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亮著一盞白色的小燈, 白光從燈架上照下來,將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圈在光暈內。
還沒合上的電腦屏幕裡,畫面正停留在網頁百科的頁面上。
網頁的左邊是一張照片, 不苟言笑的男人在照片中平視著鏡頭。頁面右邊是一行行小字, 最上方的兩個黑體粗字寫著他的名字。
穿著黑色浴袍的人站在陽台, 手裡端著一杯已經冷透的咖啡。
她上身前傾,手靠在欄杆上,望著遠處的夜景出神。
玻璃窗沒有關上,夏夜的風從外面時不時吹進來, 掀起米白色的薄紗窗簾。
葉晚直起身,懶洋洋地換了一隻手端咖啡, 然後轉身走回書桌前, 合上了電腦。
施辰的名字,或許一般人很少聽過,但對葉晚來說其實不算陌生。
那天在餐廳裡, 她跟在白恬後面走上樓之前,就已經記了起來。
她之所以會覺得這個穿著唐裝的男人很眼熟,是因為他們曾經見過一面。
那一年葉晚剛滿二十歲,她的經紀人方宇費了很大的力氣,終於替她弄到了某個時尚雜志晚會的邀請函。
葉晚被他包裝得一絲不苟, 連每一根頭髮都精心打理過,力求她能在這場晚會裡成為最亮眼的那個女明星。
事實上, 他也確實成功了。
葉晚第一次走進各大主流媒體的視線,就是通過這一場晚會。
她幾乎搶走了當晚在場的所有女演員的風頭, 給自己樹敵無數。
而在這之前, 葉晚在娛樂圈的地位,只不過是一個出道時紅過一段時間的小偶像, 還是除了臉以外沒有任何特長的那一種。
但在這場晚會之後,她的藝人之路徹底發生了轉變。
一直到現在,方宇也還將這件事作為自己經紀人生涯的一筆輝煌歷史,念念不忘。
他讓一個過氣的花瓶一飛衝天,躋身頂級流量藝人的行列中,盡管一路走的都是黑紅路線,但實打實地給公司賺了很多錢,也讓他的年終獎跟著漲。
可是在葉晚的眼裡,那一場晚會給她帶來的,只有數不清的麻煩而已。
她不僅得罪了無數同行,還被某些人給惦記上了。
葉晚的姑媽——葉夢珍,不知道在明裡暗裡幫她解決過多少麻煩,她甚至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敢出遠門,怕葉晚出了事而她鞭長莫及。
在她的照看下,真正給葉晚帶來過□□煩的,實際上只有一個人。
——石味軒餐飲集團的某位董事。
但凡是對餐飲行業了解一二的人,都明白石味軒這個招牌意味著什麽。
葉晚的經紀人被聯系上的時候,差一點就動搖了。
好在他始終記得自己曾經窮困潦倒的時候,是葉夢珍對他伸出了援手,他做人不能忘恩負義。
這也是葉晚從出道到隱退,盡管不喜歡方宇的性格,也從沒換過經紀人的原因。
至少這個人不會做對她不利的事。
但她更明白,一個人面對誘惑如果無動於衷,那只是因為誘惑還不夠大。
葉晚從不去考驗人性,就算方宇那時候真的出賣了她,她也不會感到意外。
因為在絕對的錢權面前,別人有的是辦法讓你屈服。
事實證明,現實也的確如此。
拒絕對方的下場,就是導致方宇和葉夢珍都被牽連進來,捉襟見肘,自顧不暇。
葉晚想了一夜之後,主動聯系了對方,同意那所謂的“一起吃頓飯”。
那天發生的事情,連方宇也不清楚。不如說,他根本不敢問。
而葉夢珍無論問什麽,葉晚都回答:“只是吃了一頓飯。”
從小看著她長大的葉夢珍自然是不信的,卻也不願說太多去刺激她,只能將這件事壓在心底。
但娛樂圈從來沒有秘密,消息不脛而走,沒過幾天,整個圈內的人都在傳葉晚傍上了不得了的金主,即將一睡成名。
還有人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親眼看見了某知名餐飲集團的老板和她一同走出酒店。
這些傳言悄無聲息流了出去,像雜草一樣在網絡上滋生。
於是剛剛重新有了名氣的葉晚,就這樣被貼上了一個“被包養”的標簽。
她的形象也是從這時候開始,變成了越紅越黑,越黑越紅。
