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鳴:“……”
顧得白:“你不會連嗩呐也學過……”
祁鳴:“這個倒是沒有,吹奏類隻接觸過笛子和簫。”
嗩呐啊。
之前顧總是怎麽說的來著?
——那個人是顧總心中永恆的‘白月光’,有著月亮般寧靜、柔軟、氣質卓絕。
——顧總見到自己的第一面,就從自己身上看到了‘白月光’的影子,尤其是氣質。
祁鳴努力想象了一下,那位‘白月光’用他拉大提琴的勁兒吹嗩呐,大概是個什麽感覺。
嗯……
總覺得哪裡不對。
濃鬱的粥香氣傳來,祁鳴坐到桌邊,不再多想了。
擺在桌上的食物顯然是精心準備過的,是他平時很少會碰的粥底火鍋,一個大大的砂鍋擺在中央,周圍放著各類食材。
顧得白開了火,讓濃稠的米湯重新翻滾起來,坐在了祁鳴對面。
在家吃不比在外面,他不喜歡二人世界有外人打擾,這時候就需要凡事親力親為了。
“怎麽想起來吃這個了?”
祁鳴看著盤子裡的海鮮,想起眼下還是夏天,似乎很少有人會碰火鍋。
“就……忽然饞了。”顧得白一邊用公筷忙活著,一邊隨口解釋,“夏天更需要吃些熱乎的,不然整天在空調房裡呆著,都要凍出毛病。”
“也是。”
差點忘了,顧總也是坐空調房的人。
放在以往,他在工作室都是隨意對付一下的,好的時候吃盒飯、披薩、快餐,沒胃口就隨便對付點麵包牛奶,或者泡麵。
總而言之,每次吃飯都不超過十分鍾,飽了就行,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優哉遊哉地奔著一個小時吃了。
祁鳴低頭喝了口水,重新拿起筷子時,碗裡已經多了一筷子肉片,是去骨無刺的魚肉,軟糯可口。
等他吃掉了碗裡的魚肉,顧得白又將蟹肉從蟹鉗裡拆出來,放到他碗裡。
顧得白手快得很,無論是火鍋烤肉,都能自己吃飽的同時照顧到他。
次數一多,祁鳴也就任由他在餐桌上打點好一切了。
等落在碗裡的不再是肉食,而是胡蘿卜時,祁鳴終於忍不住抬頭看過去一眼。
顧得白仿佛猜到他心中所想似的,露出緬懷的溫和笑容,眼神仿佛要透過他注視另一個人,
“‘他’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就是從來不挑食,也許是因為這個,才一直氣色那麽健康吧。”
祁鳴:“……”
最大優點?
他把那句‘不想吃蘿卜白菜’咽回肚裡,決定還是繼續敬業下去。為人設放棄挑食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還好他的挑食並不嚴重,沒到難以下咽的地步,吃幾口也不算那麽難以忍受。
他左手在桌下摸出手機,打開了一個秘密的文檔,裡面早已記錄了有關‘白月光’的種種人設細節,其中就包括了不挑食這個設定,以及‘白月光’的祭日,星座、血型、身高等等。
長時間沒複習人設,祁鳴差點忘了。喜惡習慣這類太過繁雜,不像帶數字的數據,記住了就不會忘。
他手指輕點了幾下,在其中的‘祭日’一欄後面加了個括號,寫上陰歷二字,年份未知。
祁鳴添加完,又換了個行,在愛好特長那裡繼續打字寫下‘嗩呐’,‘藝術天才’等幾個詞語,按了保存,這才關了文檔。
眼前的碗裡已經被各種煮好的食材堆成小山,祁鳴怔愣片刻,捏著手機的手指微動,下意識脫口問道,“‘他’的胃口也很好嗎……”
顧得白煮肉的動作一頓,哭笑不得地看過去,“想什麽呢?”
被這麽一打岔,顧得白總算止住了瘋狂給夾菜的手,火鍋煮的差不多了,開始上粥。
粥裡的米粒一顆顆都開了花,米油和火鍋的濃湯在一起拌了拌,鮮美養胃。
一頓飯吃了一個多小時,把祁鳴整個人都吃懶了,哪怕剛在車裡睡了一覺,也湧上多日的乏累。
他想著乾脆洗個澡清醒一下,結果一推開浴室門,浴缸已經蓄好了溫度合適的水,也不知道怎麽保溫的,入浴劑就擺在旁邊。
祁鳴準備洗澡,身上已經只剩最後兩件,這時回頭一看,果然見到顧得白正站在門口,笑得像個狗血劇裡的反派。
但顧得白除了笑起來有點壞,五官有點禍害人心,其它地方完全不像反派,反而規規矩矩。
“這種入浴劑喜歡嗎?”
祁鳴:“?”
