吃?怎麽看起來心事重重的樣子?”
“你剛才和秦暮聊了些什麽?”喬瞳裝作不經意的問道,然後把她吃了一半的豆沙包放進嘴裡。
商幼璿把凳子往後挪了一點,好讓自己兩條長腿徹底從藤桌下面解放出來,藍眼睛望著她笑吟吟的:“嗯,就聊你啊。”
“聊我什麽?”
商幼璿神秘一笑:“這是秘密,不能告訴你。”
喬瞳皺起鼻子,問:“你是不是說我壞話了?我看秦暮對我有敵意的樣子。”
商幼璿笑著搖頭:“哎呀沒有了,我沒事乾嗎說你壞話,就是隨便聊聊。秦暮對我每一個對象都有敵意,不會對你做什麽的,你別放在心上。”
喬瞳以勻速攪拌著碗裡的粥,平靜道:“但我總覺得她似乎……”
商幼璿擺擺手,無所謂說:“她就是小孩兒脾氣,有點自我為中心,沒有惡意的。”
喬瞳輕輕地一挑眉:“嗯,好吧。”
商幼璿把椅子搬到她身邊,湊近了看她的臉:“吃醋了?”
“有一點。”喬瞳放下杓子,大大方方地承認,“我比較小心眼。”
“那來親一下。”
商幼璿說著就捧起她的臉,在她嘴唇上吧唧一口,笑問道:“還吃不吃醋了?”
喬瞳臉上不見喜悅,反而有點擔憂:“你這麽親過她嗎?”
商幼璿說:“誰?秦暮啊?”
喬瞳點點頭。
商幼璿盯著她,氣得登時喘了一口粗氣,道:“我說喬大小姐,我遇到你之前可直得跟電線杆兒似的,我又不喜歡女人,沒事親她嘴乾嗎?我有病嗎?就算我有病,她也是有男朋友的啊!當小三是會被天打雷劈的!”
喬瞳憋著的一口鬱氣被她三言兩語給吹散了,笑容也重新回到她的臉上,好言哄道:“我錯了。”
商幼璿扭過頭。
喬瞳把椅子也挪出來,手從後面摟住她肩膀,臉湊上前面對著她,賠罪道:“我錯了幼璿。”
商幼璿扭去另一邊,不吭聲。
喬瞳沒有哄人的經驗,見她生氣立刻急得不知道該怎麽辦,無言以對了半晌,靈機一動,道:“我覺得你今天的口紅色號特別好看!”
“……”
“外面穿的大衣也特別好看!”
“……”
“裡面的毛衣也好看!”
“……”
“你褲子哪家店裡買的?特別特別好看!”
“……”
“這衣服要是穿別人身上我肯定看都不看一眼,怎麽你穿著就這麽好看呢?”
“……”
“女朋友長得這麽好看,又穿什麽都好看,發愁,就這一會兒,我發際線起碼往後移了一厘米,你要不要來摸摸看?”
“撲哧。”
商幼璿從她說第一句的時候就憋著笑,聽到後面忍不住笑出了聲,崩潰地“啊”了一聲,邊幫她擦臉上不小心濺到的口水邊道:“喬小姐,你就不能有點新招嗎?!第一,不,第二回見你,在舞會跳完舞你就誇我好看,結果被噴一臉酒,現在還這麽誇。”
喬瞳狡黠一笑:“商小姐,招不在新,管用就行,你這不是理我了嗎?”
商幼璿正經道:“從現在開始繼續不理你。”
喬瞳笑盈盈說:“好好好,不理人小姐,那我先吃早餐。今天上午這麽長,你是想在家裡休息還是出去走走?”
“不理人”的商幼璿思考了一會兒,點著下巴說:“出去逛街吧,這屋裡怪悶的。”
“好~”喬瞳長長地應了一聲,“都聽你的。”
喬瞳問:“肚子疼不疼?”
商幼璿愣了一下:“啊?”
喬瞳低聲說:“不是生理期麽?”
商幼璿“噢”了一聲:“還行,我一般來了沒什麽感覺。”
“嗯,反正今天出去不要走太多路,要是不舒服我們隨時停下來休息。”喬瞳忽然起身,走到衣櫃邊上,開始翻東西,邊找邊道,“我這裡有暖寶貼,你昨晚著涼了,可能會有些影響。找到了,你自己貼還是我幫你?”
“放床上吧,我一會自己來。”商幼璿看著她的背影,單手撐著臉頰,柔聲道,“你別走來走去了,早飯全涼了。”
兩人就此無話。
商幼璿低頭玩手機,耳朵旁邊的長發垂落下來,擋住了視線。她按著屏幕的指尖一頓,剛想別到後面去,喬瞳吃著吃著粥,忽然伸手過來,替商幼璿撚了一下頭髮,指尖輕輕掃過她的臉頰,帶來一陣心跳的感覺。然後望著她笑笑,又回去低頭喝粥了。
側臉弧線在陽光下蒙著一圈金色的光,好看得有點不像凡人。
商幼璿覺得有點陌生,同時又覺得有點陌生的甜蜜,她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嘗到過戀愛的滋味了,滿滿一把陽光灑在心裡的感覺。
喬瞳好像和她之前交往過的所有對象都不一樣,或許因為是女孩兒,有著相同的身體構造和心思細膩的緣故,她的溫柔周到與潤物無聲,都讓她心動不已。
她無疑是喜歡她的。喜歡她好看得像是畫兒的臉;喜歡她那雙像是雕塑家精心雕琢的漂亮的手;喜歡她對著別人面若冰霜,對著自己卻總是笑得像個陷入初戀的靦腆中學生的樣子;喜歡她直白而大膽,毫不掩飾自己的感情;喜歡她整顆心都為自己沉淪,熾熱地喜歡著她的樣子。
但是喬瞳喜歡她什麽呢?就僅僅是因為那次舞會自己幫了她一把嗎?
