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出所做完筆錄出來時已經快九點了, 白恬背著書包,快步走出大門朝著旁邊的車站走去。
有人等在門外,看見她出來後走上前來。
白恬裝作沒看見她, 直接繞了過去。
“白恬。”葉晚拉住她的手, 讓她停下來。
“你想說什麽?”白恬抬起頭,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葉晚從她眼裡看見了自己的臉,不知怎麽就吞下了嘴裡的話。她握住白恬的手掌,語氣平緩地開口道:“你餓了嗎?帶你去吃點東西。”
白恬沒有回答,卻也沒有掙脫開。
她總是這樣, 跟在葉晚身後的白恬心想,她總是這樣對葉晚心軟。
明知道自己已經在失去自保的能力, 明知道繼續往對方身邊靠近會無法止損, 可她就是在一次又一次心軟。
然後連痛恨自己都做不到。
葉晚拉著白恬的手,慢慢走在街上。入秋後的天氣已經沒那麽炎熱,夜裡甚至會有些涼。葉晚看著白恬被風吹得有些哆嗦的樣子, 握著她的手一起放進了外套口袋裡。
白恬一愣,然後撇開了頭。
上一次這樣牽著手不過是上個冬天的事情,可她卻覺得好像已經隔了很久很久。
夜市總是夜晚裡最熱鬧的街道,葉晚帶著白恬扎進人堆裡,一路走走停停, 左看看右看看,手裡拿著的東西從可樂餅到冰糖葫蘆, 直到再也吃不下。
白恬啃著最後一顆糖葫蘆,然後皺起了一張小臉。
葉晚的視線從旁邊的打氣球地攤上收回來, 看到她的表情, 問:“怎麽了?”
白恬抿著嘴不回答,但嘴裡一直在動來動去。
葉晚看著她半晌, 了然地笑著問:“粘牙了?”
白恬甩開她的手,埋著頭往前走。
夜市後面還是那個小公園,外面有個小賣部,白恬走過去買了瓶水開始漱口。
葉晚跟在她後面,時不時觀察一下她的表情,最後實在看不下去,開口道:“你讓我看看粘在哪了。”
白恬難以置信地看了她一眼,小聲道:“我不要,太奇怪了。”
葉晚上前來,伸手點了點她的臉頰,低聲回道:“那你就難受著吧。”
兩人走到上一次坐過的長椅,停下來休息。
白恬還在一聲不吭地喝著礦泉水,葉晚憋著笑,不去看她的表情。
她看著不遠處夜市上的燈火,突然道:“你怎麽會認識陳惠茹。”
白恬喝水的動作停下來,她低著頭擰上瓶蓋,然後道:“我看見了,初中畢業那天的事。”
葉晚轉過頭來,注視著她的側臉半晌,才點點頭,“原來是你叫的救護車。”
她又移開視線,望著街景,平靜地道:“難怪從高一開學起,你就對我抱有敵意,我還想了很久是什麽時候得罪了你。”
“為什麽不問問我,陳惠茹的事情。”
白恬沒抬頭,笑了一聲,回道:“要問的事情實在太多,反而不想問了。”
“我對別人的隱私不感興趣,你說和不說都是你的權利,但我也有權利以此來判斷我該用什麽態度對待你。”
葉晚點點頭,“這很公平。”
她靠在長椅上,沉默片刻後,再次開口道:“那個男的是她男友,他們大概是私奔了。”
白恬早有猜測,沒太驚訝。
“你為什麽不告訴她父母,明明一開始你就知道那個男生的存在。”
白恬認為再大的事情,父母家人都有知情權,因為除了他們,別人都沒有義務去承擔你的一切。
也只有他們才會在關鍵時候毫不猶豫地幫助你。
葉晚沒有回答。
白恬知道她有很多事情藏在心裡,關於陳惠茹的那些,關於她自己的那些,還有關於……
但是最後白恬也依然沒有問出口,不能說的事情每個人都有,她又有什麽權利去強迫別人。
葉晚沒等到她開口,反而笑了笑,輕聲道:“有時候我也不知道你的體貼是好事還是壞事。”
“白恬,對我任性一點也可以的。”
葉晚握住她的手,放到掌心裡輕輕摩挲著。白恬覺得有點癢,抽了抽手,卻被握得更緊了一點。
小公園裡散步的人已經回了家,只剩下夜市還在塵囂裡熙熙攘攘。
白恬感受著葉晚掌心的溫度,被夜風一吹,大腦有些暈乎乎起來。
她猶豫了下,然後將頭靠在葉晚的肩上,借著她擋了擋風。
“為什麽轉班?”她終於開口問。
“姑媽讓我照顧心蕾,也就是她媽媽。”葉晚回答。
白恬想到什麽,卻問了另一個問題:“為什麽不接電話?”
