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七]
此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當年為了救她那個被山賊綁了去的兄長,來周家借銀子,以同她周錦魚的婚約作為交換條件,後來周家幫她把人贖回來,她又翻臉不認人的鄭郡主,鄭霓裳是也。
前些日子陛下剛又賜了她父親雲南王爺,加封沐親王,同樣也給了她沐郡主的封號。
只是這會兒,周錦魚都快被這個鄭霓裳給嚇壞了。
什麽叫“我想見你”?
這姑娘不上不下的這句話聽起來就有問題,尤其是當著魏華年的面兒,她說這句話曖昧不清的話就更有問題了。
這不是把她往火坑上推麽!
她立刻就要去看魏華年,魏華年卻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態,似笑非笑的看著她,但眼中卻沒有笑意,有的也只是濃烈的肅殺之氣。
她看了眼沒有月色的夜空,天上一片漆黑,連半顆星子都沒有。
所謂夜黑風高殺人夜——
她忽然覺得自己小命不保。
那鄭霓裳依舊是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周錦魚看來卻並沒有多少同情,如今她怎麽忽然來找自己了?
當日來退親的時候那般的決絕,隻說她家中父王不同意這門親事,她原本以為她們二人這輩子都不可能有交集的。
周錦魚試探道:“我說,沐郡主,您今兒在這裡等我到大半夜,到底是作為何事?”
鄭霓裳深深的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的道:“四郎,我就是想你了,想來見見你,見完了我便走了。”
周錦魚:“……”
她終於忍不住的道:“我都已經這麽大了,您再喊我四郎不合適,那都是小時候的叫法了。”
鄭霓裳咬了下唇,看著她輕聲喚了句:“錦魚哥哥。”
周錦魚:“……”
她連忙就要去看魏華年,魏華年眼中已然盡是冷意了,周錦魚被她的眼神嚇到,連忙說道:“那什麽,天色不早了,我要進府裡去休息了,你也早回去吧。”
鄭霓裳乖乖的點了頭:“嗯,錦魚哥哥,那我先去了。”
周錦魚聽了這聲比“四郎”更加膩歪的“錦魚哥哥”,隻覺得自己後槽牙有些酸。
鄭霓裳轉身欲走,卻是一步三回頭,顯然還有話沒講完。
周錦魚卻是不想再同她糾纏下去了,她若是再同這沐郡主多說幾句話,公主的眼神真的便能活剮了她了。
她立刻走到魏華年跟前,牽了那姑娘的手道:“公主,咱們會府裡休息去吧。”
魏華年冷眼看著她,不發一語,把她抓過去的手又執拗的撤了回去。
周錦魚都快哭了,她急著解釋道:“公主,我和她沒有關系的,只是當年在邱麓書院的同窗,真的沒有半點關系的。”
魏華年冷冷的看著她,朱唇輕啟:“哦?”
周錦魚點頭:“是啊!是的!您要相信我!”
魏華年:“呵。”
周錦魚:“……”
她無奈了,隻得如實交代:“這要說起來,其實也是有些關系的,她同我,早先有過婚約……”
果然,魏華年聽了臉色就十分不好看了。
周錦魚立刻解釋:“但我對她沒有半點喜歡,我隻喜歡你!公主……”
魏華年不再理她,轉過身子往府門的方向走,周錦魚立馬就要往裡跟,她解釋了一路,口乾舌燥說的上氣不接下氣,總算把她和鄭霓裳的那些過往交代清楚了。
也不知道魏華年信不信她,那姑娘生起氣來真可怕,她巴拉巴拉解釋一大堆,那姑娘嘴裡溢出來的往往只有一個字。
要麽是冷冷淡淡,嗯。
要麽是挑眉看她一眼,哦?
要麽就是面無表情的看她,不發一語。
周錦魚實在是挫敗,最後一想,這不對啊,鄭霓裳原本不是攀上了馮蔚之了麽?
怎麽如今大半夜的來找她?
這是什麽意思?
難不成是她和馮蔚之出了什麽事,又想吃她這個回頭草了?
這都是什麽事兒啊!
今天這到底是怎麽了?
她周錦魚流年不利到——
接連被兩朵爛桃花給割了臉了?
周錦魚欲哭無淚,直到她洗漱完畢,爬上了床去,魏華年都背對著她倒下,不肯看她一眼。
周錦魚覺得自己實在不能這麽繼續下去了,這種壓抑的氛圍從魏華年身上擴散,幾乎能把她逼瘋,她覺得自己喘口氣兒都不自在了。
她歪著頭,那姑娘滿頭墨發如瀑,散在肩後,周錦魚大著膽子伸出一隻手,把她的一縷發絲拿在手裡把玩著。
魏華年感覺到了她的動作,轉過身來,一雙好看的眸子瞪著她,就是不肯說話。
周錦魚看著她,很是認真的問她:“公主,你為什麽生氣呢?”
魏華年看著她,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氣,顯然聽她這麽說很是詫異,又極力的在壓抑著心中的火氣。
良久,那好看姑娘的紅唇中吐出一句:“周錦魚,你自己說,我為什麽生氣?”