好像一輩子都無法洗乾淨。
許琳的手術日期終於被敲定下來。
醫院開始嚴格控制她的飲食,並且限制了家屬探望的時間。
白恬只能在每天有限的時間內陪陪她,哪怕只是說一會兒話,也好過讓她一個人孤伶伶地住在醫院。
日子就這麽過去了幾天,漸漸地,白恬發現了一件事。
——離手術日期越近,許琳越顯得焦躁。
盡管她每天都滿臉笑容,像是有說不完的開心事一樣,但白恬還是察覺到了她隱藏的那些不安。
生死存亡之際,會有這些情緒是人之常情,她不會覺得奇怪,但也不知道該如何去緩解對方的壓力。
畢竟這種事情,旁人是無法感同身受的。
白恬別無他法,只能盡量讓她每天的心情稍微好一點。
葉黎這段時間的壓力也非常大,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了一圈。
他不能徹底拋開公司裡的事情,又整顆心都系在快要到來的手術上。與此同時他還要每天掛著笑臉來醫院,說好玩的話逗許琳開心。
每次他一離開醫院,白恬就會發現許琳的情緒變得更加消沉,連焦躁都掩蓋不住了。
白恬隱約覺得,許琳可能對這次手術沒有抱多大的期望。
不僅是她,葉黎也一樣在害怕。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事情了,怕的是這一次過去還有下一次。
但更怕的是,這一次會是最後一次。
白恬搭地鐵回到公寓的時候,天還沒黑——夏季的白晝是要長一些的。
她看了看時間,決定順路去附近的超級市場采買一點東西。
想起今天是周六,她正好順帶將下一周的生活必需品也買了。
超級市場裡正在做促銷活動,白恬看了一眼,發現促銷的商品正好是家裡要買的。
她拿過一個推車,向人最多的那一塊區域走過去。
白恬小心避開了擁擠的人群,卻防不住前面搶到東西就往後退的人,她一個不留神,被撞得往後栽過去。
有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背,好險沒讓她撞上後面啤酒罐堆成的山。
白恬連忙轉身道歉:“不好意思,我沒注意到。”
有些低的男聲開口道:“沒關系,你沒事就好。”
聽見這聲音,白恬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開口道:“連大哥。”
穿著白色襯衫的男人對她點點頭,手裡還拿著西裝外套。
他笑了一聲,問:“來買東西啊?”
白恬點頭回答:“家裡的東西用完了,就順路過來買一點。”
連柯“啊”了一聲,反應過來:“我差點都忘了,你現在是住在這附近,房子還是我幫忙買的呢。”
他哈哈一笑,自嘲道:“上年紀了,記性都變差了。”
白恬也笑了笑,問:“你怎麽會來這邊?公司不是離這裡很遠嗎?”
連柯指了指身後的促銷區,回答:“我來做市場調查,跑完這裡就能下班了。”
“我還以為你現在當了總經理,已經不需要跑腿了。”
白恬推著車走到一旁,隨手拿著要買的東西。
連柯跟在她旁邊,幫忙接過推車,白恬也不推辭,邊拿東西邊隨口問著。
“做管理確實不需要事事親力親為,但也不能把眼睛耳朵全都交給別人,到時候怎麽被糊弄的都不清楚的話,老板會直接叫你走人。”
他一邊推著車走在後面,一邊笑著回答。
白恬忍不住笑了,“這句話可不能讓大舅聽見。”
連柯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施總年紀越大,心眼越小了。上周我不過是說他頭髮又白了點,他居然當場扔給我一個特麻煩的case,搞得我加班一周。”
白恬安慰他:“您能者多勞。”
“饒了我吧,我現在就想退休。”連柯誇張地翻了個白眼。
大概是促銷效應,白恬這次買了很多東西。
連柯當然不能看她一個人提著幾大袋子的重物回家,不由分說地幫忙拿過東西,大步流星走在了前面。
白恬只能無奈地跟在他身後。
不管怎麽說,大家也是相識了那麽多年,太客氣反而生分。
走進電梯裡時,白恬想到什麽,突然問:“對了,連大哥你什麽時候辦喜酒啊?”
