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周錦魚見他那副冰冷的樣子終於褪去了些,這才居高臨下道:“若是做不到,也沒什麽,畢竟胸口碎大石除了證明閣下有一身蠻力之外,也代表不了什麽,還不如……”
說到這裡,周錦魚壞笑著露出了兩顆小虎牙:“雙腳踩刀鋒,如何?”
男人:“……”
他忍了忍,雖然先前他奉了魏華年的命來監視周錦魚,早已經對周錦魚的性子了如指掌,如今卻還是被她這副吊兒郎當的姿態激起了幾分怒意,他冷了聲問道:“不知道公子府上找的,是雜耍藝伎還是看家護院?若是請的雜耍藝伎,小人這就走便是。”
“自然是請護院了。”
周錦魚見對方動怒,很是不急不緩的解釋道:“這位壯士,你看哈,我呢,是個不會武功的普通人。所以我也沒見過像你這樣武功高強的綠林高手,我就只見過那些在街上玩雜耍的高人……好家夥,他們嘴裡能噴出火,還能在鋼絲上行走!哦對了……”
說到這裡,周錦魚很是好奇的抬起頭:“你嘴裡能噴火嗎?”
男人嘴角抽了抽,幾乎是下意識的回答:“不能。”
“哦這樣,那還真是可惜了。”周錦魚惋惜的說。
男人冷漠的眼神盯著她:“沒什麽好可惜的。”
周錦魚認真的說:“可技多不壓身啊,你若是想在我府上乾護衛這個差事,還是要多學學的。”
男人:“……”
周錦魚道:“那乾脆這樣好了,你同我交手過幾招,若是能在十招之內把我撂倒,我便聘了你。周家可每月可開你十兩例銀,逢年過節加雙倍,如何?”
男人表情十分複雜的看了周錦魚一眼,他喉結動了動,腦子裡想著,跟周錦魚過兩招總比讓他雙腳踩刀鋒要好,頂多自己手下留情,點到為止不傷了她就是了,於是點了頭:“嗯,可以。”
“好!爺就喜歡你這樣乾脆的人,那咱們開始吧。”周錦魚眯著一副好看的桃花眼笑起來,抻著胳膊就要擼袖子。
“四公子!”周小山見周錦魚就要往下走,很是驚慌的一把拉住了她:“您這是要作甚麽!怎麽還要跟人動起手來了?”
周錦魚的功夫周小山是見過的,她頂多偷跑出府的時候,上房梁上的溜一些,而眼前的男人看起來倒很像是個練家子,周錦魚若是和他交手,不用想她也是討不到任何便宜,到時候周錦魚受了傷,受到夫人責罵的還是自己,想到這裡他還想再勸:“四少爺,您還是別……”
“放心吧,”周錦魚安撫的拍了拍周小山的胳膊,然後胸有成竹的挺起腰板道:“我有分寸,盡量不會重傷了他。”
周小山:“……”
不是,他明明不是這個意思啊!
周錦魚不顧周小山的阻撓,從守門的家丁手中接過來一根胳膊粗的木棍,撩開了袍擺便準備從台階上往下跳。
是的,我們武功高強的周公子,原本是打算從府門前最上面那一節台階上直接跳下去的。
不過在她打量了下第一節 台階和最後一節台階的距離之後,她還是覺得稍微有些高。
當然高還是其次,我們武功高強的周四公子定然是不畏高的。
怕只怕自己若是猛地一下跳下去,憑借著自己數十年的“深厚”內力,定然會把台階下面鋪著的那層青磚給震碎了。
於是她愣是走到了最後一節台階,才十分英勇的躍著身子往下一跳,這才跳到了男人五步遠的地方。
“英雄,失禮了!”
她學著漕幫弟兄們找人約架時候的樣子,很是鄭重的向男人一拱手,以表示對對手的尊重。
周錦魚記得,漕幫的弟兄們打架分為兩種。
一種是老子看你不順眼,直接上去就動手招呼腦袋,這是不講規矩的。而另一種是兩方人馬提前約定好時辰地點,兩方人浩浩蕩蕩的到了越好的地點,然後先是彼此拱手說‘失禮了’,打完了再彼此拱手說‘承讓了’,這些都是不成文的江湖規矩。
她和漕幫幫主向南天是拜把子兄弟,也算是半個江湖人,自然也是要守江湖規矩的,不然將來哪天傳了出去,也是丟向南天的臉。
男人見她一副讀書人的打扮,一張小臉明明比街上的大姑娘還白,卻裝出豪邁的江湖做派,一時覺得有些好笑。
周錦魚裝做沒看見,直接擺開了架勢,對著男人亮出了木棍,大喊了聲:“嘿!看招!”
她話音剛落,男人眼中霎時冷光一凜,手中的一把長劍直接出鞘。
那把鋒利的長劍在男人的手中反著寒光,直逼人眼。
周錦魚:“……”
他為什麽忽然拔劍了?
