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電影, 他們到底是沒能一起看完。
葉黎離開之後,葉晚坐在放映廳裡,一直到電影結束, 才起身走出電影院。
她這個東拚西湊的“家”, 走到今天, 終於還是散了。
但她不會後悔。
雨後的墓園人跡稀少,葉晚抱著一束花走到矮山上,最後停在了許琳的墓碑前。
她在家裡做飯洗衣打掃的樣子,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 葉晚望著墓碑上的笑臉,不由得出神了那麽一瞬間。
“許阿姨, 葉黎以後就是一個人了。你怪我嗎?”
沒有人會回答她, 葉晚蹲下身,將懷裡的花束放在墓前。
長久的靜默之後,她收斂了神色, 輕聲道:“等我死後,再向你懺悔吧。”
說完這句話,葉晚站起身來,不再停留,轉身離開。
天還是沒放晴, 但已經有了乾淨清澈的淺藍色。
葉晚將手放進風衣的兜裡,一步一步走下山坡。
她這一生不知是漫長還是短暫, 更不知哪一天會窮途末路,盡管如此, 她還是打算滿足一次自己的私欲。
人有七宗罪, 可她葉晚,只不過是貪婪了一次而已。
這算壞嗎?
壞就壞吧。
國慶長假在即, 學校裡的瑣事就多了起來,白恬雖然是個任課老師,但也有大大小小的會要去聽,等忙完這一天的事之後,天都已經黑了。
范老師身為班主任,要忙的事情更多,白恬見她累得臉色都差了不少,主動提出幫她守今天的晚自習,對方感激地拍了拍她的手,就馬不停蹄地去開會了。
班上的孩子一般都不太願意招惹白恬,雖然她看起來很好說話,但時間久了大家就知道,那也只是看起來而已。
所以今天晚上的兩節晚自習,竟然是難得的安靜。
有幾個刺頭學生最後半節課實在是撐不住,打起了瞌睡,白恬看過去之後他們就嚇得一個激靈,忙低下頭裝作認真看書的樣子,企圖蒙混過關。
白恬不由得感到無奈。
她有那麽可怕嗎?
明明從來都沒在學生面前發過火罵過人。
放學的鈴聲一響,白恬和一幫孩子都松了口氣,她囑咐了幾句,就帶著走讀生一起出了校門。
“白老師再見!”
白恬跟他們揮了揮手,“路上注意安全,王曉安和李洋你們幾個,不準去網吧聽見沒?”
被喊到的幾個男生縮了縮脖子,趕緊溜了。
白恬歎了口氣,拉著行李箱轉身往公車站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已經沒有地鐵了,她一路走一路看著路邊的共享單車,準備明天開始騎單車上下班,正好能鍛煉下身體。
一想到自己的身體素質,白恬就覺得這件事刻不容緩。
離了校門沒多遠,就有一輛車停在路邊,車燈還亮著,隱約能看見駕駛座上的人影。
白恬腳步一頓,然後幾步走過去,停在車窗前。
裡面的人搖下車窗看著她,白恬下意識問:“我有什麽東西落下了嗎?”
葉晚搖搖頭,走下來將她的行李箱給塞進了後車座,然後又拉開車門,讓白恬上了車。
“那你怎麽特意來一趟,離得那麽遠。”她一邊說著,一邊系上了安全帶。
葉晚踩下油門,隨口道:“冠冕堂皇的說法是,你今天下班太晚了我不放心。”
白恬轉頭看她,問:“那不冠冕堂皇的呢?”
握著方向盤的人瞥了她一眼,又繼續看著車前方,像是不準備回答。
白恬拉了拉她的衣服,“快說。”
“你就是想聽肉麻的話是吧?”葉晚拐了個彎,很是無情地說:“沒有這種東西。”
白恬翻了個白眼,坐直身體看向車前面。
她本來也沒有很想聽,不說算了。
接下來的一路上,葉晚找了幾個日常的話題,白恬都顯得愛搭不理,心不在焉。
葉晚就不再沒話找話了。
車一路開進小區,握著方向盤的手打了一個轉,進了公寓樓的地下停車場,將車穩穩停在車位上。
“小氣鬼。”葉晚低聲說了一句。
白恬聽見了,但她裝作沒聽見,扯下安全帶就下了車。
後車座上的行李箱不算太重,白恬把它拿下來,準備走到電梯那邊去。
葉晚抬頭看了一眼停車場的監控攝像頭,一把拉住了剛要越過自己的人,將她抵在車門上,擋住了攝像頭的范圍。
白恬剛想推開她,壓著她的人就埋下頭,含住了她的下唇,甚至沒給她半點反應的時間,直接長驅直入,攻佔領地。
提著行李箱的手沒了力氣,任由它掉在地上。
葉晚太了解她的身體,比她自己更了解。白恬又一次清楚地認知到這件事,隻得繳械投降,任由她堂而皇之地索取。
溫度再上升一點就會不妙,葉晚及時停下來,給了她喘息的機會。
“不冠冕堂皇的就是這個。”她的聲音夾在火熱的呼吸裡。
一種投機取巧的說法。
白恬覺得有一點憋屈,她乾脆拉住葉晚的衣領,讓她退回去的上半身又一次貼近自己。
“說句好聽的會死嗎?”她惡狠狠地壓低聲音。
葉晚卻詭異地沉默了幾秒鍾。
在白恬下一句話開口前,她終於如實回答:“羞恥度太高的話我真的不可以。”
白恬不假思索地說:“那你在第一次的時候說的那句算什麽?明知道我燒糊塗了聽不見。”