商幼璿想著想著,眉頭不由得擰了起來。
一隻修長白淨的手伸過來,手指輕柔地替她把眉心的褶皺揉散開:“怎麽看著我直皺眉頭?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
喬瞳已經吃完早飯了,見她一直看著自己發呆,原先由著她去,後來便看著有些不對勁起來。
商幼璿沒想到自己居然把情緒表現出來了,便把這個幾乎所有熱戀中的人都會思考的問題問出了口。
喬瞳複述了一遍:“我為什麽會喜歡你?”
商幼璿點點頭:“我記得你之前一共就見過我兩次,一次在機場,我們還有過衝突,一次就是那次舞會,我僅僅是出於一面之緣的好意,向你邀舞。第三次在你家裡,你那時候已經表現出來對我的喜歡了,還用手勾引我。”
喬瞳自動過濾了那天在琴房用手勾引的事情,認真思考了一下,道:“如果你上個星期問我的話,我或許還能給你一個答案,比如說喜歡你長得好看,比如說喜歡你善良。現在恐怕不行了。”
商幼璿揉揉被太陽曬得有點發燙的臉,費解道:“為什麽現在不行?”
喬瞳將手掌覆在她手背上,牽到自己心口,按住,深深地望著她,商幼璿感覺到手下的心臟跳動速度在慢慢地加快。
噗通——噗通——
好像忽然聯動了某個機關一樣,她胸腔裡的那顆心也同樣快速跳動了起來。
四目相對,喬瞳眼裡的愛意不加克制,黢黑的瞳仁裡忽然就深不見底起來,某個答案就在商幼璿心中呼之欲出了。
“因為……”有著深茶色眼眸的女人靜靜地凝視著她的眼睛,“我不是喜歡你,是愛你。”
喬瞳看似淡定地說出了這句話,但是胸腔裡卻心如擂鼓,以一分鍾兩百下的速度在不斷狂飆,商幼璿感覺劇烈運動完以後心也沒跳得這麽快過,頓時有點慌。
“你別跳這麽快啊,會死人的。”她和喬瞳對視了一秒,錯開目光避而不答,並迅速把鍋甩給了喬瞳跳動過速的心臟。
“是它自己要跳這麽快的。”
“噫,你這心臟估計要成精了。”
“我聽小楊說建國以後不許成精的。”
“你就靠小楊跟緊時代潮流了。”
“哪有?我不是還跟上了皮皮蝦的潮流嗎?”
“哈哈哈但我沒見你用過那些表情包。”
兩分鍾以後,喬瞳的心跳恢復了正常,但商幼璿的手早就不在她心口上按著了。她始終沒有正面回答喬瞳,對方在笑鬧過後,起身收拾起了碗筷。
喬瞳兩手端著碗碟,道:“我下樓把這些洗一下,你想想一會兒出門要買什麽,或者帶些什麽,什麽都不用你就在樓上歇一會兒,等我回來。”
商幼璿坐在椅子上,表情乖巧:“好的。”
喬瞳俯身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喬瞳一走,她眉心那條淺淺的紋路又出來了。剛才喬瞳好像是說她愛她?因為喜歡一個人需要理由但是愛一個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她說不出愛自己的理由。
但愛又是什麽呢?商幼璿仔細回想自高中到碩士畢業的幾段感情,非常痛心疾首的發現她根本沒有愛過的人,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有她喜歡和欣賞的地方,溫柔紳士或者陽光帥氣,高大英俊或者德藝雙馨,但她沒有愛過他們。甚至在被劈腿分手後,壓根恨不起來對方,每次秦暮氣勢洶洶找人算帳的時候都表現得像是個局外人。
愛……
商幼璿仰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一字一頓道:“我、愛……”
她覺得矯情又別扭,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不由自主地加上了目前唯一能跟在後面的對象,小學生口吻念道:“爸爸媽媽。”
頓時就覺得順口多了。
喬桁和木小青在沙發上坐著,手拉著手,嘀嘀咕咕的聊天。喬桁立刻提高了聲音,道:“我覺得畢加索這幅畫非常好,啊,好在哪裡呢?你看這線條,你看這色彩,多好!”
木小青:“對!不愧是抽象派大家。”
喬桁:“明天我們就飛趟紐約,去看看畫。”
喬瞳就靜靜地看著他們對著空氣真情實感地鑒賞畢加索,倚在樓梯邊聽了一會兒,道:“爸媽,如果你們想去鑒賞畢加索的畫,我建議飛巴黎比較好。”
“為什麽?”
喬瞳淡笑道:“因為畢加索美術館在巴黎啊。”
喬桁:“哈哈哈那就去巴黎。”
喬瞳進廚房了,客廳裡倆人又小聲嘀咕起來。
過了一會兒,她又出來了,往大門外走去,時刻注意著女兒動向的喬桁問道:“你乾嗎去?”
喬瞳耳廓泛起一層粉嫩的紅:“我……去花園摘點玫瑰花瓣泡茶。”
喬桁乍一聽沒發現有什麽不對,擺手說:“去吧去吧。”
木小青回過味來,搡了一下喬桁的胳膊,道:“不對,現在這個季節哪有什麽玫瑰?早就開敗了啊。”
喬桁一拍腦門:“呀,我把這茬給忘了,我每天送你的玫瑰都是外面花店定的,都不知道花期什麽時候。瞳瞳——”
他再一看門口,哪裡還有喬瞳的人影。
五分鍾後,喬瞳轉了回來,有點懵逼的問:
“咱家的玫瑰花都去哪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