提著東西的人難得露出個不太好意思的笑,埋怨道:“施總這人,我都說了別宣揚,他快整得全公司都知道了。”
白恬替施辰解釋了一句:“其實是馮秘書告訴我的。”
連柯的臉黑了黑,“我回去就扣他工資。”
兩個人說笑著出了電梯,白恬快步走到家門口,劃開鎖蓋按下密碼。
對面似乎聽到了動靜,突然打開門。
提著一個保溫杯的人走出來,開口道:“你那天把這個落在我車裡……”
她這才看見走廊上的另一個人,話音一下子頓住。
白恬收起笑,應了一聲,伸手接過了保溫杯。
她不再看對方一眼,直接拉開家門,對提著東西的人說:“連大哥,進來吧。”
連柯收回視線,跟在白恬後面進了門。
葉晚站在原地,許久之後才像是剛回過神,然後轉身回了屋裡。
聽著對面的關門聲響起之後,連柯放下手裡的東西,在白恬的招呼下走進客廳坐下來。
他接過水杯,狀似不經意地問了句:“剛對面那位,好像是很有名的大明星?”
白恬神色自若地點點頭,走到沙發邊坐下。
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情緒變化,他不再問什麽,只是隨口道了一句:“真巧啊,我幾年前也跟她見過一面。”
白恬有些驚訝,“幾年前的事你還記得嗎?”
連柯笑道:“畢竟是那時候正紅的明星嘛。當時施總去酒店談事,沒想到她突然跑出來,可能是喝醉了吧,直接撞進施總懷裡抱著他不放,給我嚇了一跳。”
白恬表情一頓,問:“大舅?”
連柯點點頭,“對啊,那天晚上還是施總叫人送她回家的。”
白恬愣了愣,坐在對面的人看了一眼時間,起身道:“我得走了,我老婆今天叫我早點回家吃飯呢。”
她回過神來,笑著將他送出了門。
等大門再次關上後,白恬站在玄關,又一次出了神。
她努力回憶著那天在餐廳裡吃飯的所有經過,卻找不到任何一個細節,能夠證明——葉晚和施辰見過面。
也許只是因為時間過太久了吧,一個月前見過一面的陌生人都不一定能記住對方。
白恬拋開這件事,拿起剛買的東西走進廚房。
對面的門一開一合之後,一道腳步聲漸行漸遠。
葉晚坐在沙發上,神色淡漠地垂下眼,看向手機屏幕上的網頁。
百科頁面上笑得一臉溫和的男人,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連柯。”
她記得這個名字。
格林頓酒店是享譽國際的知名酒店,也是無數上流社會的人經常出沒的場所。
但它從這一天起,成了葉晚此生都不會再踏足第二次的酒店。
就如同每一個走進這家酒店的上流人士一樣,葉晚穿著昂貴的長裙和高跟鞋,在司機替她拉開車門後,優雅地提起裙擺走下了車。
她一頭烏黑長發被卷成精致的造型,做工細致的鑽石髮夾在發間閃閃發光。
當然,此刻的她是沒有能力承擔這一身奢侈品的。
和面前這個西裝筆挺的司機一樣,她身上的每一件高級定製,都是今天要見面的對象給她的“貼心安排”。
葉晚神色平淡地跟著司機走進酒店,被對方帶著上了樓。
高跟鞋在地毯上踩出沉悶的聲音,她長裙飄飄地跟在對方身後,穿過一條長廊,最後停在了一扇門前。
司機敲了敲門,開口道:“汪總,人到了。”
有人從裡面拉開門,葉晚抬起頭,見到的卻是一個穿著酒店工作服的年輕女孩。
她對葉晚笑了笑,彎著腰說:“請進。”
司機轉身離開,葉晚仰起頭,瞥了她一眼,然後走進了房間。
