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兩口子沒在醫院待多久, 畢竟都還有工作要忙。
護工收走餐盤之後,值班的醫生來查了房,見床上的人年紀輕輕就這樣, 忍不住勸道:“年輕人, 身體才是本錢啊。你看看你這檢查報告, 就沒幾項稱得上是健康標準的。”
上了年紀的人大概就愛念叨,葉黎倒不覺得煩,反而虛心接受了批評。
他自己的身體,他是知道的。
也不是不明白工作和生活需要勞逸結合, 尤其是母親的離開,讓他深深體會到——錢真的買不到健康。
可是有時候, 人就是需要用一些東西來麻痹自己那些, 沒什麽大用的脆弱神經。
醫生檢查完之後,說了句:“三天后出院。”
葉黎看著他的背影,嚴重懷疑他是故意讓自己多住兩天的。
這單人病房, 可花不少錢呢。
坐在床上的人轉過頭,看見新鮮的果籃時頓了頓,半晌後抬手拿起了床頭櫃上的手機。
葉黎點開軟件,看了看置頂的對話框,最後一條消息的日期是三天前。接著手指一點, 按開了好友列表。
他隨手翻了翻,然後點進一個合作對象的朋友圈, 沒翻幾條就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信息。
照片上是一張七中的學生證和一束鮮花,配文短短一句話——沉痛悼念恩師李學民。
發送時間, 是兩天前。
葉黎看了一會兒, 就鎖上屏幕放下了手機。
白恬回學校銷假的時候已經做好了要被批評的準備,畢竟先斬後奏這種事, 他們學校還沒有哪個老師乾過。
李主任確實臉色不太好看,卻沒說她什麽,還在補的請假條上面簽了字。
等一回辦公室,白恬才知道李主任臉色難看,跟她一點關系都沒有。
這學期白恬就教了兩個班,一個三班一個五班。高二的內容已經是分水嶺了,年輕教師總歸是會吃力,光這兩個班白恬都忙得沒有空閑。
她原本還想抽點時間,給跟不上進度的孩子做單獨的練習題,今天一回學校她就打算把題發下去了,卻在踏進辦公室的下一秒,被突來的消息砸在頭頂。
“你說誰?”白恬忍不住重複了一遍。
三班的班主任沉著臉,第二次說:“賀曉芸,這孩子你有印象吧?班長說你單獨找過她幾次。”
白恬甚至來不及坐下,她一手拿著包,一手接過班主任遞來的手機。
一按解鎖鍵,屏幕就亮了起來,屏保是小姑娘的自拍。
顯而易見,這是賀曉芸的手機。
三班的班主任揉了揉額頭,讓她先坐下,然後拉過椅子坐在旁邊。
“白老師,你之前是不是單獨找過她幾次?”
白恬很快就冷靜了下來,回道:“是的,上學期快期末的時候,我發現她經常遲到,不止一次單獨找過她。這孩子從那時候就有點不對勁了。”
“范老師,到底出什麽事了?”白恬忍不住問。
坐在椅子上的人歎了口氣,低聲道:“賀曉芸從周一晚上就沒有回宿舍,周二周三都沒來上課。她電話一直沒人接,還是五班跟她同宿舍的人發現她手機在抽屜裡,一直靜音。”
白恬意識到事態不妙,連忙問:“家裡聯系過嗎?”
“她父母說沒見她回去,我叫他們來一趟學校,一個叫我去找當爹的,一個叫我去找當媽的,推來推去,最後誰也沒來。”
范老師說到這裡,臉色又難看了一點。
白恬沉默下來,許久之後才道:“報警吧,已經兩天了。”
話一出口,她看著對方的臉色,頓時明白了李主任今天為什麽那個樣子。
他們腳下這片地,可是首都大學附屬中,一個校風揚名全國的中學。
誰都不想在自己任職的期間,發生任何負面的事。
否則的話,輕則被處分,重則就下崗了。
晚自習結束之後,白恬心不在焉地走出學校,連跟自己打招呼的學生都沒注意。
門口停了輛不起眼的大眾汽車,在白恬經過時按了按喇叭,將出神的人一下子給拉回了現實。
駕駛座上的人搖下車窗,靠在窗上問:“想什麽呢?魂不守舍的。”
白恬看著她,搖了搖頭,然後問:“怎麽來這裡了?”
葉晚探身打開副駕駛的車門,等她上了車之後,才指了指後座上的箱子。
“你那東西我總得給你送回來啊。”
早上白恬直接來了學校,都把這箱子給忘了。
她點點頭,扯出安全帶給自己系上。
身旁的人挑了挑眉,不再說什麽,直接發動了車。
汽車一路平穩地行駛在市區街道上,兩邊的燈紅酒綠都被拋在後面,浮光掠影的默劇一般,靜悄悄地。
白恬看著窗外,思緒亂得像纏繞著的線團,怎麽也理不清。
前方綠燈跳成紅燈,葉晚停下車來,時不時瞥一眼身旁發呆的人。
下一秒,副駕駛上的人突然坐直了身,抬高聲音道:“BLUE!”
葉晚順著她視線看過去,點點頭,道:“這家女裝店的名字是叫這個,怎麽了?”
