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茶克停頓了刹那, 呼吸似乎急促了一息,“瓊斯先生?另外一個聲音是?”
“茶克先生你好,我是瓊斯先生的私人助理。我想再和你確認一下……”喻懷寧從時錚的手中接過手機,眸中閃過一絲暗芒,“那份親子鑒定報告的基因相似率是多少?百分之百?”
“……”電話那頭靜止了幾秒, 認認真真地回答,“是的,是百分之百!這位先生, 我有十五年的行醫經驗,這件事情我不會弄錯的!”
“好的,我明白了。”喻懷寧朝車窗外看了一眼天色,“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
“……謝謝。”
電話被快速掛斷。
喻懷寧當即側過身去, 警覺道,“出事了,你派人去看一下情況。”
“鄭容, 馬上讓奧貝爾去查看情況。”時錚瞬間就反應了過來。
百分之百的基因相似率?
醫學的態度向來嚴謹,基因相似率的準確度最高可用五個九表示。茶克有著多年行醫經驗,怎麽可能貿貿然地說出百分百的概念。
除非, 他故意想讓人有所起疑。
“你讓奧貝爾小心一點, 對方很有可能是山口大輔。”喻懷寧想起什麽, 補充道。
時錚輕微挑眉, 眼中晃過一絲不解的興味,“你怎麽猜到的?”
“剛聽到電話裡有很輕微的聲響。”喻懷寧將自己的猜想聯合現實說出,“當初在雲城, 山口大輔就喜歡玩弄他的隨身小刀,那個聲音我記憶很深刻。”
喻懷寧歎了口氣,“但希望是我多想了。”
“放心吧,如果真是時徹設的局,他們暫時也不會殺害茶克一家,免得引起我的懷疑。”時錚深深地看了戀人一眼,眸底飛速掠過一抹驕傲的笑意。
時徹他們絕對沒料到,青年的聽力會敏銳到這個程度。不到一分鍾的功夫,就洞察了奇怪之處。
“鄭容,告訴奧貝爾,盡量不要打草驚蛇。如果真察覺了異樣情況,他應該知道怎麽做。”
“是。”
前排的鄭容將車子停在路邊,輕車熟路地撥出指令電話。一輛原本跟著他們的黑色車輛瞬間揚長而去,車內正是隨身守護他們的奧貝爾。
鄭容放下手機,抬眼看著後視鏡裡的兩人,“時總,小少爺,那我們現在去哪裡?”
“先回去吧,等奧貝爾那邊的消息。”時錚簡明扼要。他重新握住戀人的手,語氣中難以關切,“累了嗎?我先帶你回去休息。”
“好。”
喻懷寧認床嚴重,再加上近段時間的休息嚴重不足。既然此刻能夠待在男人身側,他想抓緊時間好好補覺。
鄭容察覺到後排的含情脈脈,一言不發地發動車子駛離。
……
富達加州的一處別墅,偌大而昏暗的客廳裡透出一股詭異的靜謐。一個長發男人坐在櫃子上,手中不停地玩弄著小刀。
唰——唰——唰——
每一下細微的聲響,都足夠讓人膽戰心驚。
茶克聽見電話裡的忙音,一向拿慣了手術刀、平穩的手此刻顫抖得厲害。手機掉在厚重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茶克沒工夫去理會自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忙不迭地看向樓梯邊上。
他的妻子和一對女兒此時正被人捆綁著限制了行動,三雙眼眸裡無一例外充斥著淚水和驚恐。她們的嘴巴被人封住,只能發出含糊的急切聲。
“唔……”
“嗚嗚!”
茶克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折磨,立刻邁腿想要解救她們。可他才邁出兩步,一把鋒利的小刀就準確無誤地刺入了他腳側的地板上。
“……你、你到底要做什麽?!”茶克瞪著靜坐在櫃子上的男人,猝不及防就撞上了他帶著狠厲殺意的眼眸。
刹那間,茶克未出口的強硬就軟了一分,“我、我已經按照你的要求,把親子鑒定的結果告訴瓊斯先生了!你和你的幕後者還不滿意嗎?”