屋內是一間歐式套房,乾淨氣派,燈光昏黃。
客廳後面是飯廳,餐桌上點著蠟燭,粉色和白色的玫瑰花擁簇在餐桌中央,旁邊一整面的落地窗外,是居高臨下的江邊夜景。
女孩將她帶到餐桌邊,拉開椅子,開口道:“請坐。”
葉晚平靜地走過去坐下。
對方轉身走出了飯廳,站在套房門口,似乎在等待還沒來的人。
葉晚就這麽乾坐著等了十來分鍾,約定的人才姍姍來遲。
就如葉晚所想那樣,來的是個年過半百的老男人,大腹便便,比她還矮了半個頭。
但他舉止得體,甚至稱得上是彬彬有禮。
穿著工作服的女孩一直站在不遠處,負責給他們上菜倒酒,她始終微笑著,像一個專業的管家。
葉晚見她沒有出去的打算,便拿起了刀叉。
坐在對面的人言談很風趣,他似乎只是對葉晚有些好感,讓人端來的酒也都是度數很低的香檳,甚至不勸她喝酒。
但葉晚還是沒有碰那杯酒,連餐盤裡的牛排也是不動聲色地聞了聞之後,才放進嘴裡一小塊。
一頓飯吃得比想象中輕松許多,可能是屋內一直有第三個人存在,也可能是面前的人沒有逾矩,葉晚還是放松了警惕。
最後一道甜品端上來時,她在對方的隨手推薦下,淺嘗了一口。
幾乎是入口的第一秒,葉晚就在濃鬱的香甜中嘗到了略微苦澀的怪味。
沒過多久,無力感和眩暈就如潮水般湧來,將她包圍。
葉晚支撐不住身體,倒在了餐桌上。
視線裡最後一個畫面,是站在門口的女孩離開的身影。
她似乎看了葉晚一眼,然後微笑著關上了門。
意識恢復清醒時,最先感覺到的是在身體上來回觸摸的手。
葉晚閉著眼,讓大腦慢慢掌控身體的五感,然後才意識到,自己身下冰冷的觸感,應當是餐桌。
她試了試沒有力氣的身體,索性一動不動地屏息著。
那隻手順著她的小腿輕輕撫摸,一路往上,掀開了長裙,摸上大腿。
下一秒,她大腿上的手突然收回,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緊接著是皮帶被解開的聲音。
當拉鏈被拉下的聲音隨之而來時,葉晚猛地睜開眼,在對方沒有反應過來時抬起腿踢過去,將男人踹在地板上。
她攢的力氣只夠這一擊,葉晚立刻轉頭看了看餐桌上,目光一頓。
地上的人卻已經爬了起來,他罵了一聲,陰沉著臉走過來一把拉住她的手,然後反手將她摔在地上。
身體的痛感讓葉晚皺了皺眉,一身肥肉的老男人壓下身來,伸手去撕她的裙子。
葉晚動彈不得,只能仰起頭看向頭頂的桌角。
壓在她身上的人卻已經將手伸進了她裙底,一把拽住安全褲,用力往下扯。
葉晚彎起膝蓋踢過去,被對方一把捏住,在打鬥之間,老男人頭上的假發不小心掉了下來,露出他光禿禿的頭頂。
但他雙眼通紅,像失心瘋一樣不管不顧地脫下自己的褲子,又一次壓到她身上。
下一秒,一把餐刀橫在他脖子上。
老男人猛地一驚,連忙起身後退,一身的肥肉都跟著顫了顫。
“你想幹什麽!”他大喊一聲。
葉晚躺在地上,用力握著那把餐刀,卻手腕一轉,將刀刃對準了自己的小腹一側,然後猛地用力刺了進去。
深藍色的裙子很快被血浸濕,光著下半身的老男人被嚇得又往後退了幾步。
葉晚抬起眼,面無表情地開口:“我死在這裡,你也別想跑。”
老男人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等他開口,葉晚又用力地拔出餐刀,這一次對準的是自己的脖子。