葉晚歎口氣,想了許久,才回答:“心蕾從小就比較依賴我,她一直被慣著,要什麽就有什麽,我在她眼裡也是應該屬於她的。”
白恬一頓,側過頭看她。
“但這只是一種佔有欲,就是還沒長大的小孩子而已。”葉晚皺了皺眉,接著道:“但被寵壞的小孩子殺傷力也很可怕,從小到大,只要是跟我關系好的人,她都討厭,而且要讓所有人跟著她一起討厭。”
白恬也皺起眉,問:“她父母都不管一管嗎?這樣下去只是在害她。”
“他們都是演員,整日裡到處拍戲,一年到頭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心蕾小時候上托管,六歲又開始演戲,跟著到處跑。一直到現在的十年裡,她幾乎沒有正常上過一年學。等姑媽發現她的問題的時候,她的性格早已經定型了。”
葉晚握著白恬的手,長歎一口氣後,才繼續道:“所以姑媽這次下定決心,讓她回到學校做點這個年紀該做的事情,又害怕她在學校惹是生非,讓我幫忙照顧一下。”
白恬懂了什麽,問:“所以你跟她在一起的時候,不接我電話是怕她發現我這個人,然後討厭我針對我?”
葉晚點點頭。
白恬想起不久前的偶遇,心說對方現在大概已經討厭上自己了。
但她卻道:“葉晚,你也知道你說的其實很牽強。這些事情都不是你不接電話不告訴我一聲就轉班的理由,你可能不能感同身受,但我已經通過這一次認知到了我們之間的不平等。”
白恬直起身來,看著葉晚的眼睛,認真地道:“這個不平等,是指你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你可以有很多事情瞞著我,也大可以直接翻臉走人。”白恬此刻很冷靜,她的語氣也只是在分析一個客觀事實。
“但你若即若離一會兒冷一會兒熱的樣子,只不過是在消耗我對你的信任。”
白恬最後道:“我還沒有很喜歡你,等你消耗乾淨了,我就不會再信任你了。”
陳惠茹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七中和她現在上的私立學校裡都有不少傳聞,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這可讓劉然很是頭疼了一陣子,因為他必須要從大量傳聞裡判斷真假。
這對於劉然來說是很重要的事情,然而這一次,白恬也一改漠不關心的作風,對他的探索進度異常在意。
不過這些事情真正做起來其實是非常困難的,劉然並不了解陳惠茹,只能通過各個傳聞和論壇上的爆料來拚湊一些片段,再串聯成完整的邏輯線。
而陳惠茹有一個職中學校的男友這件事也不脛而走,轉眼間就人盡皆知。
大家都在猜測她離家出走會不會是因為這個男生,但傳出來實在是太難聽,學校裡都明面上禁止學生討論,被發現還得記過。
趙玥嵐的消息也一向很靈通,因為她人脈太廣,全校每個班上都能至少找出一個她認識的人,這讓白恬被迫接收了許多不必要的訊息。
但現在卻派上了用場。
“D班一個男生告訴我,他見過陳同學跟那個男生晚上一起在夜市約會。當時是高一的上學期,跟他們同行的還有一群這附近的小混混。”
中午在食堂裡,趙玥嵐跟劉然共享著情報。他們也想幫幫陳惠茹的父母,因為時間越久,陳惠茹出事的可能性就會越大。
雖然他們早已經報警,可是沒有證據能證明陳惠茹是涉及刑事案件的失蹤,只能當作離家出走來處理,這樣的話警方是不予立案的,只會幫忙尋找。然而未成年人在外面那麽多天,會遇到的危險根本無法預估。
時間不等人,連劉然都收起了八卦的心態,認真了起來。
白恬一邊吃飯一邊聽他們討論,時不時插上幾句話,三個人都是腦子轉得快的人,不到一天就整理出了有用的信息。
“也就是說,那個男生跟張老五同班,17歲,大概一米八,臉上有顆黑痣。他家裡住在北二街那一片,還經常跟張老五那群人混在一起。”
從各種目擊者的信息裡整理出這些線索,已經足夠他們查到這個男生到底是誰了。
“交給我了,這事兒你劉爺爺最擅長。”劉然拍著胸口保證,引得趙玥嵐笑了一聲。他頓時紅了臉,像一隻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迅速蔫了。
白恬補充了一句:“張老五那群人很難纏,你千萬不要跟他們打交道。”
劉然比誰都惜命,連忙道:“我能那麽傻嗎?”
白恬用沉默回答了他。
放學後,趙玥嵐跟籃球校隊的人約好了一起打球,劉然早已消失,去忙活他的偵查大業。白恬隻好一個人收拾東西走出教學樓。
她今天是值日生,下樓的時候學校裡已經空了,幾乎見不到幾個人。
抱著書包出來,剛走到樓前的花壇,就有一個等在這裡的人幾步走過來,擋在白恬面前。
“你叫白恬?”
白恬抬頭看清她的臉,點點頭,沒有說話。
文心蕾看了她一會兒,露出一個嫌惡的表情,用那脆生生的聲音開口道:“葉晚看上你哪點了,要胸沒胸要屁股沒屁股,臉也長得一般。”
白恬突然覺得自己的手有點癢,她平靜地看著文心蕾,問:“有事嗎?”
文心蕾橫著手攔在她面前,揚著下巴道:“我可是來好心提醒你的。葉晚這個人喜新厭舊的速度快得很,換對象就跟換衣服一樣。”
“所以你最好要有心理準備,下一個被甩的,就是你。”
作者有話要說:
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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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個想寫的梗沒寫出來,還浪費了我好幾小時。哎明天補上雙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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