“我的妻子和女兒都是無辜的,你、你要去需要人質,我來做就是了!”
茶克憋足勇氣,將心裡話吼出。他是個本分的醫者,這些年被瓊斯先生聘請成了私人醫生,矯情不簽。當初接手親子鑒定時,他完全沒想到會連累到自己的妻女。
山口大輔一看就是混跡在道上的人,可什麽幫派間的爭鬥?他完全不知情啊!
“嘖,茶克醫生,別激動啊。”山口大輔從櫃子上跳下,慢悠悠地走到男人的跟前。他彎下腰,‘唰啦’一聲將尖刀拔回,看似友好地點了點頭,“我想請教茶克醫生您一個問題,我的刀一向太快了……”
冰冷的刀刃貼上茶克的臉頰,又輕飄飄地摩挲到了脖頸,“這刀子要扎哪裡?才能讓人慢慢咽氣,徹底體會死亡的痛苦呢?”
恐怖的冰冷感激起了全身的雞皮疙瘩,茶克咽了咽自己緊張的口水,一張臉變得慘白。
“放心吧,你們暫時還有用,我不會殺人的。”山口大輔很滿意對方的表情,輕笑道。他收起小刀,將其藏回靴子裡。
茶克攥緊拳頭,膽戰心驚道,“……什麽叫我們還有用?”
“很快你們就會知道了,到時候希望你們還能夠好好配合。”山口大輔揚唇微笑,只不過這份笑意落在外人的眼中,實在是感到害怕。
茶克的視線越過他,看向自己的妻女。他終究是怕了,虛弱無力得比上眼睛,“只要你不傷害我的家人,我都聽你的。”
……
半小時後。
奧貝爾終於抵達了茶克一家所在的別墅,他示意手下人四周埋伏,這才警惕地上前按下門鈴。
叮咚、叮咚。
不出五秒的功夫,別墅大門就被打開了。茶克看見門外的奧貝爾,蹙眉發問,“……你是?”
奧貝爾快速將眼前人打量了一番,視線又往屋內一眺,“茶克醫生,你好,瓊斯先生讓我來拿檢測報告。”
茶克聞言,臉上夾雜著期頤的驚訝一閃而過。他往後撤了半步,目光小幅度地、短暫地轉向了一個角落,不緊不慢地說道,“你稍等,我馬上去給你拿。”
恰時,一股芝士的香味從廚房內傳了出來。茶克的妻子端著一盤剛剛烤好的披薩,走到餐廳。她看見門外的陌生男子,下意識地將溫柔的目光投向丈夫,詢問,“茶克,這位是?”
“瓊斯先生派來的人。”茶克拿著報告走回,交接時特意指了指上面的概率數值,平靜道,“你讓瓊斯先生看仔細了。”
奧貝爾面不改色,甚至連眼瞼都沒往下垂。
茶克見他漠不關心的樣子,心涼了半截。可提示要是再明顯一些,恐怕就得惹來殺身之禍了。
“瓊斯先生說,最近治安不安全,他會派人守在你們周圍。”奧貝爾忽略了他眼裡明暗斑駁的求救,隻衝他微微頷首,轉身離開。
茶克看見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差點就要把牙給咬碎了!絕望一股又一股地湧上心頭,使他無力跪倒在地。
派人守在周圍有什麽用!倒是快點救他們啊!
靴子踩地的聲音響起,不用轉身茶克也猜到了來者是誰,他心如死灰道,“這回你們滿意了?那人根本沒有起疑,瓊斯先生也不會起疑。”
“當然滿意。”山口大輔眼中泛起一抹暗芒。
瑞森給他將功折罪的機會,讓他來挾持茶克一家做假證。對方猜到以時錚謹慎的性子,會再度派人來查看,所以,讓他一直守著茶克,絕對不能露出破綻。
山口大輔歎息一聲,“可也麻煩了。”
對方臨走前說了會派人在附近守著,如果茶克一家‘突然死亡’,勢必會引起時錚的警覺。原本他想要直接殺人滅口,可現在,不得不先留人一命了。
……
奧貝爾遠離了別墅區,眼中這才爆發出濃濃的戾氣。
山口大輔這個畜生!居然一下子挾持了茶克一家四口!