不是……
她方才說要和他過招的意思,明明就是她拿著棍子,要他赤手空拳,這不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的麽?可這人怎麽這麽實誠?見自己拿棍子指著他,竟然想也不想就把刀給□□了。
周錦魚欲哭無淚。
她方才打算的是,她拿棍,男人赤手空拳,那麽在這場較量裡,她便佔盡了上風,男人處在劣勢。
可如今是她拿著笨重的木棍,而男人拿著的是鋒利的長劍,如此一來,形勢已然完全逆轉,是男人佔上風。
周錦魚打量了他那把劍的長度,又打量了自己手中那根笨重的木棍,很是艱難的咽了下口水,支支吾吾的說:“你,你讓我調整一下內息,調整好了內息咱們再打。”
男人冷蔑的看著她:“好,公子輕便。”
此時,周小山和門前守門的小廝一起向周錦魚大聲喊:“四公子威武!四公子威武!四公子威……”
周錦魚狠狠的瞪了他們一眼,為她呐喊助威的聲音戛然而止。
過了會兒,男人手握長劍向周錦魚面門一指,冷聲問道:“公子的內息調整好了麽?”
周錦魚打了個哈哈,訕笑著道:“好……好了吧,大概。”
男人冷笑一聲:“那比武可以開始了麽?”
“等一下!”周錦魚忽然道。
“什麽?”男人挑眉。
周錦魚硬著頭皮提議:“不然,咱們比一下內力吧。”
男人勾起嘴角,知道她這是認慫了:“公子確定要跟小人比內力?”
周錦魚深吸了一口氣,鄭重的點頭:“嗯!”
男人忽然笑了,他曾經奉魏華年的命監視過周錦魚兩年,在這兩年裡,他眼看著周錦魚上房還需要借助木梯,還從來沒見過她懂的使什麽內力。想到此,他直接收起劍來,直接應了:“敢問公子想怎麽比?”
周錦魚怕他會走過來,怕他一言不合又拔劍,連忙說:“別過來!你站那別動,咱就這麽比!”
男人故意提醒她:“以公子的年紀,怕是內力使不出這麽遠吧”
“誰說的!”周錦魚扔了手中的棍子,不服氣的道:“咱們隔空比,誰先後退誰輸,怎麽樣?”
男人勾起嘴角:“好。”
周錦魚頓時心虛不已,看男人對她輕蔑冷漠的態度,顯然是不信她能使出內力的,但此刻已然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她站在原地扎了個馬步,同時嘴裡念念叨叨腦海裡的那些年代久遠的口訣:“氣沉丹田,凝神聚氣,氣走百穴,穴通……穴通……”
穴通哪兒來著?
她想不起來了,剩下的她全都記不住了。
怪之怪當時那該死的老男人傳她內力的時候,也沒把口訣全都傳給她,這便導致她除了兩年前快死的時候給逼出了一次內力之外,愣是一次都沒使過。
眼下,男人像看二傻子一樣的看著她念念叨叨。
周錦魚依舊鍥而不舍的又念了一遍口訣:“氣沉丹田,凝神聚氣,氣走百穴,穴通……穴通……”
她又卡住了。
男人也不心急,只是站在原地,迎著日光,在耐心的等著她。
於是,在周小山的眼中,原本在旁邊滿心惶恐的看著自家少爺同一個武林大漢對決,可現在,他們兩個人就那麽站在清早初生的大太陽底下,彼此相顧無言的對峙著。
而自家少爺嘴裡還振振有詞,扎著馬步,活像是在跳大神。
周小山忍不住摟住了旁邊守門小廝的肩膀,問他:“哎,你聽清楚咱們少爺在念什麽嗎?”
小廝忙搖頭:“聽不清啊,好像是氣血什麽的,我也聽不懂。”
周小山點了點頭:“可能少爺在請大神附體,看他那樣子,像是在請大聖爺。”
小廝恍然大悟,連忙豎起了大拇指:“少爺果然高深莫測!”
周小山很是驕傲的道:“這還用你說!”
正在他們兩人說話的當口,眾人耳邊忽然傳來“噌啷”一聲巨響,緊接著便聽到了石塊碎裂的聲音。
眾人齊齊往聲音的源頭望去,只見那名和周錦魚對峙的壯漢,竟然早已經不知道被誰忽然撞飛了出去。
方才那聲巨響,正是他在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推向石獅子身上時,及時抽出了手中的那把長劍用來做抵擋,一把劍帶著力道刺入了石獅子的胸口處,因為勁道太大,石獅子霎時碎裂成石塊掉落在地上。
此時,那名壯漢正站在粉塵飛揚的滿地石塊當中,正好奇的盯著不遠處的周錦魚看。
而周錦魚卻早已經站起了身來,她滿是不可思議的盯著自己的雙手:“我竟然又使出來了,竟然又……”她看向男人,連忙問道:“你沒事吧?啊我……我不是有意的,你……”
男人頓了頓,冷漠的打斷了她接下來的解釋:“沒事。”
周小山驚呆了,守門的小廝也驚呆了,聽著外面的劇烈聲響,出來查看情況的老管家周成也驚呆了。
守門小廝問周小山:“小山哥,四公子這是,大聖爺附體成了?”
周小山咽了口水:“是……是吧。”
守門小廝又問:“那這護衛大哥,是大寶劍碎大石?”
周小山:“……??”
他回答:“啊,也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