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此起彼伏的尖叫, 我迅速上步,拽著男人領口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緊緊盯著他因為劇痛渙散的瞳孔, 強忍著把這人按在地上揍一頓的衝動, 冷冷道:“那個姓王的王八蛋叫你來的?”
男人痛苦地蜷起身子,試圖減輕腰部的疼痛, 發出不成句的呻.吟。棒球帽掉在地上,露出平淡無奇的一張臉, 看起來不過二十露頭。
玻璃瓶骨碌碌滾到我腳邊, 無色液體從敞著的瓶口流出, 在地上劃出一道蜿蜒痕跡。楚菁菁已經協助廖池把他那件被潑了硫酸的西裝脫下來了,正滿臉緊張地檢查廖池皮膚上有沒有被濺到的地方。
我用腳尖撥弄瓶子,稍一用力它便在我腳下乖順地立了起來, 強酸順著瓶身流淌,沒有絲毫粘在我鞋上。視線緩緩移到男人表情扭曲的臉上,我拍拍他的臉:“說話,我不想把這玩意倒你嘴裡去。”
渙散的瞳孔猛然收縮成針尖大小, 似是找到了焦點,看清我的臉的那一瞬間男人像是撞見了什麽恐怖之極的場面,突然劇烈掙扎起來, 瘋狂揮舞著雙手發出“嗬嗬”叫聲,眼白化作一片刺目的猩紅。
不好!
我後背突然一涼,渾身的雞皮疙瘩齊刷刷起立致敬,下一瞬潑墨般的黑暗湧來, 將我徹底包圍死死困住。
原本抓著男人衣領的手不知何時已經空了,我緩緩站起身,環視四周,看到的是一片純粹的黑暗。
“廖池?”試探著叫了一聲,我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似乎這片黑暗之中連同聲音都被吞沒。
幻境?
很快將心中的慌亂壓下,我像個瞎子一樣試探著向前伸出手,做好了摸到一手空氣的心理準備。
然而一隻濕熱粘膩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軟體動物在皮膚上爬過一般的觸感令人毛骨悚然。那雙手形狀纖細,長長的指甲嵌進我皮膚,激起輕微的刺痛。
是個女人。
緊接著柔軟的身子貼近我,我下意識想要推攘,手掌碰到女人光.裸肩膀的瞬間卻著了魔一般,身體莫名不聽使喚,將她擁入懷中。
她個頭堪堪到我肩膀,微微踮起腳仰頭在我耳根輕吹口氣,伴隨著溫熱呼吸,一股奇異香氣在鼻畔纏繞,仿佛引線點燃了躁動的血液,立刻激起了最原始的本能。
情.欲浪潮一般凶猛打來似要將我死死溺於海底,並不陌生的感覺順著每一根神經攀沿而上,佔據身體的每一寸角落。我發出一聲壓抑的悶哼,狠狠咬住舌尖,血腥味兒蔓延開來,然而此時連疼痛都變成了幫凶——我在這種刺激下,身子燒得更厲害了。
她似乎是輕聲笑了笑,手指在我胸口劃過,襯衣扣子接連崩開,細膩的手覆上我胸膛。她依靠在我肩膀上,似是幼鳥蜷縮在豐滿羽翼下,以弱小姿態尋求著庇護。
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啊……
恍惚之中我似是聽見了女人的輕柔歎息。
我拚盡全力想要掙脫這令人發瘋的困境,可全身血液都向下.流去,留給我一個全然空白卡殼的大腦。她在我頸側吮吸,手指則順著肌肉線條一寸寸撫摸,就在她碰到我腰帶的那一刻,我腦子裡那根緊繃的弦終於承受不住斷裂開來。
滾……滾開!
理智分崩離析,一直沉寂的另一個靈魂迅速接管了爛攤子,身體徹底失去掌控,我感覺到我抬起手,一巴掌狠狠打在了她臉上。
“啪”的一聲脆響。聽覺在此時此刻恢復。
“我”後退兩步和女人拉開距離,銀亮光芒從指尖湧出,撕破了濃稠的黑暗,讓我窺見了一截雪白的脖頸和上面正緩緩流淌的細細血痕,觸目驚心,像是鮮紅的罌粟花搖曳著致命的美麗。
下一秒黑暗消失,掌心重新充實,我還保持著拽住男人衣領的姿勢和他對視。眼瞳中的血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褪,男人悶哼一聲翻了個白眼,直挺挺地暈了過去。
我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黑壓壓的頭頂,對上了街角處女人的柔媚的眼睛。
她打著把淡紅色的蕾絲陽傘,斜斜撐在肩頭,陰影將她籠罩在其中。她嘴唇紅的像是淬了血,漂亮到極致的臉上對我露出個挑釁而露骨的微笑。
屬於魅魔的氣息依舊不依不饒的糾纏,嘈雜聲漸起,四周人群圍了上來,吵得我腦子都快爆炸了。修身的西裝褲徹底暴露出我的窘態,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我無助轉頭,正好看見了人群中廖池靠近的身影,趁著還沒人發現我的異狀,立刻站起來拉住他擠了出去。
把吵鬧聲甩在身後,我渾身血氣蒸的臉都快熟了,也沒意識到自己抓著廖池手腕使了多大力氣,只是一昧悶頭前衝。
“林緒清!”