他再也不猶豫,直接提起褲子連滾帶爬地打開門跑出了房間。
葉晚躺在地板上,握著餐刀的手無力地滑落下去。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然後從地上掙扎著爬了起來。
腰間的血不斷湧出來,葉晚用力按住傷口,踉踉蹌蹌地扶著牆走出了套房。
這一層的走廊上見不到一個人,她向著記下的路線走過去,剛走出一段距離,身後不遠處就傳來了氣急敗壞的聲音。
她心一沉,加快了腳步。
但身體還使不出力氣,葉晚步履蹣跚地貼著牆,快步拐過彎。
下一秒,她毫無防備地撞到了一個高大的身體。
對方下意識往後一退,葉晚卻飛快地抓住他的手,死死拽住,幾乎用盡全身的力氣。
她捂著傷口,用最後一絲力氣開口道:“救救我。”
端午小番外:在沒有你的世界裡
下班回到家時,已是深夜十一點。
她在玄關脫掉黑色高跟皮鞋,解開了套裝的西服外套,順便將胸前的束縛也一並脫下。
徑直走到浴室裡,將髒衣服都扔進洗衣機,她倒了洗衣液然後按下開關。
踩著拖鞋走到廚房裡,打開冰箱一看,才發現已經空空如也。
唯一可食用的,是一顆土豆。她拿起來一看,上面都發芽了。
將土豆扔進垃圾桶,她轉身拿出手機來,隨便點了一個外賣。
時間已經很晚,等了幾分鍾才有人接單。
她放下手機,再次走進浴室,擰開熱水洗澡。
然而澡洗到一半,手機卻響了起來。
她不得不匆匆衝洗掉泡沫,然後裹著浴巾出來接電話。
“……對,是我接手的,怎麽了?”
已經入秋的天氣讓她一時之間承受不住溫差,無意識地站在客廳裡哆嗦起來。
電話那邊說了什麽,她皺起眉,但還是回答:“受害人的家屬不可能同意和解,更何況……”
沒說完的話被突然打斷,她無聲地吸了口氣,耐著性子等對面說完。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這個案子的性質跟那個案子能相提並論嗎?你做了十年律師難道還要我告訴你?”
那邊依依不饒地繼續說著。
她閉了閉眼,語氣平淡地開口道:“老張,這已經是我的案子了,你的建議我會參考,但怎麽做辯護是我的工作,我希望你能尊重我。”
說完之後,她不等對面再回答一句,直接掛了電話。
又鑽進浴室洗了一遍,穿好睡衣出來時,外賣已經快要到了。
她將電視打開,調大音量,然後走到玄關,從鞋櫃裡拿出兩雙男式皮鞋擺在門口。
五分鍾後,她邊敷面膜邊打開門,從外賣小哥手裡拿過了自己今天的第一頓熱飯。
電視裡的新聞頻道正在重播傍晚時的新聞,她坐在沙發上,等敷完面膜後,打開外賣,邊吃邊看新聞。
“……21日下午四點,死者李某的屍體被鄰居發現,據警方初步調查,李某大約是在17日凌晨,因過度疲勞猝死家中。但因她是獨居女性,至今才被發現……”
她拿起遙控器,換了個台。
“獨居就獨居,還非得加個性別。”
翻了個白眼,她放下吃完的外賣盒子,將垃圾收拾好裝進密封袋子裡,然後放到了門外。
電子鍾跳到零點時,她摸了摸肚子,走進浴室開始洗臉刷牙。
又是一陣收拾,等爬上床睡覺的時候,時間已經是零點二十分。
她調好鬧鍾,翻了個身,閉上眼睛。
“今天下班這麽早啊?”
門口保安室的大爺看著她,驚訝地問。
她笑了一聲,回答:“嗯,今天學校就放假了。”
大爺樂呵呵地說:“那回不回家過節啊?”