奧貝爾和山口大輔交手不止一次,算得上生死勁敵。他早在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可因為時錚的吩咐在前,他同樣只能選擇按兵不動。
一輛黑色車子在路口停了下來,奧貝爾飛速上車,確認周圍無任何竊聽設備後,才給交接的鄭容撥出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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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中心的套間公寓內。
喻懷寧一回到家,就進入了浴室洗漱。時錚貼心地給他備好了洗漱用品,趁著這個空閑時間走出房屋。
守在門口的鄭容迅速上前,將最新了解到的消息告訴他,憂心忡忡地發問,“……時總,我們下一步要怎麽做?”
他們闖入地下監獄帶走了小少爺,以時徹的性子,肯定不會善罷甘休。對方和時總纏鬥了這麽年,甚至可以稱得上是不死不休。
鄭容實在想不出,還能有辦法可以化解這深入骨髓的仇恨。
臥室的門虛掩著,時錚聽見淅淅瀝瀝的水聲,眉眼間閃過一道猶疑。半晌,他才定定開口,“鄭容,幫我去找一個人。”
“誰?”
時錚報出一個名字,立刻引起了鄭容的強烈反響,“時總!這恐怕不妥吧!”
“不妥?”時錚目光陡然變得如鷹般犀利,他看著糾結猶豫的下屬,冷聲道,“難不成我要眼睜睜地看著他設局殺我?還是我和懷寧的命加在一塊,不如那個人值錢?”
“時總!我不是這個意思!”鄭容連忙改口認錯,“我、我遲點就動身去尋人。”
時錚將他愧疚難當的神色看在眼裡,微不可察地歎氣道,“鄭容,我和時徹在本質上是一樣的。”
為了自己的私-欲,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我不能讓懷寧跟著我出事。如果真的出了意外,那就是我留給懷寧自保的最後一張牌,你懂了嗎?”
“懂了。”鄭容緊繃著臉色,一向木訥的他這會兒飛速領悟了男人的意圖,“時總,你是打算徹底做了結了?”
時錚頷首,眼中的沉色無人看得明白。
就在氣氛陷入壓抑之前,屋內傳來青年的呼聲。
“時錚?”
“你先回去休息吧,明早再出發找人。”時錚擺手讓他離開,轉身回到屋內。
喻懷寧剛剛淋浴完畢,身上隻套了一件浴袍。領口處敞開,露出精致迷人的鎖骨,他赤著腳正怡然自得踩在冰涼的瓷磚地板上。
時錚迅速走近,擰眉將他橫抱起來。
喻懷寧下意識得勾上他的臂膀,詫異道,“做什麽?”
“你說我做什麽?”時錚將他平穩放坐在沙發上,柔力捏了捏他的下巴,呵斥道,“下午才掛完藥水退了燒,這會兒剛剛洗完熱水澡就敢光腳踩地了?就不怕又著涼?”
喻懷寧心頭一暖,輕笑反懟,“得了吧,你用得著把我想得這麽弱嗎?我好歹也是一個正常體格的男人。”
時錚勾唇,坐在他的身側。喻懷寧完全不扭捏,舒舒服服地靠在男人的懷中,“楊楓的事情,你怎麽看?”