我跌跌撞撞地跑到車前,打開車門把他扯進後排,將門摔出一聲巨響後自己飛速鑽進駕駛座。
廖池被摔的猝不及防,胳膊撐在椅背上穩住身形,他湊上來伸手按著我肩膀,問道:“你怎麽了?”
普通的觸感被成倍的放大,消磨著我最後的神志。我把車窗全部打開,試圖讓冷風吹散身上魅魔的氣息。雖然我心裡清楚這都是徒勞。
那些溶進血液中的催.情氣息在盡職盡忠地發揮作用,顯然那隻魅魔是想要借機整我一頓。
“別碰我寶貝兒。”
些許是我聲音沙啞得太過可怕,廖池立刻收回了手,他垂下眼,看到了我的高高撐起的西裝褲。
“你……”廖池欲言又止。
我參透了他心中所想,苦笑一聲,解釋道:“剛才有隻魅魔襲擊了我。”
廖池一哽,愣了片刻後他抿了抿唇,問:“……那怎麽辦?”
“你覺著呢?”我反問他。
說話的功夫裡我用最快速度把車開進了最近了地下車庫,七拐八拐將車停進一個基本上沒人會來的偏僻角落,乾脆利落地鎖上了車門和窗戶。
抓起右手旁的茶杯吞了幾口冰涼的茶水,我喃喃罵了聲,靈活地從駕駛座鑽進了後排,廖池和我對視一秒,自覺動手去解馬甲上的扣子。
…………
還好那隻魅魔只是想整我一下,沒有動真格,我攤在椅背上,長長歎了口氣,眼角窺見廖池已經重新穿戴整齊,便側過身子去給他系領帶。
指腹不經意間劃過他還泛著潮紅的脖頸,我給他整好衣領,像隻粘人的大型犬科動物在他唇角親了一下。
“德行。”廖池伸手去推我胸口,沒用上多大力氣的推搡反倒像是欲拒還迎,兩人鬧了一會兒,廖池動作一頓,突然挑開我衣領,盯著我肩頸處皺起眉頭。
“怎麽了?”我還一手撐著車門把他困在狹小空間裡,不明就裡地問道。
他在我身.下伸長胳膊一點點費力摸索,終於從副駕駛摸過來手機,打開“鏡子”,示意我自己看。
我瞅了眼手機屏幕,立刻被上面鮮紅的唇印嚇得“臥槽”一聲。
只是一秒,我便反應過來那是魅魔留下來的口紅印兒。
冷汗瞬間滲出來了,我手腳僵硬,覷著廖池的臉色,只見他面色平靜地扯過一張紙巾,仔仔細細給我擦乾淨了口紅印。
我沒敢吱聲,隻覺紙巾在那一小塊皮膚上滑來滑去,最後磨得那兒都開始隱隱發痛,才抓住了他的手。
將手指強行插進他五指指縫中,我藏起心中剛剛冒了個頭的不安情緒,調整好臉上的表情低聲問道:“生氣了?”
廖池停頓一下,十分誠實地淡淡嗯了一聲,低下頭張嘴咬在剛才口紅印存在的地方,漸漸加重力道,似凶獸在霸道地徹底清除入侵者的痕跡,留下獨屬於自己的印記一般。
他終是沒舍得咬出血來,最後舔了舔唇角,若無其事地抬起頭給楚菁菁發了條消息。
方才正乾著那檔子事兒楚菁菁打來了電話,廖池被按在後排座椅上連話都說不完整,胡亂應付了兩句就掛斷把手機扔進了副駕駛,估計也不知道自己說的是什麽,這會兒總算有功夫給被我們拋下的可憐姑娘編個解釋了。
我鑽回駕駛座,一隻耳朵聽著廖池給楚菁菁打電話的動靜,打開空調和窗戶快速淨化車內味道旖旎的空氣。
楚菁菁不愧是廖池的正牌秘書,處理事情的能力一絕,當事人招呼都不打一聲跑了之後她只是下意識驚慌了一陣,很快反應過來,迅速報了警,看著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男人疏散群眾,等我們倆大男人回來的時候她已經連筆錄都做完了。
總裁被人潑硫酸的事情長了翅膀一般飛快地傳遍了公司上上下下,暗戀廖池明戀廖池的女同事們接連送去慰問,我頂著“護駕有功”的光芒躲在辦公室裡打了一下午遊戲,直到下班的時候廖池敲開了我辦公室的門,把我逮了個正著。
“這個月獎金沒了。”他說著松了松領帶,斜坐在我辦工作上,擺脫了什麽大包袱似的松了口氣。
“我錯了。”我把發燙的手機放在桌子上,腆著臉拉他上衣下擺:“看在護駕有功的份上,別這麽壓榨無產階級。”
“我可是萬惡的資產階級。”廖池忍笑著側身在我額頭上彈了一下,我配合地頭向後一仰,做眩暈狀。
廖池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墨色眸子深沉的醉人:“孟秦涼請我晚上去喝一杯,一起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