周錦魚搖頭:“公主,我不知道。”
魏華年頓了頓,問道:“你不知道?”
周錦魚繼續點頭:“嗯,我不知道。”
她看著眼前那個美麗高貴的姑娘,忽然低低的輕笑了出來:“公主,你這樣子,我更加喜歡了。”
她說著,錦被下的手開始活動,攬上了那個姑娘的腰身。
魏華年卻是不情願的要往後掙,可周錦魚又哪裡容得上她離開她,手上的力道加大,讓那姑娘退無可退。
她往前靠了靠,貼著那姑娘的身子,笑著問她:“公主,你吃醋的樣子,格外可愛。”
魏華年憤憤的看著她,輕哼一聲道:“周錦魚,你這人怎麽這樣。”
周錦魚笑眯眯的看她,一副認真聽話的模樣。
耳邊邊上傳來那姑娘低聲控訴的聲音:“你說,你到底瞞著我,外面還有多少個同窗,那阿敏郡主喊你牧哥哥也便罷了,你說她認錯了人,本宮信你,可那個沐郡主呢?”
周錦魚苦笑不得,到了這會兒,這姑娘可總算是不再憋著,把她所有的不快全都發泄出來了。
天知道剛才那一個時辰她是怎麽熬過來的,這姑娘也不理人,她說什麽她都點頭說嗯,讓她就像是一拳打在團棉花上,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周錦魚抱著她,拍了拍她的背,安撫道:“公主,我在書院就那麽幾個同窗,不是同您講過了麽,那個沐郡主同我有婚約,是她為著救她那個大哥,誆著我玩兒呢,我對她,半分心思都沒有。”
魏華年的頭靠在她的肩窩裡,發出一聲悶哼:“嗯……”
周錦魚繼續道:“我啊,我這輩子唯一一個動心的姑娘,便是你了,其他的姑娘也入不了我的眼啊,想我那麽英俊的人,怎麽能看得上一般的姑娘呢?您說是不是?”
魏華年忽然微微推著她的身子,挑眉看著她,面無表情的問:“周錦魚,你話裡話外的意思是,本宮看上你,是本宮的運氣了?”
周錦魚一怔:“公主你說什麽?”
魏華年自知失言,不說話了。
周錦魚急切的道:“公主,你方才說,你看上我。你怎麽看上我?是喜歡我的意思?”
魏華年悶聲道:“本宮沒說。”
周錦魚不依了,她把臉往前靠了靠,貼近了魏華年的臉,幾乎可以感受到那姑娘紊亂的呼吸。
“公主,不管你承不承認,你都說了,你看上了我,這話我會記在心裡的。”周錦魚開心的說。
魏華年雖然還是不肯說話,臉上卻因為她的忽然靠近,染上了紅暈。
周錦魚微微歎息一聲,終於道:“公主,我以為咱們從相識開始,到如今正式拜堂成了人前的夫妻,這一路走來已是很不容易,我對你的心意,你應當是知道的。”
魏華年靜靜的聽著她說,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眸子,裡面清澈如水,盡是真摯。
她低聲說:“本宮都知道。”
周錦魚笑了笑,繼續道:“在此之前,我一直都不明白你的心意,我不知道我喜歡的人是否也喜歡我。我曾經多番試探,可你總是能搪塞過去,但又拒絕的不徹底,這幾乎要把我逼瘋了,我曾多次想,你是不是不在乎我。”
魏華年忽然看著她,急促道:“誰說本宮不在乎你?”
周錦魚扯著嘴角笑起來,很是開心的點了頭,抱著她道:“現如今我知道了,你會因為我同別的女人有牽扯,你會生氣,你會對我使性子,這些我都很開心。”
她繼續說道:“至少這證明了一點,你是在乎我的,是不是?”
魏華年看著她,微怔片刻,問道:“周錦魚,若是我不能陪你到終老,你也會依舊喜歡我麽?”
周錦魚沒有半分猶豫,點頭應道:“我會。”
魏華年默了會兒,又問她:“若是我遲早有一天,會離開你,你也會一如既往,喜歡我?”
周錦魚繼續微笑著回答:“我會。”
魏華年似乎輕歎了一聲,窩在她懷裡,不肯說話了。
周錦魚就那麽抱著她,不知為何,她覺得這姑娘抓自己的胳膊有些用力,似乎是她一松手,自己就會消失不見一樣。
過了會兒,魏華年松開她,正過身平躺在榻上,周錦魚抓著她的手道:“公主,睡吧,不早了。”
魏華年悶悶的嗯了聲,閉上雙眸,周錦魚等她睡下,卻是怎麽都睡不著了。
她方才說,遲早有一天會離開自己,是什麽意思呢?
難道她心裡還想著旁人麽?
那個人是誰,值得她能這般為他?
她歪頭喊了聲:“公主……”
魏華年已經入了睡,沒有絲毫回應。
周錦魚心下難過,抬手為她蓋了錦被。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