“毫無疑問,時徹在身世血緣上作了假,他把楊楓安排在賀……賀老夫人的身邊,想要以此來牽製我的行動。”時錚看清形勢。他想起下午賀銘的態度,眉梢不自覺地輕蹙,“只怕我把親子鑒定的結果拿到賀老夫人的面前,她也不會相信。”
“人向來隻願意相信對自己有利的。”喻懷寧看出男人微低的情緒,伸手撫弄著他的眉心,如實分析,“我倒覺得時徹這步棋走得很高明,我們信不信無所謂,只需要讓賀老夫人相信就好了。”
賀老夫人常年沉浸在喪子的悲痛中,在某些方面的言行舉止,已經不能用正常人來形容。一旦在有需要的時候把她拉出來,絕對是一把殺人見血的利刃。
而這個要被‘殺’的人,就是時錚。
只要男人對她還有一絲絲的心軟,就注定逃不過這見血的一劫。
“她會毫無條件地偏向楊楓。”喻懷寧道出這聲殘忍的事實。
時錚垂眸,極力壓製著從瞳仁深處流瀉的無奈悲涼。
賀銘對他來說,是救命之恩,更是養育之恩。在認識青年前,能讓他放在心裡在意的人少之又少,前者絕對算得上一個。下午在醫院,但凡賀銘對他的態度能夠好上一些,兩人也不會走到斷絕關系這一步。
“時錚,這不是你的問題。”
賀銘這些年雖然時常犯病,對時錚的關心日益減少,可終究是他人生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男人用冷漠包裹自己的真心,這長達二十年的親情陪伴,絕不是常人可以輕易割舍的。
可賀銘為了突如其來的楊楓,毫無留戀地就將時錚的關切心意踩在了腳底下。
喻懷寧扣住戀人的手指,明確傳遞自己的情感,“從今往後,我會毫無條件偏向你。”
青年專注的視線落在自己的身上,沒有摻雜任何複雜利益、算計,唯有純粹的愛意。時錚沉重的身心在他的目光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洗滌,慢慢地,連呼吸都變得輕快起來。
有那麽一瞬間,時錚幾乎就能斷定。
青年的出現,是他過往三十年所受痛苦的救贖。他可以失去現有的一切,但絕對不能失去這人!
眸底的佔有欲和偏執瞬間齊發,又稍縱即逝。時錚反扣住戀人的手,抵在唇邊吻了吻,第一次毫不顧忌地順從心意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絕對不能離開我。”
喻懷寧聽見他小孩子氣的追問,樂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條弧度,“嗯,說到做到。”
兩人溫存了小片刻,時錚才回歸到正事的環節中,“你猜猜時徹接下來會怎麽做?”
“他原本肯定想用賀老夫人來對付你。”
這點毫無疑問。
時錚想起對方一次又一次的算計,眼中晃出一道陰鷙的光,“可我不會再上當了。”
“不。”喻懷寧反駁了他的話,眼露狡黠地笑了笑,“我覺得不如將計就計?反正你們間遲早要碰面對持。”
“哦?”
喻懷寧湊近男人的耳側,輕巧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
一連七天,日子都風平浪靜得不像話。
喻懷寧樂得輕松自在,利用這個時間和羅伊談妥了芯片的合作計劃,打算過段時間就回國實施。
喻懷寧在家中休憩了一會兒,趕在下班之前來到了男人的公司。
時徹早已知曉了他們的關系,兩人也就已經沒了隱藏的必要。喻懷寧在一眾員工的好奇探究下,心安理得進入了總裁專用電梯。
電梯門還沒完全合上,外面就響起熱議聲。
“這誰啊?”
“瓊斯先生的愛人?”
“天哪!不是吧!我的總裁夫人夢就這樣醒了嗎?”
喻懷寧笑而不語,心尖卻沾了點蜜。
顯示屏上的樓層緩緩上升,直到停在最頂層。電梯門打開,還沒等喻懷寧出門,就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賀銘眼眶微微泛紅,嘴角的笑意在看見青年後有了一瞬間的凝滯。
“懷寧。”
男人的聲音從後方傳了過來。
喻懷寧投去視線,心中了然卻假裝不知,“時錚,賀老夫人這是?”
時錚默契地同他對視,眼底掠過一絲暗芒,“賀姨請我回家吃晚餐。”
作者有話要說: 前方請注意!是【局中局中局……】開啟!時總又悄咪咪地找了誰?過往又有什麽秘密還沒被揭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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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打算雙更,讓大家一次性看個爽!(先立fg,做不到就刪除這話[狗頭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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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Senna*2的地雷;璿*5瓶、Meatball*瓶、如何一見如故人*2的營養液~~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