白恬轉過身來,拉住她的手,急忙地說:“不是這個!你記不記得上一次我們參加同學會的那個地方?”
葉晚想了想,問:“BLUE CLUB?”
“對,就是這裡。”白恬說著就打開手包翻出手機來,準備給劉然打電話過去。
身旁的人卻道:“你想去的話,我可以帶你進去。那裡的老板我認識。”
白恬動作一頓,下意識問:“會不會給你添麻煩……”
葉晚看著她半晌,才無奈地笑了一聲。
她一邊調轉方向,一邊回答:“你就是個大/麻煩。”
BLUE CLUB依然是上一次見到時的模樣,從門面就讓大部分人望而卻步。
大堂裡燈火通明,穿著統一製服的年輕女孩舉止優雅,讓人恍惚覺得,這裡不該是俱樂部,而是高雅的西餐廳。
但走到深處,一些東西就堂而皇之地暴露了出來。
白恬跟在葉晚的身後,目不斜視地從一對男女身邊經過,走遠了還能聞到空氣裡的香水味。
並不劣質,甚至是一聞就知道自己買不起的味道。
前面的人輕聲道:“那是華娛的藝術總監,女兒都上高中了。”
白恬想著擦肩而過時看到的那張臉。
那樣年輕姣好的面容,即使化了妝也掩蓋不住青春氣息,就像她每天在學校裡看到的女孩們一樣。
她突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麽會在這個地方偶遇賀曉芸。
一種某名的感覺突然騰空而起,讓白恬本就不晴朗的心情變得更加壓抑。
敏銳察覺到這點的人緩了緩腳步,與她並肩行走。
“待會兒要問什麽,直接問就行了,不用顧忌太多。”
葉晚的聲音很輕,像溫水一樣,有著讓人舒緩下來的溫度。
白恬甚至沒有詳細地跟她解釋全部事情,卻得到了完全的信任和支持。
她點點頭,輕輕捏了捏身旁人的手指。
穿過一條很長的石子路,七拐八拐繞過假山和噴泉池,又經過了一片花園,白恬才見到一個等候已久的人。
也是穿著製服的年輕女孩,衣服的款式卻和外面的那些人不太一樣。
她見到兩人,便彎下腰行了個禮,微笑著說:“這邊請。”
白恬神色自若地跟著葉晚,進了她身後的那棟白色洋樓。
室內是與外面完全兩個世界的低溫,白恬甚至下意識打了個哆嗦,然後被身旁的人拍了拍手臂。
她們被帶著走進了電梯,一路升到五樓,才從電梯裡出來。
穿著製服的女孩突然止步,向她們指了一個方向,說:“先生在那邊等著二位。”
葉晚對她點點頭,道了一句:“謝謝。”
接著便率先朝著走廊盡頭走去。
白恬跟在她後面,望了望燈光昏暗的長廊,隻覺得盡頭黑得有些讓人局促。
等走到紅木門前,葉晚抬起手敲了敲門,裡面傳來的聲音卻意外地很是平和。
“請進。”
葉晚推開大門,一屋子的亮光頓時傾泄出來,刺得白恬下意識閉上眼。
等緩過來之後再次睜開眼,見到的場景卻是讓她整個人都愣了愣。
穿著白色背心和沙灘褲的中年男人甩了甩毛巾,一邊擦臉一邊道:“愣著做甚,進來吧,飯都做好了。”
葉晚拉了拉白恬的手,領著她走進去,順手關上了門。
“劉叔,氣色不錯啊。”
葉晚臉上帶著點笑,語氣是白恬都有些意外的熟稔。
中年男人將毛巾甩在肩上,向兩人招了招手,然後轉身進了廚房。
“那是啊,把你這個倒賠錢的給開除了,我心情好得飯都多吃一碗。”
他說著,從廚房裡端了一個砂鍋出來。
葉晚拉開餐桌旁的椅子,順手就幫他擺起碗筷來。
白恬正茫然地站在一邊,葉晚就看向她,對中年男人道:“這是白恬,我小時候的同學。”
又擦了把汗的人抬起頭看過來,笑了一聲:“你就是白恬啊?不像瘦猴子啊?”
葉晚也露出一個笑,對白恬招了招手,“過來坐吧,劉叔特意給我們做的飯。”
她說著,才想起了什麽,對一頭霧水的人道:“這是辰樺娛樂的當家,也就是我以前的東家。”
“叫劉叔就行了,沒做什麽好菜,將就著吃啊。”
笑得一臉熱情和氣的人走出來,把最後兩個菜放下,就招呼兩個人坐下吃飯。
白恬看著他,又回憶了一下劉然在她面前抱怨的那個“業界鐵公雞認錢不認人心比石頭還硬的老王八”,一時之間忍不住懷疑自己走錯了地方。
等白恬好不容易緩了過來,剛一坐下,她身旁的人就又像是突然想起來一般,開口道:“對了,你記得我們小時候去過的那個農家樂嗎?那個老板叫劉爺爺。”
葉晚笑了笑,指著坐在對面正給她們盛湯的中年男人,介紹道:“劉叔就是劉爺爺的二兒子。”
作者有話要說:
叮——
開啟新副本(搓手手
劉爺爺是個深藏功與名的老頭,威力不亞於掃地僧(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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