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不凡跟褚澤又聊了幾句,褚澤雖然在笑著,但看上去懨懨的,於是紀川說帶他們去參觀,領他們走出休息室。
“你們去看看展品吧,”走出一段距離,紀川說道,“不過看完別急著走,咱們敘敘舊。”
楚不凡有自知之明,他對紀川來說,頂多是優秀的員工,都算不上交情,說“敘舊”,其實是不恰當的。
在褚澤面前問不出口,這會兒褚澤不在,楚不凡乾脆問紀川:“川哥,Zek到底怎麽了?你讓我們來,不是就讓我們看展吧?”
紀川深深吸了口氣,再沉沉呼出。
靜默片刻,自嘲道:“當初攔著他不讓他去就好了。”
褚澤曾經走到了行業金字塔的塔尖,眾多名流巨星以找他拍寫真為榮,他是符號,是標簽,是奢侈品,名利雙收,風光無兩。
然後褚澤厭倦了。
他覺得當時的生活只是在重複毫無意義的工作。
於是他離開了名利場,一心追求他想要的藝術。
他想看普羅大眾,那些容易被忽視的,卻是人類所特有的情感。
楚不凡出鏡的影展只是褚澤長久尋覓中的一環,盡管每次褚澤的影展都廣受好評,他本人仍舊不滿意,這才有了這次境外之旅。
這不是褚澤第一次出國找靈感,紀川原本沒當回事的。
結果褚澤卻鋌而走險,跑去了戰區。
紀川不管多忙,都在跟褚澤保持聯系。他每天過得提心吊膽,褚澤卻過得如魚得水。作為資深攝影師,自詡超脫的藝術追逐者,褚澤本人的共情能力並不高,他可以甜言蜜語哄人開心,也能冷眼旁觀人生淒楚,戰亂之地剛好給了他土壤,他也認識了新的繆斯。
一個名叫伊森的無國界醫生。
在紀川和褚澤的聯系中,伊森這個名字出現頻率很高,據說他很是看不慣褚澤,兩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越吵褚澤越興奮,覺得兩個人特別合拍,從伊森身上獲得了源源不斷的靈感。
直到伊森這個鮮活的生命,在褚澤面前被轟碎了半顆腦袋。
帶血的腦漿濺了褚澤一身,殘屍倒地,死不瞑目的眼珠滾到他腳邊。
真實的戰爭世界,終於對他張開了血盆大口。
後面的事紀川就不知道了,從那以後他就跟褚澤失聯,一度以為對方凶多吉少,甚至辦好了簽證,做好出國料理後事的準備。
結果褚澤回來了。
以這樣不人不鬼的樣子重新出現。
紀川擔心褚澤的狀態,可褚澤堅定地認為自己沒事,紀川也沒法逼迫褚澤去醫院。於是他想把過去的朋友們能請來的都請來,哪怕單純陪褚澤說說話,勾起一點美好的記憶,也是好的。
楚不凡聽完紀川的描述,心中不免唏噓,實在難以想象褚澤經歷怎樣的艱難險境。
帶著這樣的心情,他跟覃肅去樓下看了展覽。
展覽結束,有個慶功宴。
楚不凡算是明白了紀川所謂的誰都請,其實是請了跟褚澤相處愉快的人。有他,有紀川工作室的同事,還有零星幾個跟褚澤合作過的模特。
大家都很在意褚澤的身體狀態,竭盡所能地找話題,逗褚澤開心,楚不凡不擅交際,只是默默地看著褚澤應付。
“咱們走吧?”覃肅低聲在楚不凡耳邊說。
不管是在什麽場合,覃肅只要在人多的地方,必然會吸引目光。只不過他全程高冷,不跟任何人交談,而且主場是褚澤,沒人來跟覃肅搭訕。
看得出褚澤的問題不是他們聊聊天就能解決的,覃肅覺得待下去沒有幫助,不如早點離開,也讓褚澤早點休息。
楚不凡剛要點頭,褚澤突然叫了楚不凡名字。
“小凡凡,”褚澤看向楚不凡,笑道,“我送你的相機用著怎麽樣?”