她頓了頓,對他點點頭,然後提著一袋子菜回了家。
離晚飯時間還早,她洗好菜放在料理台上,先去浴室裡洗了個澡,換上舒服的家居服之後,才出來做飯。
給自己做了晚上和明天中午的飯菜,分出一份來裹上保鮮膜,放進冰箱。
她又從冰箱裡拿了一罐雞尾酒,端著飯菜放到沙發邊的小桌上,然後拿起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節假日來臨,選擇在這段時間結婚的人也特別多……”
她按下遙控器換台。
“……知名女演員周韻今日宣布婚訊,男方為……”
換台。
“……最美護士與知名企業家公布戀情……”
她按下電源鍵,關掉了電視。
香氣撲鼻的飯菜好像也突然沒了滋味,她慢吞吞地吃完之後,端著碗筷去了廚房。
剛把廚房收拾乾淨,放在客廳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她小跑著出來,接通電話。
“打電話做什麽?”她語氣隨意地問。
對面的人說了什麽,她眉頭一皺,想也不想地拒絕:“我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又在給我安排相親。”
粗曠的男聲從電話裡傳來:“我的姐啊,你多大歲數了啊,你看看自己周圍還有幾個單身的人?快點把自己嫁了吧!”
她不耐煩地道:“沒別的話說我就掛了。”
“別別別,哎你這次相信我,這男的真的很不錯,海歸高薪鑽石王老五,而且才比你大三……”
她拿下手機,直接掛斷電話。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只剩深藍色的光在雲層上流連忘返。
她站在寂靜的屋子裡半晌,索性揣著手機和耳機下了樓。
公寓樓下大多都是吃完飯出來散步的人,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老人帶著小孩,還有一些年輕的小兩口。
她將耳機塞進耳朵裡,隨手點開了一個電台軟件,打開隨機頻道。
溫柔又充滿磁性的女聲在耳中響起:“今天,你依然是一個人吃飯嗎?”
開著車的女人頓了頓,掃了一眼車載電台。
她伸出手,本想換個台,手指卻在觸摸到屏幕之前,停了下來。
“忙忙碌碌一整天的工作在結束之後,還留有余韻。因為它始終讓你充實,當它暫停下來,你就不得不回歸那個寂寥的現實。”
她看著前面的紅綠燈,踩著刹車停了下來。
這一次,卻沒再伸手關掉電台。
穿著家居服的人漫無目的地走在樹下,迎面而來一隻狂奔的大型犬,她小心避開它,往草地上挪了挪。
“也許你並不是寂寞,只是忘記自己的生活空間是否還能容納下另一個人,”
她將雙手放進兜裡,走出了公寓的大門。
“或者你其實對現狀感到滿足,並不渴望飯桌上再多一雙筷子。”
駕駛座上的人松開方向盤,從手套箱裡摸出一個煙盒,然後抽出一根煙來咬在嘴裡,拿出打火機點燃。
她搖下車窗,讓煙味透出去,又讓風吹進來。
“又或者,你已在這芸芸眾生中走過一個來回。你並肩同行過的人,你擦肩而過的人,他們都生著同一張臉。”
短發女孩埋著頭,百無聊賴地伸出手,拿下了一隻耳機。
紅燈跳轉到綠燈,長發女人滅了煙,扔進垃圾桶裡。
一陣風吹過,掀起了女孩額前的碎發,有一根發絲隨之飄揚,被卷入風中。
駕駛座上的人搖起車窗,踩下了油門。
風被擋在窗外,隻好向下墜落。
穿著睡衣的人拐過彎,單手插在兜裡慢慢走著。
路口停滯已久的車輛紛紛啟動,向前駛去。
走到路口的人在這一刻突然停下來,車窗內的人平視前方,從她身邊緩緩錯開。
女孩接住飄落下的楓葉,忍不住笑了笑,然後握著葉子,繼續往前。
“每一張,都不是你尋找的那個模樣。”
作者有話要說:
日更x7
——
端午節快樂!
大過節的請溫和一點罵人_(:з」∠)_
關於番外:
就是突然想寫一個,她們從未相遇的平行空間。
那樣的話兩個人會過著什麽樣的人生?
也算是回懟一下評論說的“兩個人不合適”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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