葉晚笑了一聲,“就知道你記起來了,還原封不動還給了我一句。”
在面前的人繼續秋後算帳之前,葉晚將她抱進懷裡,有些無奈地說:“好吧,既然你想聽。”
白恬一愣,靠在她肩頭的人已經繼續道:“我想你了,從你早上出門就開始想,沒有一秒停止過。”
確實是羞恥度很高的一句話。
白恬卻鼻子一酸,回抱住她的肩膀,在肩窩蹭了蹭。
“以後會好的。”她輕聲回答。
所以過去的那些遺憾、埋怨、爭執、誤解、悔恨,就讓它們都過去吧。
現在的我,只是一個想和你在一起的普通人而已。
白恬直起身,看著面前的人,突然笑了笑。
“當壞人的感覺還不錯。”
葉晚也笑了一聲。
“下地獄之前,總得吃頓好的。”
她說著提起了地上的行李箱,拉住白恬的手,隨口道:“走吧,送你上樓。”
白恬跟著她走到電梯口,看著電梯到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忘記的事。
“不行,你還不能上去。”她突然拿過了行李箱。
葉晚看了一眼樓上,挑眉道:“你難不成在家裡藏了個女人?”
白恬一時間分不清她是隨口開玩笑還是早就知道了,畢竟過道裡還有葉晚安裝的監控。
看著她的神色,葉晚好整以暇地環抱住雙臂,平靜地說:“坦白從寬吧。”
原本就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白恬隻好將賀曉芸的情況簡單陳述了一下,葉晚聽得眉頭皺起,開口道:“她的事情有點複雜,我已經在查了,白恬,我不反對你幫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冒險,出了任何情況都要先通知我。”
白恬沒想著要瞞她,“我只是覺得你已經很忙了,所以才沒告訴你。”
葉晚到底在做什麽,又為什麽選擇律師這個職業,白恬一直沒有去刨根問底,因為她知道的越多,說不定越給葉晚帶來麻煩。
但有時候,白恬也會感到不安,這種不安讓她選擇了盡量少讓葉晚分出精力來幫自己的事。
煩心的事情少一件,她大概也能多睡那麽一小會兒。
葉晚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我的確很忙,尤其是這段時間,我沒辦法隨時來見你。但是這段時間過去之後,我會找個機會告訴你我在忙什麽。”
白恬一怔,看著她半晌,才問:“其實不能透露給我吧?”
葉晚輕輕搖頭,“你有權利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跟一個什麽樣的人綁在了一起。”
白恬聽出了言下之意,卻也搖了搖頭,輕聲說:“我知道或者不知道,都不影響我的選擇。”
她並非完全不了解,在葉晚身上看到的冰山一角,已經足夠讓白恬洞察到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
那麽葉晚的一切矛盾言行都有了解釋。
白恬在明白這件事時,也終於清晰地認知到,這個人是怎樣下定決心走向她的。
既然她不害怕,那自己又有什麽好怕的?
目送葉晚的車開走之後,白恬轉身提起行李箱,走進電梯。
今天回家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她估計賀曉芸已經睡下了,所以沒有發出太大的聲音。
幾天沒回家,家裡卻沒什麽變化,白恬輕手輕腳地將行李箱放進房間,然後找出睡衣進了浴室。
也不知道她留下的作業賀曉芸有沒有認真完成,明天早上一定要好好檢查一下,不能讓她荒廢了學習,否則以後回學校就徹底跟不上了。
白恬洗漱好,連睡前的牛奶也沒喝,直接回了房間睡覺。
床頭櫃的向日葵台燈在觸控之下亮了起來,熟悉的聲音在燈光中響起:“晚安。”
白恬輕聲說:“晚安。”
然後翻身上了床。
失眠或許只是一種心病,當心情不錯的時候,睡得就很香。
這一晚白恬還做了個美夢,早起的時候容光煥發,精神十足。
她洗漱完之後走進廚房,做了兩份早餐,然後敲了敲賀曉芸的房門。
“曉芸,起來吃早飯了。”
這孩子一向賴床,白恬喊了一聲就沒管了,等吃完早飯收拾好東西,準備出門的時候,她看著玄關的鞋,突然頓了頓。
幾秒之後,白恬轉過身快步走到賀曉芸的房間門前,又敲了敲。
還是沒有動靜。
她索性擰開房門,果然沒有鎖。
臥室內安安靜靜,床鋪得很整齊,上面沒有睡過的痕跡。
白恬心裡一沉,終於意識到自己的遲鈍。
賀曉芸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誰不叫我一聲“親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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