“挺好的。”楚不凡想著,既然叫到自己,那就轉移一下褚澤的注意力吧,他拿出手機翻到相冊,之前他照了滿意的照片,就保存在手機裡,無聊的時候拿出來看看。
這會兒,他正好給褚澤看看。
“不錯啊。”褚澤似乎看得很認真,只是沒人注意他的焦距沒在屏幕上。
照片翻完,楚不凡收起手機。
本以為任務完成,褚澤卻出聲道:“小凡凡,我教你攝影吧。”
楚不凡:???
覃肅:???
話音落下,眾人也是一頭霧水。隨即有人問道:“Zek不是不收學生嗎?”
“收學生挺好的,”紀川急忙打圓場,“不凡,我看你的確有天賦,學學唄?當個特長發展也不錯。”
他拚命用眼神暗示楚不凡,楚不凡還在發懵,覃肅卻皺著眉把楚不凡擋在身後,冷冰冰道:“我們寒假沒幾天,不一定有時間。”
只聽說過強買強賣,還沒見過強教強收的!看楚不凡脾氣好,就挑軟柿子捏啊!
紀川被覃肅懟了,尷尬地笑了笑。然而褚澤卻聽不懂似的,追問楚不凡:“小凡凡,你想學嗎?”
眾人看向楚不凡,覃肅也看向楚不凡。但是別人的目光各懷深意,只有覃肅,在用眼神告訴他,想拒絕就大膽地拒絕,別怕。
楚不凡心領神會,先對覃肅勾了勾唇。
有覃肅在,他真的格外踏實。
“我學,”楚不凡說,“什麽時候開始?我時間不多,但是每天能抽出一小時。”
覃肅錯愕片刻,隨後恢復了面無表情。
只要楚不凡做的決定,他都支持。
不過等到他們離開了慶功宴,回去的路上,覃肅還是問楚不凡:“你是真感興趣,還是想幫褚澤?”
兩人坐在出租車裡,窗外的夜景和街燈,浮光掠影般從眼前滑過。
楚不凡想了想,告訴覃肅:“都有。我既想幫褚澤,也想學點東西。”
在他最迷茫的階段,紀川和褚澤給了他謀生的機會,他很樂意投桃報李。
而且,他對攝影說不上喜歡不喜歡,但是當他把鏡頭落在覃肅身上,把那些自認珍貴的瞬間定格時,他心裡是愉快的。
既然如此,學一學也無妨,說不定學了,就喜歡了。
他還是原來的心態,只要跟上輩子不一樣,他都想試試。
攝影教學,約在了幾天后。
這期間,楚不凡去辦了健身卡。
游泳什麽的,楚不凡到底沒敢去,也沒再提。領了鑰匙選箱子,他也特意挑了個離覃肅遠的位置。
更衣室的儲物箱除了環牆而建,中間還有一排獨立的,正好把空間隔成兩片。楚不凡便選了覃肅所在的另一片,換衣服彼此看不見。
覃肅對此心照不宣,沒有提出異議。
不過問題還是存在。
運動完得洗澡吧!就算他們各自脫完衣服,還不是要在同一個公共浴室想見!
對此,兩人再一次達成了默契。先去洗的人打完招呼,後去的人就等一會兒,等對方洗完了再去。
幾天下來,相安無事。
直到遇見了覃肅的私人教練。
“覃肅,你朋友需不需要找個私教啊?”教練身材健美,一看就是專業健身的選手,他好長時間沒見覃肅,看到楚不凡,犯了職業病,“你看他瘦的。該增肌了啊!那胳膊一掰就折了!”