顧得白美滋滋地和他商量,“不知道你喜歡哪種氣味的,就買了店員推薦的森林香,你要不習慣,我下次換一種。”
“這個不重要吧,”祁鳴沒有回答,不解地微微歪頭,“你按照他的喜好買就可以了,或者你的喜好。”
顧得白愣了一下,語調沉了下去,“哦……”
可能是今天在車上過於君子了,祁鳴這時候反而完全沒想歪,見顧得白沒啥事了,就徑直走了過去,哢噠一聲關了門。
顧得白:“……”
水聲響起。
祁鳴還記得,兩人的戀愛合約中,他身為替身需要做的事有兩類,一類是維持人設,扮演好‘白月光’這個角色,讓顧得白的思念有個寄托。
另一類,是彌補缺憾,做一些‘白月光’沒做過的,顧得白想和‘他’做但沒來得及做的事,以此填補心中的意難平。
比如顧得白就從來沒和‘白月光’拉過手、親過嘴、上過床,沒追到手呢人就沒了。
所以顧得白時不時地純情一些,規矩得像個正人君子什麽的,祁鳴都能理解,就比如車上那次。
祁鳴有理有據邏輯嚴謹地想著,以此類推,顧得白這次站在浴室門口笑而不語,應該也是純情做派,想被誇,或者單純過來看看,絕對不會是真的x蟲上腦了,想做什麽x室play的事情。
不然的話,他關門的時候顧得白就該抗議了,該衝進來,而不是一聲不吭地等在外面——
玻璃門忽然被敲響,顧得白的聲音模糊地傳過來,“我能進來嗎?”
“請進?怎麽了,是有什麽……唔……”
嘩啦啦的水聲再次響起,雜亂無章,將人的低喃和呼吸聲都掩蓋。
祁鳴抓著浴缸旁邊的扶手,發現自己又一次判斷失誤了。
他總是猜不透顧得白的想法,車上時猜反了,浴室裡也猜反了。
和感情有關的事,果然是他最不擅長的。
兩人從浴室折騰到了臥室,顧得白心有余,祁鳴已經力不足,沒多久就睡了過去。顯然,車上的補眠沒有讓他恢復太多體力。
倒是直接靠這次折騰,繞開了睡眠障礙的煩惱。
顧得白關了燈,在黑暗中看著枕邊人的睡顏,打算就這麽看著給自己催眠。
手機屏幕反覆亮起,就將祁鳴身上的點點痕跡照亮。
幾分鍾前的親熱仿佛還在眼前,平日裡的音樂家有多矜持冷淡,到了這種時候就有多直白索取。
這讓顧得白時常分不清楚,這種格外勾火的模樣,到底是來自於祁鳴的公事公辦,還是本性流露。
就連睡夢中的祁鳴,也主動地坐在他身上,嘴裡一張一合,毫不害羞地說著什麽。
‘顧總……’
‘你是個騙子,我討厭你。’
“!”
顧得白帶著冷汗驚醒,床頭的手機正在震動,他慌忙摸了過來,看了眼是電話,直接掛斷。
祁鳴不知何時已經起了,床是空的。顧得白快步走到客廳,看到祁鳴端著熱飲的身影,才猛然恢復冷靜。
祁鳴放下杯子,臉上掛著客氣的微笑,身上的居家服被他穿出了西服的派頭,一絲不苟整整齊齊。
“顧總,醒了?”
“嗯。”顧得白穿著凌亂的睡衣,視線落在客廳另一側的沙發上,也瞧見了茶幾上多出的杯子,臉色頓時黑了一度,“你是被門鈴吵醒的?開門放原野進來了?”
原野算是顧得白一損友,祁鳴見過很多次,早就熟悉了,知道倆人算是世交,聽到這句‘開門放狗’一般的語氣,也隻無聲笑了笑。
“是啊,你們早就約了今天去玩吧,不用管我。”
顧得白:“反了,是我早就盼著你放假陪我了,不用管他。”
祁鳴:“……”
顧得白:“而且我沒睡好,肯定是因為家裡進了原野,才做了噩夢。”
“什麽噩夢?”祁鳴給他倒了杯熱咖啡,“看著確實臉色有點不好。”
“嗯,”顧得白想起昨晚的夢境,聲音低了下去,“夢到你……”
“嗯?”
“咳咳,我是說,夢到‘他’了。”
祁鳴一下子明白過來,這是夢到白月光了。
中午的陽光很足,從落地窗直招進來,卻不足以讓顧得白從逼真的夢境中脫身。
他望著祁鳴的眼睛,看進那無波瀾、也仿佛不會有溫度的眼底,忽然覺得昨晚也許不是噩夢,而是一種預兆。
“我夢到他發現了我的秘密,”顧得白鬼使神差地開口說了起來,真假參半地訴說夢境的苦澀,
“也可以說是夢到了過去的事,我騙了他,被他發現了真相,對我失望透頂,說再也不想看到我,永遠討厭我。”
祁鳴拉著他坐在沙發上,耐心傾聽,“然後呢?”
“然後我們就分開了,再也沒見到第二面。”顧得白閉了閉眼睛,狀態非常入戲地補充了細節,
“那一天就和今天一樣,是個大晴天,我和他坐在落地窗前,本該是夢幻而美好的場景……”
真是令人悲傷的分別方式。看來這應該就是顧得白的心結了。
祁鳴問他:“你是怎麽說的?”
“我說……”顧得白鬼使神差地凝視著他,輕輕握住祁鳴的手指,聲音裡的緊張毫不作偽,
“對不起,騙了你這麽久,原本只是一個謊言,到最後,沒想到要用一百一千個來圓。如果可以的話,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我還能得到你的原諒嗎?還能繼續喜歡你嗎?”
“當然可以,”祁鳴回握住他的手,眉眼間是無盡的溫和包容,配合著一起入了戲,
“謝謝你願意坦白這一切,能被你喜歡,我很高興。”
……
顧得白呼吸一滯,怔愣在原地,心臟猛然狂跳起來。
直到這一刻,噩夢的陰影徹底煙消雲散。
如果這是真的,那就更……
“臥!槽!!!老大!!”一聲煞風景的暴喝聲猛然傳出,原野站在廁所門口,無比激動地攥著拳頭大喊出聲,恨不得原地跳起,“你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