楚不凡穿著寬松的短袖和運動褲,他確實是瘦,平時跟覃肅站一起,就覺得覃肅比他壯一大圈。這會兒再看教練,他的小身板,就像個小雞崽兒。
“不用,”覃肅替楚不凡回答,他一邊舉啞鈴,一邊配合呼吸,說話也一頓一頓的,“他,先長個兒,再增肌。”
楚不凡:“……”
很好,雙重暴擊。
盡管楚不凡性格比較平和,可他也是喜歡大肌肉的男人啊!他也不想瘦啊!被打擊之後,他雖然沒吭聲,卻也默默加大了運動量。
“哎哎哎!”覃肅練完胳膊,發現楚不凡不聲不響地也在練胳膊,而且表情凝重,氣勢洶洶。
關鍵姿勢還不對。
從開始健身,覃肅就負責指導楚不凡,此時他出聲製止楚不凡狂舉:“腰挺直,背穩住。”
他捏著楚不凡肩膀到上臂的肌肉,一本正經道:“感受到這裡發力了嗎?練的就是這裡。”
“好!”楚不凡低呵一聲,咬著牙皺著眉,繼續跟啞鈴死磕。
覃肅:?
怎麽跟啞鈴有仇似的。
覃肅有自己訓練步驟,等他練完出了一身汗,發現楚不凡還在熱情高漲地練。
於是他跟楚不凡說:“我先洗澡去了,門口等你。”
“好的。”楚不凡正眼都沒給覃肅,覃肅懷疑楚不凡沒聽見自己說話。
不過看楚不凡狀態這麽好,他也不忍心打擾,自顧自走了。
楚不凡沒管覃肅,他的運動量超過了平時,已經很累了。只是對擁有肌肉的執念,在支撐他繼續。
這時教練湊過來。
“你這樣練不行,還是得有個人指導啊。”教練在楚不凡左邊說完這句,又轉到右邊說下句,“真不考慮報私教嗎?”
覃肅早就提點過,讓楚不凡小心這些“坑”,楚不凡搖搖頭,沒理教練。
教練撇撇嘴,卻站著沒動,幾秒鍾後又問:“你跟覃肅是同學?”
楚不凡不懂教練怎麽轉移了話題,他“嗯”一聲當回答,便不再理會對方。
可教練卻選擇追問:“他有對象嗎?他喜歡男的女的?我有個朋友……”
“他還未成年呢!”楚不凡猛地打斷教練。要不是法律不讓,手裡的啞鈴都想扔對方頭上。
教練沒想到楚不凡會發火,他愣了一下,吐出後面的話:“……的妹妹也在七中……”
“……”楚不凡繃著臉,他不好意思道歉,便生硬地轉移話題,“我先走了,有問題你問他自己吧。”
這都什麽事兒啊?到底是教練,還是媒婆?
楚不凡在心裡吐槽,想到自己看不見的地方,還有那麽多人惦記覃肅,他就發自內心地感到不爽,於是他光顧著悶悶不樂,忘了注意時間,直接走進了更衣室。
隨著他的走入,剛好有人從浴室出來,對方一手擦頭髮,一手把浴巾攏上肩頭。
兩人迎面相遇,乍一對視,楚不凡:!!!
覃肅:!!!
因為過於震驚,楚不凡愣在原地。
哪怕有半條浴巾擋著,覃肅結實的胸肌,緊實的腰腹,頎長的雙腿,還是明晃晃地展現無遺。楚不凡呼吸停滯,目光無意識地掃過覃肅全身,然後他瞬間變成燒紅的大蝦,受驚似的一溜煙跑到隔斷之後。
切斷了兩人的視線,楚不凡大口大口喘著氣。
太太太太太尷尬了!
他看見了什麽?!
啊啊啊啊啊!!!
楚不凡很想呐喊,奈何不敢發出聲音,只能捂著嘴使勁憋。他從頭到腳都紅透了,腳趾還不自覺地摳地。
而剛剛的畫面不斷在腦海中浮現,他越是提醒自己忘記,畫面越是清晰,尤其是某個部分,更是克制不住地瘋狂出現。
覃肅,那裡,好大。
啊啊啊啊啊!不活了!!!
另一邊,覃肅也從突如其來的“掉馬”中緩過神。他打開櫃子,慢慢穿上衣服。
想到剛才楚不凡的反應,他有點恍惚。
為什麽被看光的是他,楚不凡卻更像被佔了便宜的那個?
不公平啊!
作者有話要說: 覃肅:還滿意你所看到的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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